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
一名黑衣道人正騎著一匹黑色神駿,在荒漠上馳騁。
狂風掀起擋風的簾帽,露出一張俊美如神的麵孔,也撩起了道人背後潔如淨雪的拂塵塵尾。
在前夜與宮九交鋒之前,墨麒對衣服的顏色是沒什麼要求的,隻是因為故土環境的關係,他置備的冬衣裡白色的比較多。但從前夜之後,墨麒對衣服的置備多了一項要求:
絕對,不能是白衣。
顯然他一身白衣的模樣更能激起宮九的變.態反應,墨麒作為一個被宮九連續追蹤、折騰了大半個月不得安穩的受害者,已經失去了為自己的著衣風格做抗爭的氣力,索性換了身黑衣,又連夜縱輕功趕路,將江南到玉門關的路程硬是縮短成了一天兩夜。
若不是當真支撐不住,他甚至連馬都不想騎,隻怕晚一步,就會被宮九那仿佛無處不在的耳目捕捉到行蹤,那才是最糟心的。
“停下,城內不許縱馬!來者何人,拿出你的文牒!”守城的士兵攔住墨麒,喝道。
墨麒自腰間摘下一塊金令,遞給走來的城兵隊長。
隊長眼中有些血絲,顯然有些疲憊,但仍是強打精神,恪儘職守:“墨……嗯?”
他翻過令牌,瞧見了鬥大的兩個字,“道仙”。
隊長眼前一亮:“可是去歲開始,一直往我玉門關捐贈的墨道長?”
提起墨道長,非江湖中人大概還不怎麼了解,但一提“墨道仙”,幾乎全大宋的百姓都知道。
這位道仙可不是因為抓鬼做法事厲害,而獲聖上禦賜金牌的。是因為他捐的錢多。
近年來所有的賑災濟貧,都有道仙的身影,募集到的捐款,光道仙一人便占了大頭,這前前後後募捐的黃金銀兩加起來,怕是能重建座城池。
這可把一直很窮的小皇帝樂壞了,繼開封禦貓之後,又親筆題封了個“道仙”的名號給這位冤大頭……不對,是大善人。
墨麒進關門,走出老遠後,守城的士兵才撇了嘴:“什麼道仙,修道人這麼有錢?怕不是修的錢道!”
隊長黑著臉,給了聒噪的士兵腦瓜子一下:“噤言!玉門關從去年以來,便是靠著這位墨道仙支撐著,你手裡頭的軍餉、肚裡吃的糧,都是墨道仙捐的。管他修的仙道錢道!光憑這點,咱們就得領情!”
士兵頓時啞了,有些訥訥。
隊長又壓低聲音:“就說你沒見識,且不說錢的問題,你可看到他背後那拂塵?那可是江湖兵器榜排名第二的神兵,第一懸空未定,這四舍五入……這位墨道仙豈不就是現如今的江湖第一人?借你八百個膽子敢這麼和江湖第一人說話!”
士兵向往了一會兒,還是想象不出那有多厲害:“那若是隊長你和他交手——”
“交個屁的手,要真開打,一千個老子也擋不住他那拂塵一掃的!”隊長又賞了士兵腦袋瓜一下。
隊長和士兵的絮語,隨著風傳入墨麒的耳中。
他牽著韁繩的手微微攥緊了一下,平靜的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苦澀,步履卻依舊平穩地往方才隊長給他指出的客棧方向走,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隻是薄唇被抿的更緊了些。
玉門關乃是大宋西北邊境之關,客棧自然比不上江山醉,甚至連江南隨便一處民宿都比不上。土牆沙地,簡陋得很。墨麒踏入客棧,將頭頂簾帽掀掉的片刻,還在無聊地吹哨玩的老板都驚住了,隻覺得自己這陋室踏入了此等豐神俊朗之人,當真是有種蓬蓽生光的感覺。
他心下惴惴,連忙親自迎上:“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墨麒掏出一枚銀錠:“住店。”
老板眼睛都要發光了,忙不急接過銀錠:“住多少日?”
墨麒:“不知。”
不知就不知吧,反正這枚銀錠,夠包下他這破客棧好幾個月的了。老板心想。
老板收了銀子,帶著墨麒上了樓,推開天字一號房,搓著手道:“小店簡陋,客官不嫌棄便好。您可還有什麼彆的吩咐?”
墨麒站在房門前:“過幾日,可能會有兩個人來此。其中一人,身懷暗香。屆時將他們的一切花銷皆報到我賬上來。”他又拿出了四錠銀子,“若還有剩,便作與你的打賞。”
財從天降,老板樂得差點眼睛都眯沒了,拿了銀子很快便退下去了,哼著歌去給財神爺準備茶水、晚食。
銀子都拿了,他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隻要財神爺本尊不嫌棄這邊境的小客棧簡陋便好。
墨麒不僅不嫌棄,還很滿意。任是誰不分晝夜、光靠兩條腿從江南趕到西北,看到能睡的床,都會覺得很滿意。
墨麒推開窗戶,執著拂塵,灌注內力,輕輕一振塵尾,滿室未打掃乾淨的沙塵,便如被無形的風吸起似的,統統飛出了窗外。
墨麒就這麼住下了。往後的一兩天,都在玉門關內轉悠,有一搭沒一搭地搜集著情報。
第四日,墨麒下樓吃早茶時,在客棧大堂瞧見了風塵仆仆的楚留香,還有胡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