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褚歸隔窗見到了昏迷中的向浩博,他臉上如同打翻了調色盤,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旁邊的醫生在說著向浩博的傷勢,腦部受到嚴重撞擊,肋骨骨折,另外右手百分之九十九會留下終身殘疾。

“他能醒嗎?”褚歸收起內心複雜的情緒,和醫生討論向浩博的病情。

醫生搖頭:“估計難,打他的人下了死手。”

褚歸失神地回了醫館,他沒有去見褚正清,而是直接進了臥房,腦袋裡重複回想著醫生那句“我們儘力了”。

同為醫生,褚歸很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褚歸沉默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他治病救人的手,如今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推向了死亡。大仇得報,他應該高興的。

我應該高興的,褚歸調動嘴角的肌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賀岱嶽闖入了一室的寂靜,他關上門,把呆坐在床沿的褚歸攏緊。盛夏的天,褚歸雙手的溫度涼得嚇人。

“我看到向浩博了,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我是想報仇,但我沒想過——我不知道他真的會死。”褚歸恨向浩博恨得最狠的時候想啖其肉飲其血,他曾經曆過無數次死亡,悲痛、懊惱、後悔……

“如果能重來一次,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賀岱嶽捂著褚歸的雙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將之暖熱。

會嗎?褚歸猶豫半晌點頭:“會。”

“那說明你的選擇是對的。”正如褚歸理解他一樣,賀岱嶽也能理解褚歸的感受。他第一次在前線扣動扳機時,對麵的人胸口炸出血花應聲而倒,賀岱嶽表麵鎮定,實則夜夜難寐。

營長為他做心理輔導,問他重來一次他是否會扣動扳機,賀岱嶽回答會。對方或許是某對父母的兒子、某個女人的丈夫、某個孩童的父親,他們又何嘗不是呢。

褚歸被賀岱嶽安撫,以齊家那支人參的價格,向浩博頂多能判個三五年,終究是後患無窮,眼下的結局反而是對褚歸最好的。

賀岱嶽掌中的手慢慢恢複了溫度,褚歸扣住他的掌根,心上一片安寧。

兩人靜靜依偎著,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將褚歸籠罩其中,他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腦袋抵著賀岱嶽彈韌的胸肌:“我好困,你幫我跟奶奶說一聲,我晚上不吃飯了。”

褚歸睡得極沉,期間門安書蘭和褚正清來看過他數次,若非他脈象平和,褚正清定要擔心他是受什麼刺激暈過去了。

想到褚歸上輩子的經曆,褚正清替褚歸掖好被子,睡吧,上輩子的一切,全當是一場夢,彆難過,彆痛苦,睡醒了就過去了。

單薄地衣衫勾勒著褚歸清淩淩的骨骼,安書蘭莫名心疼,之前沒覺得,好好的孩子咋突然瘦了這麼多。

一覺到天明,晨光透窗,清脆的鳥叫聲在樹梢跳躍,褚歸深深呼吸,猶如沉屙儘散,連骨頭縫都透著一股輕快。

他拿著搪瓷杯和賀岱嶽擠在一塊刷牙,賀岱嶽往常用的是牙粉,褚歸擠了坨牙膏給他,兩人唏哩呼嚕漱

了口,薑自明在廊下瞅著:“你倆感情可真要好,連刷牙洗臉都一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褚歸動作僵了一瞬,讓開位置叫薑自明洗臉:“誰叫以前我倆一塊洗臉的時候你故意潑我水。”

“嘿!”薑自明反手呼了一把褚歸的腦門,他手上沾著水,把褚歸的頭發呼得亂七八糟的,“我潑你一次你從八歲記到了一十一啊!你個小記仇鬼。”

褚歸拉著賀岱嶽走了,薑自明是個幼稚鬼,褚正清老說他三十幾歲快四十的人了沒個正行。

回春堂上上下下裡裡外外被褚歸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三遍,不合適的東西全被他收進了後院的地下室裡。地下室是四合院修建之初挖的,入口在褚正清的臥房後麵。褚歸頭一次進,不過裡麵沒啥特彆值錢的,用褚正清的話來說:褚家值錢的分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看得見的在博物院裡放著,看不見的在他們腦子裡。

地下室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褚正清手裡,一把給了褚歸。

今日是把祖宗排位請下來的日子,褚正清翻了黃曆,提前和褚歸把地下室打掃得纖塵不染。他與褚歸換上了青布長衫,上香、磕頭,與列祖列宗敘話。

安書蘭默念阿彌陀佛,她依然不知道褚歸重生的事,褚正清編了個彆的借口。對於褚正清與褚歸,安書蘭是全然信任的。

萬事俱備,褚正清鎖上地下室:“當歸要走了,明天晚上叫永康和自明他們兩家人一起過來吃頓飯吧。”

安書蘭含淚應了,褚歸攙著她的手臂,心頭陣陣發酸。

如今的每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分彆在即的惆悵與不舍。

下午褚歸拿上兩封介紹信去了火車站,賀岱嶽的老家在雙城,京市無直達列車,他們得到湖省中轉。說來好笑,褚歸活了兩輩子,倒是頭一次來京市火車站的售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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