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發了半天呆,少商撓了撓腮,然後緩緩走向長秋宮,看見上前來迎自己的宮婢宦官,她習慣性的擺起溫煦可愛的笑容——熟悉的殿宇,不一樣的擺設,少商這麼多年還是不大適應,不過看見皇帝一家三口以倒品字形坐在內殿正中,左右不見宮婢與宦官,連岑安知都沒在,她一下豎起了滿身的汗毛,嚴陣以待。

皇老伯坐在正中,大馬金刀,雙手搭膝,左邊耳垂有些奇怪的發紅;越皇後坐在他右後方,斜倚著案幾給自己補指甲上的蔻丹;三皇子,哦不對,是新任的太子殿下則坐在皇帝的左後方,手上翻著一卷竹簡,也不知是奏章還是典籍。

少商行完禮,小心看向上首這壓迫感極強的三口子,最後目光落在越皇後身上——宣太後已如秋後落葉般衰老了,可是越皇後卻如豐潤如碧波春水,容色越發深濃。

她有點不大舒服。

皇帝笑眯眯的朝她招招手:“坐近點,朕有話要問你。”

少商覺得皇老伯笑的活像像狼外公,愈發心中警惕,隻敢往前挪半尺。

皇帝問:“這陣子淮安王太後身體如何啊?”

少商看了眼越皇後:“回稟陛下,比正旦前好些了,但還是氣衰體虛,食不下咽……這些妾昨日已對皇後娘娘說過了呀。”

皇老伯雖然很關心前妻,但人家畢竟有正經工作的,不能處處關心到,是以這幾年來少商不可避免的要向越皇後報備宣太後的狀況。

這話說下,越皇後嗬嗬兩聲,太子冷哼一聲,皇帝摸摸胡須:“宣太後是不是又說自己的身體像宣太公的話了?”

少商歎道:“每回生病都說的,還說當初宣太公也是這些症疾——都是妾無用,沒有照料好太後。”不能化驗沒有西踢,連病灶是什麼都弄不清,古代人從生病到去世利落的很。

“這不怪你,兩年前那回那麼凶險,若不是你,她差點沒熬過去。”皇帝擺擺手。

少商很標準的拜倒:“妾謝過陛□□恤。”她看越覺得皇老伯的左耳垂紅的很奇怪——她有個大膽的猜測,然而她不敢問。

皇帝一臉英明睿智的微笑。

越皇後再度嗬嗬兩聲,太子跟上冷哼一聲,皇帝不去理他們,忽然換言道:“聽說東海王自正旦後就沒去永安宮看望太後了,這是怎麼回事。”

少商貌似茫然狀:“有這麼久了麼。對呀,東海王為何一個多月沒來啊。”

皇帝吊著眼角:“依你看來,莫非東海王心緒不佳……”

“不會呀,東海王自從成為東海王之後,妾看倒比以前自在了,去年跟二公主夫婦去山裡消暑,與一群閒士詩啊賦啊的雲霧繚繞,回來時心寬體胖,娘娘給殿下做的衣裳還得再改。”少商的眼神很天真,繼續拉扯。

越皇後不耐煩了:“陛下,這蔻丹我自己塗不好,您和少商慢慢說,我先退下了。”

新太子和親媽同款表情:“父皇,要是沒什麼事,兒臣先告退了,還有好多事……”

“彆鬨!”皇帝跟趕蒼蠅似的朝身後的妻兒揮揮手,“誰也不許走,都給朕老實聽著!”

回過頭來,皇帝虎著臉,對著少商拍腿道:“小丫頭還想糊弄朕!說,一個多月前你跟東海王說了什麼,嚇的他從永安宮的階陛上滾了下去,還摔破了腦門!”

太子感興趣了,端著一碗酪漿看向女孩:“長兄頭上的傷原來是你的緣故?”

“你推子昆了?”越皇後驚異道。

“不不不,妾哪敢啊!”少商嚇的連連擺手,“借妾一百個膽子,妾也不能跟東海王殿下動手啊!”

“你是沒動手,你動嘴了!”皇帝又拍了一下腿,“你還不說實話!”

少商無可奈何,隻能扭捏著說出實情,“其實妾也沒說什麼,隻是跟殿下說,說您現在也沒王妃了,不若娶了妾罷……”她現在還記得東海王當時的臉上表情,便是遇見妖魔鬼怪也不過如此了——真忒麼丟人!

話還沒說完,越皇後已經咯的一聲笑了出來,新太子險些噴了嘴裡的酪漿。

越妃笑的前仰後伏,指著少商道:“是不是宣太後說自己身體不好了,想在走之前看你成婚嫁人?”

少商尷尬的點點頭。

太子抹掉嘴角的酪漿,氣急敗壞:“你一個小小女子怎能說這種話!前腳宣太後叫你嫁人,後腳你就去向兄長提親!你好啊你,真是果敢善斷,一點也不遲疑!”

皇帝繼續朝背後揮手:“你們倆都彆說話,朕還沒問完呢……少商,你說那話之後,子昆怎麼說?”

少商的臉色好像剛吃剩的青蕉皮:“東海王殿下沒來得及說話,當時就從階陛上摔了下去,然後捂著額頭跑了,都沒和娘娘拜彆,說是要回去裹傷。”

皇帝忍笑:“那你覺得子昆願不願意娶你啊。”

“看來,似乎,是不大願意的。”少商難堪的承認,“……可這是為何啊?東海王殿下柔仁寡斷,妾剛好給他拿主意。等成婚後,妾既能接著照料永安宮,又能叫王太後對殿下放心。妾以為這門親事很合適啊!”

“合適什麼合適!長兄若娶了你,還不被你欺壓的連頭也抬不起來!”新太子差點噴口水,“這門親事孤不同意!”

“妾不會欺壓東海王的!妾是心地很好的人,永安宮上下都這麼說!”少商很憤慨。

“你比孫氏更不像話,到時長兄還能剩下幾根骨頭!”

“東海王每根骨頭都會好好的!”

越皇後笑的趴倒在案幾上。

“你們都給朕住嘴!”皇帝大喝一聲——他終於明白了為何自打有了程少商前妻的嗓門越來越大。

深深吸氣後,皇帝正色道:“少商,這事袁善見知道了麼?”

“知道的。”少商囁嚅,“他聽說東海王跌傷了額頭,就來問我,我照實說了。”

“他倒不生氣?善見什麼都跟朕說了。”皇帝饒有興味,“還說過幾日要去你家提親。”

“妾還沒生氣呢,他生什麼氣啊。”少商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當年妾打算悄沒聲息的在永安宮過幾年,待風平浪靜再做打算。誰知袁善見敲鑼打鼓的一通鬨騰,滿都城都知道他要退婚。他雖沒明著說出我,可他一天四趟的往我家跑,蔡家難道會不知道?!害的家父家母這幾年看見姓蔡的就要繞著走。唉,可憐他們一生與人為善,卻因為我差點與名門蔡氏結仇——這種情形下,我要是敢嫁他,就是明火執仗的搶了蔡家的婚事!”

總不能她自己快快活活的嫁進高門,讓娘家結個大仇家吧。

皇帝笑道:“朕也曾責怪善見一天到晚往永安宮跑,然而善見說,是怕你不等他了結前事,就又要嫁彆人了。”

少商辯解道:“如今袁公子是與蔡家儘釋前嫌了,可一個多月前他們還勢同水火呢,妾,妾自然要另尋出路……”

“看來袁善見倒沒憂慮錯。”新太子見縫插針的嘲諷。

越皇後繼續趴在案幾上悶笑。

“妾真覺得這門親事挺好的。”少商猶自掙紮,“東海王殿下也太傷人了!”

皇帝莞爾一笑:“少商啊,朕來告訴你。子昆頭一個喜歡的是深明大義委曲求全的曲泠君,後一個是孫氏,你以為自己和她們哪個像了?”

“曲夫人也就罷了,妾比孫氏還是強一點的罷……”少商嘟囔。

“你錯了!”皇帝道,“十年間,孫氏的所作所為哪能一點不露,子昆能容忍她十年,會沒有一點情分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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