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 / 2)

少商也沒想到,五年光陰這麼快就過去了。

窗外的花樹綻了花苞,盛放後又凋謝,周而複始;湖麵上的冰結了又化,魚兒越來越呆肥;不過有時看看菱花銅鏡中自己依舊萌答答的模樣,少商又覺得好像沒過那麼久。

她從小就是個不肯含糊的人,但凡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總要全力以赴。

自接掌永安宮後,少商感覺自己像空降大企業的關係戶,如何管理這百十來號人以及排布嫻靜有趣的宮廷生活,難度著實不小,一個弄不好就會雞飛蛋打。少商不敢再我行我素,每個舉措之前必詢問岑安知——有否觸犯宮規,有否涉及忌諱,詢問後還要預置試行點。

如此謹慎小心,這些年來她倒博了一個練達寬厚的賢名——這回不是皇老伯抬轎子是真的好名聲,許多起初聽起來異想天開的規令收效居然也不錯。

少商以往並沒有這方麵的工作經驗,但她沒吃過豬肉卻看過豬跑——在一個偌大的封閉環境中,如果沒有規律秩序的生活節奏,很容易產生懈怠厭倦等等怨恨情緒。於是她在落實責任安排工種之外,發布了兩個新命令,一是但凡有妥善去處的宮婢,在年滿二十二歲之後可酌情放出宮去,二是每年除了三祭五節,少商還會舉辦各色賽事,舉凡女紅,烹飪,園藝,甚至栽培暖房植被……中有出色者,都可獲得重賞。

而皇後就是現成的各項舉措的評委裁判,她的各種修養內涵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哪個菜色更色香味俱全,她是一流的美食家;哪盆插花哪片園藝更有意境,她有最高級的審美情趣;哪幅繡樣更精致出塵高雅大氣,她是頂尖的鑒賞者……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年兩年下來,永安宮眾人似乎也都習慣了這種勞作與休閒間隔有序的生活。

“少商君,少商君。”一個小宮婢含笑進門而來,“袁公子來了,正在靈露門外等您。”

少商正聚精會神的讀著一本藥膳食譜,小心擬定下個月給宣太後的菜譜,聞言不悅:“不是叫他走偏門嘛,走正門給彆人看見了怎麼辦!”

那小宮婢捂嘴笑道:“想來袁公子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叫人看見呢。”

少商啪的將筆拍在案上,對鏡拾掇一番儀容後板臉出去。

靈露門外背身站立了一位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公子,依舊是風度翩翩,長身玉立,對著一眾小黃門和宮婢也是笑容可掬。少商跟做賊似的,先是倚在門檻內東張西望一番,看看沒有永安宮以外的人後才一腳踏出去。

“袁公子,不知此來何事啊?”少商一臉矜持模樣。

袁慎俊秀依舊,不過氣質成熟了許多,前兩年他原想蓄須,察覺到女孩嫌棄的目光,連夜將唇上的短須剃了個乾淨。如今的他,再不會因為女孩裝模作樣就出言譏諷,相反是和和氣氣的:“陛下召見你,我剛好在旁,特地來跑個腿。”

周圍的宮婢和宦官見他們二人要說話,十分識相的退了個乾淨。

少商皺眉道:“岑安知手下的人都死光了麼,傳句話的事還要勞煩您袁郎官!肯定又是你在陛下麵前有意著相——我不是說了麼,你我還是避忌些的好,蔡家……”

“蔡允大人打算收我做個散門弟子,平日有空去聽他講講經學。”袁慎笑眯眯的。

少商啊了一聲,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佩:“雖說我知道你素有能耐,但居然能把蔡氏大族長都說轉圜了也是大本事!說說看,你究竟怎麼辦到的——這幾年蔡家人看見你不是喊打就是喊殺,他們怎麼肯就這麼算了。”

“邊走邊說吧。”袁慎看看日頭,“明日起你不是要在家住幾日麼,再晚就不好出宮了。”

少商應允。

袁慎走在女孩右側,替她拂開沿途綿軟的柳條:“前陣子有人參蔡司空因與上黨太守有陳年舊怨,特意在考核時隱沒其功,誇大其過——陛下大怒,立時就將蔡允大人下了大獄。”

“這是真的麼?”少商好奇道。

皇老伯用人很有一套,講究一個內外兼濟,親疏有序。

那些立下汗馬功勞的從龍股肱之臣,往往官職不顯,而是予以滔天富貴;在這其中再挑幾個真正的心腹之臣在尚書台決斷政事;至於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這樣顯赫的‘三公’之位,反而任命那些海內著名的經學大儒。

授官時,皇老伯對這些飽學之士自然是十分尊敬,不過一旦發覺其錯處,懲治起來也是異常嚴厲——與對待景阩功臣的心軟寬容迥異。

袁慎道:“蔡允大人瘋了麼,就算要報仇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我替他把事情查清了,並非蓄意報複,隻是大意失察,輕信偏聽,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發作而已——陛下免了他的大司空,訓斥一番也就是了。”

少商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袁慎被這目光看的很舒服,笑道:“你又在肚子裡說我壞話。”

“那好吧,我不在肚裡說,我在嘴裡說。”少商笑道,“你給我老實道來,你等蔡家有難等了多久了?”

袁慎哈哈一笑:“蔡氏約束子弟甚嚴,幾位出仕的蔡家長輩也都小心謹慎——他們要是再不犯錯,我都想自己動手了。”

少商忽對他起了歉意,歎道:“你又何必如此。”

袁慎向他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歎道:“小可今年已二十有七,再不成婚生子,怕有無後之憂了!”

少商望天:“其實婚姻真沒什麼好的,你看看五公主,嫁出去時比前四位公主都風光,稱得上十裡紅妝,華蓋滿城。可自從完婚後,與小越侯之子三天兩頭吵鬨鬥毆,上個月險些將小越侯的府邸給點著了……”

“這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袁慎道,“五公主與駙馬,一個驕奢淫逸,一個跋扈凶殘,我看這倆是天生的一對。你沒見自從五公主嫁過去後,連小越侯都沒精神挑事了?”

“有精神才怪了!”少商壓低聲音,“半年前有一回,我去長秋宮奏稟一事,正碰上越皇後召了五公主夫婦在訓斥呢!你是沒看見啊,五駙馬臉上好長的三道血口子……”

“那公主呢?”袁慎也是一臉八卦。

“聽說頭發被薅掉了一大撮,頭皮都見血了!”

袁慎嘖嘖兩聲,滿臉幸災樂禍,少商知道其中緣故——五公主婚後數月,某日進宮謝恩時撞見了袁慎,居然異想天開的要召他為入幕之賓,當時袁慎臉都綠了。

後來袁慎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將五公主私養麵首之事捅了出去,皇帝氣的半死,當即將作為嫁妝添加給五公主的食邑又減去了一大半!

——就算要養麵首,也不能新婚就開始啊,至少要生下兒女人至中年之後啊!就算不看越皇後的麵子,越家也是功勳卓著的外戚之家,這也太不給功臣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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