第 25 章(2 / 2)

褚歸咬著黃瓜搖頭:“村裡的事不是村長說了算麼?”

“是村長說了算,你的腳能下地乾活?”賀岱嶽同情褚歸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村裡難得有個醫生,褚歸好了,村裡人相當於多一層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你不會做飯,那你跟著我吃吧,我飯做的一般,你湊合下。”賀岱嶽把背簍裡的菜倒出來,“早上吃豇豆稀飯行嗎,你擇豇豆,我去燒水淘米。擇豇豆會吧?”

“會。”擇菜褚歸是做過的,為了證明,他彎腰撿起根豇豆,掐頭去尾撕掉筋絡,撇成手指長的小段,“可以嗎?”

“可以。”賀岱嶽進屋取了個筲箕給褚歸裝擇好的豇豆,“注意蟲眼。”

廚房堆滿了賀岱嶽從山上砍的柴,他雖然跛腳,但在村裡照樣拿滿工分,又隻有一張嘴吃飯,因此到了稻

收前這個青黃不接的時節仍有餘糧。灶火門上麵掛著幾塊臘肉,賀岱嶽割了一小截洗乾淨切成丁,放在稀飯裡一塊兒煮。

鍋裡的米翻滾著,賀岱嶽攪了攪鍋底,該放豇豆了。

“豇豆擇好了嗎?”賀岱嶽穿過堂屋,“你全擇完了?”

褚歸的指尖被豇豆的汁水染成了黑色,他茫然抬頭啊了一聲,不能擇完嗎?

“沒事,多的晚上炒著吃。”賀岱嶽端走了筲箕,“你洗洗手,馬上吃飯了。”

後麵擇菜的次數多了,褚歸才知道其中的烏龍,他把賀岱嶽掐的嫩豇豆擇了,那本來是用來整根放泡菜壇裡做酸豇豆的。

因中途去村長家商量褚歸的事耽擱了時間門,賀岱嶽快速喝完稀飯,村裡上工的哨聲便被吹響,他擱了盆,丟下一句“碗留著我中午洗”,扛起牆角的鋤頭健步如飛。

褚歸默默咽回了沒來得及出口的哦字,他吹著滾燙的稀飯,暗暗佩服賀岱嶽的鐵胃。

沾了油的碗褚歸反複清洗了數遍方才洗乾淨,他像個田螺小夥一樣把賀岱嶽家裡打掃了一遍,不過僅限於廚房和堂屋,其他房間門沒碰。

後院養了兩隻雞,咕咕叫著在地上翻找食物,褚歸昨日走多了山路,雙腿酸軟,實在無事可做,於是又拔了些艾草,曬在土屋門口的空地上。

鄉村的地上雜草旺盛,對不懂藥理的莊稼人而言,它們是會妨礙他們種地的煩人東西,在褚歸眼裡卻不乏能加以利用的草藥。

新鮮的艾草揉碎了能消腫止痛,食用可清熱去火,曬乾了做成艾條煙熏穴位能溫經散寒,驅蚊隻是它眾多功效裡最粗淺的一種。

土屋正麵的窗戶處是一個大洞,蚊蟲困擾是其次,關鍵是任誰經過一眼就能看個通透,全無隱私可言,褚歸想弄個簾子擋一擋。布料金貴,褚歸打起了山上茅草的主意。

等中午賀岱嶽收工,問他借把刀好了。

褚歸想著事,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他的身體需要更多的休息。

村裡的大人上工,小孩們到處撒歡,聽說村裡來了個外人,幾個素來調皮搗蛋的小孩結伴摸到了土屋。

他們嘰嘰喳喳地放聲吵鬨,瞧見褚歸靠在木欄上垂著頭一動不動,孩子頭往前邁了一步:“他不會死了吧?”

昨日褚歸進村他們在現場,褚歸憔悴的模樣像極了將死之人,村裡人都忍不住嘀咕萬一褚歸死在村裡咋辦。正因如此,村長告知眾人今日沒有讓褚歸上工時,他們議論歸議論,但並未有人站出來表示反對。

聽見孩子頭的話,膽小的開始後退,或許賀岱嶽的行為讓褚歸放下了戒心,他睡得極沉,以至於對外界的乾擾失去了反應。

“不好了!死人了!”

末尾的小孩大喊著朝地裡跑去,其餘小孩一哄而散,他們畢竟是孩子,平日裡膽子再大,麵對死人時也不免感到恐懼。

死人了?誰死了?

村民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朝小孩圍過去:“鐵蛋,誰死了?你說清楚。”

“昨天那個人,他死了!”鐵蛋驚魂未定,“我跟賴娃哥他們去土屋,賴娃哥說他死了。”

鐵蛋的話嚇得村長連忙扔了鋤頭,褚歸昨天剛來,今天就死在了他們村上,他這個當村長的難辭其咎。

一時間門眾人皆顧不上手裡的活,好奇地跟在了村長後麵,賀岱嶽分到的地稍遠,鐵蛋爸跟他關係好,專門過去通知他:“賀老弟,你快回去看看吧,住你家隔壁土屋那個人死了!”

賀岱嶽險些一鋤頭挖到了自己腳上,他早上出門時人不是還好好的嗎,死了?怎麼可能!

“你聽誰說的?”地裡的泥粘鞋底,賀岱嶽拖著沉重的膠鞋快步往家裡跑,他右腿跟左腿不一邊高,跑起來跛得愈發明顯。

“我家鐵蛋說的。”鐵蛋爸追著賀岱嶽,他一個四肢健全的,竟然追不上賀岱嶽的速度,兩人之間門的距離越拉越遠,他無奈停下,雙手杵著膝蓋喘氣,不追了。

賀岱嶽趕上了村長,與他同時到了土屋,褚歸仍垂著頭,他心裡咯噔一下:“褚歸?”

帶著試探的音量低於正常大小,褚歸緩緩抬頭:“嗯?你下工了?”

說完褚歸睜開雙眼,大堆人圍在村長跟褚歸身後,發生什麼事了?

“你沒死啊!”一個村民脫口道,賀岱嶽的心重重落下,好在是虛驚一場。

“小孩子弄錯了,看你沒動,以為你死了,把我們嚇慘了。”村長看了看日頭,招呼大夥收工,“散了吧散了吧,中午早點吃飯,下午提前二十分鐘乾活。”

村長說的是方言,褚歸其實沒聽懂幾個字,他把目光轉向賀岱嶽,賀岱嶽替他翻譯了一遍。褚歸突然意識到,賀岱嶽的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他不是在村裡長大的嗎?

人群散去,賀岱嶽走了兩步,褚歸掃過他的腳:“你右腳的鞋呢?”

賀岱嶽一怔,難怪他總感覺哪裡不對,他啥時候把鞋跑丟了?賀岱嶽右腳踩著左腳的鞋後跟,把左腳的鞋脫了,打起了赤腳,先做飯,找了鞋該不趕趟了。

屋裡的變化沒逃過賀岱嶽的眼睛,廚房的碗筷被褚歸擺得整整齊齊,筲箕倒掛在牆上,擦桌子的抹布平順地攤開,賀岱嶽的廚房跟堂屋從未這麼井然有序過。

當然,賀岱嶽不是懶人,他會掃地會洗碗,隻是日子過得粗糙罷了,沒褚歸這麼講究。

賀岱嶽一個人,常常是早上做兩頓的量,中午熱熱直接吃,省時省力。早上的臘肉豇豆稀飯剩了一大盆,賀岱嶽另炒了盤空心菜,兩下盛碗端桌:“吃吧。”

跟安書蘭與張曉芳的手藝相比,賀岱嶽做的飯菜確實不咋樣,但跟麥麩饅頭比,那簡直是人間門美味。

時間門一天天過去,褚歸逐漸適應了在困山村的生活,而賀岱嶽對他的特殊隨著兩人相處時間門的增加日漸凸顯。

以賀岱嶽的條件,娶上一房媳婦完全沒問題,然而每次有人表現出要幫他介紹對象的意思,都會遭到賀岱嶽的拒絕。某年除夕夜,兩人守著火盆聊天,褚歸問賀岱嶽為什麼不想結婚。

賀岱嶽當時沒有回答,而是盯著褚歸看了很久,看得褚歸若有所覺的彆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一夜如同褚歸親手打開了賀岱嶽的某種枷鎖,自那以後,賀岱嶽私底下的行跡徹底放棄遮掩。

褚歸到困山村是是二十四歲,賀岱嶽與他同年,長他五個月,在褚歸十歲生日的當天,賀岱嶽弄來了一壺酒,說要為褚歸慶祝生日。

受韓永康來信的刺激,褚歸喝了五分醉,無論在何時何地,他依然堅持保持清醒,若有病情方便即刻出診。

賀岱嶽不清楚信中的內容,滿壺的酒他喝了大半,醉得一塌糊塗。他喝醉了也沒乾彆的,就是死死地抱著褚歸,非要褚歸答應他做他對象。

僅此而已。

褚歸答應了,與其為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分彆而痛苦,不如遵循本心及時行樂。況且回城並非永彆,他總能找到兩全的解決辦法。

思緒從回憶中脫離,褚歸捏了捏右手手腕,希望賀岱嶽能學學他,答應得果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