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扭過腦袋,輕輕張開小喙,銜了一下唐遠道的手手,軟軟的安慰:“咻。”
回頭我幫你出氣!
雀翎蓄勢待發地抖了抖自己肥嘟嘟的小屁股,從尾羽下翹了翹翠藍色的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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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麒其實有心留下來帶自己的小徒弟,畢竟找屍體這事隨便是不是他,展昭和宮九都能做。但作為師父陪伴唐遠道、教導唐遠道學識武功,這就隻有他能做了。
無奈太平王世子已經自發地和他綁在一塊,他若是不去,那去找屍體的就隻有展昭一人了。
墨麒和宮九沿著河西的街市走,這裡非但沒因為暴民和死人而變得冷情,反倒更加愈發熱鬨,隻是各家各鋪的門邊都放了把武器,顯然是為了對付暴民和凶手的,足見此地民風彪悍。河西對街市的管製並不太嚴,沿街鋪塊紅布便能擺出滿滿當當、琳琅滿目的貨物,有不少都帶著濃鬱的西夏風情,足以看出河西被大宋和西夏爭來奪去的這些年,受到了多大的影響。
墨麒蹙著眉,搖頭拒絕了一個撥浪鼓賣貨郎一臉神秘兮兮,非要推銷給他的“五石散”,對一旁環臂抱胸,看似眉眼冷淡,實則看他笑話的宮九道:“你來這裡,究竟要乾什麼?”
難不成那些屍體還會藏在這樣的鬨市裡嗎?
宮九挑挑好看的劍眉:“自然是來吃早食、買衣服的。”
“……”墨麒轉身就走。
宮九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墨麒的道袍:“你確定要走?若是你走了,可就聽不到我打探到的消息了。”
宮九總是維持著冷冰冰神色的麵龐上,浮現出一絲誌得意滿的神色。
墨麒被宮九拉的轉回身,有些隱怒又有些無奈地凝視著宮九的臉,半晌之後,毫無疑問地被宮九的威脅搞定了。
宮九仰起頭,半是料準了的愉悅,半是沒什麼懸念的失望地哼笑了一聲。
他們順著熱鬨的大街往前走,一路上,宮九極為好奇地買了許多吃食,湯湯水水的東西吃了個肚飽,還非要買些什麼糖葫蘆、糖糕之類的東西,吃不下去便順手往墨麒懷裡塞,直到墨麒懷裡的東西都快堆得看不見路了,也沒打算停手,也就是欺負墨道長天生的好脾氣。
墨麒被懷中的糕點盒完全擋住視線,不得不開口:“…………彆買了。”
宮九看著被手巧的糕點師傅捏成兔子模樣的黑米糕,慎重地微微皺眉,還是開口對師傅道:“我吃不了那麼多,給你一份的錢,你幫我做一隻後麵有陰陽雙魚符的黑米兔子。”
師傅大概是第一次聽見,要求在一隻黑米兔子上放陰陽雙魚符的:“……”
什麼玩意兒?
宮九以為師傅沒聽懂,便伸手拉過墨麒,非拽著他原地轉了半圈,背對糕點師傅:“就是這個。”
這小兔子黑漆嘛唔的,又給糕點師傅做的莫名嚴肅,簡直和墨麒此時蹙眉的模樣出奇神似。
宮九拿了師傅特彆炮製的墨麒黑米兔子糕,惡劣地揪了揪兔子耳朵尖,隨口道:“以往沒吃過這些街上的雜食,忍不住便多買了些。其實也沒有多好吃,不過勝在新奇。”
墨麒:“……”他低頭看了看低頭吃兔子、隻留給他一個梳得光溜溜的發髻和後腦勺的宮九,猶豫半晌,“這些東西擺不久,不消隔夜便會壞,若你隻是想嘗嘗味道,後麵幾天的早食我們可到這裡來吃,河西這案子應當不會破的很快。”
宮九的腳步微微一頓,突然莫名地側頭看了墨麒一眼,看得墨麒一頭霧水。
墨麒迷茫地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宮九卻沒有回話。他正過臉,徑直往前走,直到一個皮毛鋪子前才停下。
這個皮毛鋪子似乎還兼點做衣裳的活計,鋪子裡掛了不少成衣,大多是帶著皮毛領子的裘衣,也有少部分是普通的棉衣、布衣等等,大約是有人買了布料來找這家裁縫做的。
宮九跨入皮毛鋪子:“店家,可有上好的狼皮、兔皮,我要做一……八件裘衣。”宮九的眼神在墨麒身上劃過,改口道。
還在裡間做衣裳的裁縫一聽,貴客上門,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了出來:“有的,有的!我們店裡的皮毛是全河西最好的,是我們掌櫃的兒子親自去打獵獵來的,保證柔軟完整,沒有任何破損!”
宮九又看了看墨麒,對裁縫頷首示意了一下,往離墨麒遠點的地方走了走,壓低聲音和裁縫說了些什麼。
墨麒有些迷茫,不知道宮九和裁縫有什麼秘密可說的,但為了宮九口中的線報,他還是老實抱著一懷的東西,筆直地站在店門口,沉默而克製地等待著宮九的談話結束。
裁縫聽著宮九的話,連連點頭,眼神也往墨麒身上直瞟,連道了幾聲:“好,好!您放心吧,包您滿意!”
墨麒抬起頭,詢問地看向宮九:“?”
好了?
宮九沒看他,這會沒再小聲說話,他以正常的、墨麒絕對能聽到的音量,對捧著十幾來錠金子、喜笑顏開的裁縫道:“我和我的同伴,準備去這河西的深山、丘陵裡看看,我聽你說你家掌櫃的兒子,是這河西最好的獵戶……那你看,方不方便讓他來替我們帶個路?”
宮九看似客氣地問,不過看宮九的眼神也曉得,他根本不會給這裁縫說不的機會。
好在裁縫並沒有給宮九施展手段的機會,他喜上眉梢地將金錠收了起來:“方便,當然方便,李虎他最近才帶了一大批皮毛回來,現在正在家裡休息,沒事乾呢!貴客若是急的話,我立馬叫我徒弟去把他請來。貴客您多給了這麼多金錠子,這點小忙,咱們肯定會幫!”
裁縫立即高興地喚來幫自己打下手的徒弟,立即就讓他帶路了。宮九又讓裁縫幫忙把墨麒手上的東西,送去知事府,才跟著徒弟一道離開。
李虎的家住的有些偏僻,看得出來他的性格應當是不怎麼喜歡和人接觸的。他住的屋子是他自己蓋的茅草房,房前的木樁上係著一根長繩子,大概是拴狗的。
小徒弟嘟噥:“以往我走到這裡,二黃早就已經撲過來搖尾巴討吃的了,怎麼今天一點也不熱情,它在屋子後頭乾什麼?”
墨麒心頭一跳。
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墨麒的心頭。
他立即加快步伐,順著狗繩繞到屋後。
一條毛順光亮、被養的極好的大黃狗倒在地上,原本用來拴狗的繩子繞了幾圈,套在它的脖子上,勒出了深深地血痕。
竟已是被活活勒死了。
墨麒來不及多看,立即抬腿踹向茅草屋的後門,將門踹的洞開,衝了進去。
簡陋的草屋裡,用灰黑色的狼皮製成的床墊上,躺著一個緊閉雙眼、唇色慘白的魁梧男人,身上裹著和床墊一樣的狼毛被子,屋內一片狼藉。
墨麒第一時間在床邊矮身半跪下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屍體都已經冰冷了,沒了搶救的機會。
小徒弟在後頭追上來:“誒你這個人,怎麼踹彆人家的——啊啊!!”
小徒弟的視線越過墨麒的肩膀,瞧見了那個男人的麵孔,慘叫一聲:“李虎哥!”
他撲將上去,手恰好摁住李虎的胸膛。
小徒弟邊哭邊伸手去揭被子:“這什麼東……”
他嚇得哭聲都斷了,還打了個嗝。
被子下鬆散開的衣襟間敞露出的胸膛和腹部,勾出了男人絕不應有的圓潤弧度。
小徒弟嚇傻了,看了看李虎的胸脯和大肚子,又看了看李虎方方正正的國字臉,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顫聲叫了起來:“這、這不是李虎哥,這不是,這是什麼怪物啊!”
宮九慢吞吞地走進房,有些嫌棄地用折扇擋住了鼻子:“怎麼就不是李虎了?你剛還喊著他名字撲過來呢,就因為你發現他是異人,他就不是你李虎哥了?”
小徒弟連連搖頭:“不……不是的!”
小徒弟害怕地坐在地上連連蹬腿,遠離床上異人的屍體:“河西冬日酷寒,我們毛皮鋪子裡的人,經常一起去泡溫泉喝酒,我看過好多次李虎哥的身體了,他就是個正常的河西漢子!絕對不是這、這種異人!”
那雙本該看起來極為誘人的起伏,在小徒弟驚恐不已的話下,頓時顯得更加詭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