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2 / 2)

“正是因為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孫榮坐到杜鵑身側,緩和了語氣,“你那天在醫館,郵遞員送信時你剛好到櫃台,那信你看了。”

孫榮每說一句,杜鵑的呼吸便緊一分,她的所作所為,孫榮全猜中了。

“信是我拿的。”杜鵑手抓著梳妝台,麵朝鏡子與鏡內孫榮的目光相對,她觸電般地低下了頭,“我不小心把信弄丟了,沒敢跟你說。”

察覺到杜鵑的躲閃,孫榮喉頭一陣苦澀:“真的丟了嗎?”

杜鵑咽了咽口水:“真的。”

鏡內的孫榮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丟了就丟了吧。”

說到此處,孫榮踢了一腳路上的石頭,褚歸在第二封信中告知了他第一封信的大致內容,除了報平安,他還找孫榮要了一份清單,當年褚正清托孫榮保管的藥材清單。

藥材的存在孫榮沒瞞著杜鵑,孫榮向褚歸道了個歉,杜鵑對藥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他作為藥材的保管人、杜鵑的丈夫,亦難辭其咎。

所幸杜鵑雖動了心思,但未釀成大錯,孫榮連夜將藥材換了地方。孫榮與杜鵑相識近三十年,結婚十數年,為了夫妻情分和兩個孩子,他沒再追究第一封信的去向。

話說到這份上,褚歸大概明白了孫榮的來意,怪不得他背那麼大一個包袱。

“師傅留的藥材我全給你背來了。”孫榮拍拍身後的包袱,他的藥箱在褚歸肩上,否則他一個人又是藥箱又是包袱,真奈何不了腳下崎嶇的山路。

值得珍藏的藥材貴精不貴多,不知是用什麼密封的,褚歸竟沒聞到明顯的藥味。

澤安地勢較漳懷稍平,孫榮走得小腿肚子酸脹,氣喘籲籲地靠著一棵樹乾:“不行了,我得休息會兒。”

褚歸擰了水壺:“三師兄喝水。”

孫榮累得汗濕鬢角,接過水壺大口吞咽,望著不見頭的山路,褚歸信上輕飄飄的兩個小時化作實際,孫榮方覺個中艱辛。

“苦了你了。”孫榮還了水壺,褚歸身形比他瘦,走了山路卻不見疲色,顯然已經適應了,“你說說你,京市那麼好的前途你不待,偏往窮鄉僻壤跑。”

孫榮不是不讚成褚歸的抱負,但仍忍不住心疼,在他眼中,褚歸始終是多年前那個走路東倒西歪的細皮嫩肉的奶娃娃。

“不苦。”褚歸勾著嘴角,眼角眉梢滿是笑意,苦的是上輩子,他這輩子好得很。

喝了水,孫榮找偏僻的角落解決了生理問題,褚歸把水壺掛回腰間,挎著兩個藥箱接著上路:“三師兄你能在漳懷待多久?”

“本來是打算陪你過完年的。”信件是九月份的事,孫榮前後籌劃了三個多月,把該安排的安排妥了,硬生生擠出了一個月的時間,“不過你既然要跟師傅他們過年,那我——”

“三

() 師兄你能幫我守到年後嗎?”褚歸睜大眼睛,祈求地看著孫榮,孫榮到嘴邊的話繞了一圈,化為了一個好。

“算了算了,三師兄你還是回家過年吧。”孫榮答應了褚歸才感覺他有點強人所難,孫榮好心來陪他過年,他一走,孫榮在困山村人生地不熟的,過啥過,不如回澤安。

“沒事,你放心找師傅他們去,我替你守著。”褚歸的請求,孫榮哪舍得拒絕,“你嫂子生我的氣,回去了指不定得鬨成啥樣,你當收留三師兄避避風頭。”

褚歸啞然,藥材是褚家祖輩的積攢,孫榮歸理應歸還,他說不出讓孫榮拿回家哄嫂子的話。

“那我代表困山村的村民們歡迎你。”褚歸揚起笑臉,他原計劃過年期間叫田勇隔三差五跑一趟的,現下有了孫榮坐鎮,他徹底沒有後顧之憂了。

賀岱嶽是在孫榮二次歇腳時來的,褚歸遠遠朝他招手,轉身衝孫榮報喜:“三師兄,接我們的人來了,他叫賀岱嶽,我在信裡跟你說過的。”

賀岱嶽的名字孫榮簡直太熟了,他打起精神瞧著一個健壯的身影快速靠近,這就是勾著他小師弟往窮鄉僻壤跑的男人?

“岱嶽,這是我三師兄。”褚歸指著站得筆直的孫榮道,“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巧,我中午剛和曾所長他們講了我三師兄,下午他就來了。”

褚歸的語氣難掩興奮,孫榮聽聞此巧合時也驚訝無比,賀岱嶽問了聲三師兄好,殷勤地伸手拿他背後的包袱。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包袱裡的東西貴重,孫榮不敢交給外人,連連護住包袱。

“三師兄,岱嶽力氣大,你給他背著。”褚歸與賀岱嶽之間不分你我,孫榮雙拳難敵四手,包袱轉眼到了賀岱嶽手上,少了負重,孫榮酸痛的腰椎一陣舒爽,絕口不提自己背的話了。

賀岱嶽背著包袱走在前麵,孫榮打量著他的背影,滿意點點頭,身板壯力氣大,看著像個能照顧好他小師弟的料。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賀岱嶽對孫榮是有問必答,聽說他辦了個養殖場,而褚歸要替豬看病,孫榮頓時不樂意了。

“你讓我小師弟給豬看病?”孫榮快走兩步杵到賀岱嶽背後,發覺貼太近了有壓迫感,又不動聲色地後退,“我小師弟那手是給人看病的!”

“三師兄三師兄。”褚歸顧不上怪賀岱嶽嘴上沒個把門的,急忙拉住孫榮安撫,“人生病是病、豬生病也是病,一樣能鍛煉我的醫術的。”

“哪裡一樣了,你一個正經醫生,到鄉下當獸醫,說出去了讓彆人怎麼看你?”孫榮的神色堪稱痛心疾首,仿佛褚歸做了啥糊塗事,“師傅教你中醫,是叫你拿來給豬治病的嗎?”

回春堂的醫生,不說被萬人敬仰,但在中醫界裡都算得上有頭有麵的,獸醫像個什麼話!

孫榮對賀岱嶽的初印象從五分滿意變為了十分不滿,無論褚歸拉著他如何解釋,孫榮皆不受用,他停下來朝著褚歸數落,指責他無論如何不該當獸醫。

褚歸沒想到孫榮會如此看低獸醫,難

道獸醫不在醫生之列嗎?

“三師兄,我不認為做獸醫是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事。”褚歸神情嚴肅,大有不和孫榮論個對錯不罷休的架勢,“醫對應的是病,拋開患病的對象,治病是我們的職責,我哪錯了?”

眼見著褚歸要和孫榮吵起來,賀岱嶽趕緊勸架:“三師兄,當歸給豬看病是在幫我,我在學了,等我學好了,我肯定不麻煩他。”

“不關你的事。”褚歸錯身擋住賀岱嶽,他跟孫榮之間是為醫觀念不同,哪怕沒有賀岱嶽,哪天若是誰家的牲畜病了求到褚歸麵前,褚歸依然會出手救治。

“那豬多臟啊!”褚歸一嚴肅,孫榮反倒偃旗息鼓了,與其說孫榮看不起獸醫,不如說他見不得褚歸受苦,那畜生又聽不懂人話,治病的時候萬一傷到褚歸多危險,他抓起褚歸的手,瞧他韌白的手指,“你看看你的手,做獸醫不糟踐了麼?”

“不糟踐,我不覺得糟踐。”褚歸被孫榮說得哭笑不得,“臟了洗乾淨便是,當醫生哪有怕臟的。”

“哎呀,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孫榮拿褚歸沒辦法,“師傅他們曉得你當獸醫的事嗎?”

褚歸不正麵回答:“爺爺很開明的。”

孫榮噎了一下,所以褚歸是仗著天高地遠,褚正清他們管不著,才在外麵胡搞。

“三師兄——”見孫榮的態度有所軟化,褚歸拉長了音調,“三師兄,我隻是偶爾做一次獸醫的活,你彆往心裡去。”

褚歸還真不怕孫榮給褚正清打小報告,他隻想著孫榮大老遠的來陪他過年,實在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論上。

“你待自己好點吧。”孫榮看得出褚歸是個性子倔的,他無奈搖頭,算是默認了褚歸的做法,“那豬生病的原理真跟人差不多嗎?”

“病理是相近的,用藥方向一致。”褚歸和孫榮說起了自己總結的一些要點,“具體用藥劑量我感覺可以不用像給人治病那樣保守。”

孫榮是一個敢用二兩附子治病的醫生,保守兩個字本就跟他沾不了多少關係,聞言他興致大漲,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既然病理用藥相近,那某些病症是否能在豬身上試驗藥效。

大半個門外漢賀岱嶽聽懵了,兩個劍拔弩張的人是怎麼瞬間和解的?討論得還挺起勁!

賀岱嶽插不上話,默默當著挑山工,時不時回頭喊兩人快些,早點到家以免抹黑趕夜路。

進了困山村,孫榮切實感受到了村民們對褚歸的尊敬,褚醫生長褚醫生短的問候聲不斷,鄉音淳樸,一張紙老實巴交的麵孔掛著誠摯的笑,聽得孫榮是褚歸的三師兄,大夥兒更是如同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褚醫生都那麼厲害了,他的師兄豈不是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