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蓬山尋仙案04(1 / 2)

眾人幾乎是立刻地, 聯想到了蓬山仙人的傳說, 想到了那些漂浮海麵,表情詭異微笑的屍體。

“叮。叮。叮。”

那矮小的影子,伸出了一隻短短的胳膊, 扶在一側牆壁,每走動一次,發出一聲叮叮的清脆撞擊聲, 像是什麼金屬極有節奏地敲擊在石板上。

胡鐵花自覺地站在了最前麵。現在所有人裡, 也就他沒受重傷、身上沒背著個大包袱了, 他已然繃緊了身體,做好了一旦那佝僂著身體的侏儒繞出拐彎處, 就一掌拍去的準備。

所有人的心跳, 都在那東西轉過來的瞬間驟然加速了幾拍。胡鐵花的掌中已凝聚了全部的內力,蓄勢待發。

那黑漆漆的影子,伴隨著叮叮聲慢慢轉了出來。

一個彎著腰, 頂著個滑稽的藍布頭巾的小家夥,突然闖進了他們眼裡。

“唐、唐遠道?!”胡鐵花驚愕地大叫了一聲。

唐遠道被嚇得原地一跳, 手裡拿著的暗器差點就對著胡鐵花一發射出去了:“你們怎麼出來了——師父!”唐遠道飛快扯掉自己頭上的頭巾,甩著小短腿奔到昏睡在宮九背上的墨麒, “師父!”

他伸手一摸墨麒垂下的指尖:“怎麼這麼燙!”

墨麒一張清雅俊逸的麵龐都燒的通紅, 眉頭也是緊蹙著, 神情中帶上了幾分從未有人見過的不安神色。他似乎在做什麼噩夢, 夢到了揪心處, 眉頭鎖得更緊了, 無力地垂在兩邊的雙手都開始微微發抖著攥拳。

“你——”胡鐵花瞠目結舌地看看墨麒手上、臂上精巧地連作一體、在月光下雪亮亮的暗器,又看看燒的嚴重的墨麒,把自己到口的問話吞了回去,伸手提溜著唐遠道的袖子,把他從表情危險的宮九身邊扯開,“你師父發燒了,咱們先跟九公子回府,一切等安頓下來再說。”

宮九冷哼一聲,收回了落在唐遠道手臂上和臉龐上滿含殺意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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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裡,李將軍府。

燈火通明的客院裡,仆役來來去去,換冷水的換冷水,送藥的送藥,顧炭火的顧炭火,忙得不可開交,隻為了能讓太平王世子帶回來的那些傷員能獲得最好的照顧。

尤其是那位由世子親自背回來、又不假他人之手照顧的黑袍道長。

廚房裡負責燒著水的仆役們,恰好是之前去地牢中給宮九送飯的那一撥,此時正一邊翻動著炭火,一邊湊在一起八卦。

“你們瞧見了麼,那個道長可是被世子爺親自背回來的呀!”

“嗨,那算什麼,世子爺把他背回來以後,還親自照顧他,給他更衣、擦身、換冷帕子呢!”

“哦呦……那他們……他們真的是那種關係了呀?這不是斷袖了麼!”

“主人家的事情,輪不到我們來嚼舌根子。”

“哎呀,你是不曉得!我在地牢裡當值的小舅子說啦,我們送飯離開以後,他們從世子爺那間牢房裡聽到了……那種聲音呢。”

墨麒燒的迷迷糊糊間,突然狠狠打了個噴嚏。

宮九一把拿帕子捂住墨麒的臉,一通亂揉:“怎麼還打起噴嚏來了。”

他揉完後,換了條乾淨的毛巾,重新幫墨麒擦了臉。

“在你師父清醒前,你最好解釋清楚,為何你會有這身暗器。”

宮九趕走了換冷帕的丫鬟,替墨麒敷到頭上後,一邊摁著冷帕,一邊扭頭對唐遠道說。

他這動作做得便稍顯有些手忙腳亂、顧此失彼了,緣因是道長背後受傷,不能仰麵躺著,毛巾自然不能黏在墨麒頭上,隻能一直用手摁著。

其實原本這活是府裡的小丫鬟們來做的。可宮九在旁邊看著那群小丫頭片子們各個粉著臉蛋、春心蕩漾,一邊幫墨麒敷著帕子,一邊使勁偷看墨麒的模樣,隻覺得心煩意燥得不行,好像是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人覬覦了似的。躁了一陣後,宮九索性冷著臉,把這群簡直恨不得立刻就撲到墨麒身上的丫鬟們趕了出去,自己親自出馬。

他這輩子還從未做過這等照顧人的事情呢。在今日之前,宮九若是聽見有人說他有朝一日會親手照顧一個人,怕是會冷笑著叫那人體會一下,必須終生仰仗彆人照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更何況——就在踏入李家地牢之前,宮九還心下甚篤地做了不再與墨麒扯上關係,再相見便是不會留手的敵人的決定。

當然,此時此刻,這決定已經被宮九丟出去喂客院外的大狼狗了。

宮九頗為舒爽地伸展了一下身子骨,隻覺得方才牢房中的那半個時辰雖然短暫,但真是回味無窮。

墨麒燙紅著臉,意識不清地模糊咕噥了幾句,原本規規矩矩趴放在枕頭兩邊的手微微一抬,手指指尖輕輕拽住了宮九垂下的袖擺,然後黏住不放手了。

就連這種時候,他都是極為矜持克製的。

手指指尖拈著宮九袖擺最邊邊的衣角,好像在給被他黏住的人選擇的機會,隻要輕輕用力,薄薄的布料就能從他的指尖滑出來。

墨麒恍惚間好像回到了自己幼年時,試毒後母親會將他心疼地抱在懷裡,一片一片拈來雪花,浸潤額頭。

除了母親身上冷雪的味道,他還擁著母親替他抓來的一隻、兩隻、三隻……好多隻幼小的雪狐,它們正從他滾燙的懷裡不安分地鑽出來,梅花小爪吧嗒吧嗒踩著他一路往上跑,一邊互相嬉戲著,一邊天性頑劣地拿自己的毛尾巴掃墨麒的額頭、鼻尖、麵龐。

溫涼的毛毛撲在墨麒的臉上,解開了他緊縮的眉頭。

宮九把冷帕翻了個麵,重又敷上。

唐遠道欲言又止地搓了搓手手,不知從何說起。他手臂上的那些銀閃閃的暗器,還沒卸下來,行動間互相碰撞,竟未發出一絲聲響。

“你是唐門的人?”宮九極為受用墨麒難得虛弱黏人的狀態,索性順著墨麒的手,坐在他床頭,但還是不忘繼續審問唐遠道。

宮九會對唐遠道抱有極大的敵意,是因為唐遠道有這身暗器之事,就連他也不知道。

當初拿唐遠道做牽製墨麒的棋子時,宮九曾命屬下查過唐遠道的來曆,但除了這就是個玉門關裡普通父母雙亡的小乞丐,好像品行挺好,從未偷搶過東西,筋骨也算上佳以外,屬下並未查到有關於他的其他信息。

那時候,誰會想到這個其實無足輕重的棋子,居然會擁有如此精細而巧奪天工的暗器?

唐遠道竟是利用這暗器,一路放倒了看守他的、看守地牢的士兵們,還沒怎麼驚起太大動靜。若不是當時墨麒等一行人已經出了牢房,說不準唐遠道當真能以一己之力,潛入李家地牢,將自己的師父和楚留香他們給撈出來呢!

胡鐵花想起自己平時是如何逗弄唐遠道的,不由地陷入沉默:“……”

幸好當時唐遠道沒拿這暗器戳他。

古人說的果真沒錯,不可欺人少年時啊!

楚留香看了胡鐵花一眼,對唐遠道說:“這是你爹娘留給你的?”

如此精妙又細致的暗器,附著在唐遠道的小短手上,簡直貼合如同第二層皮膚,想來是擔心孩子安全的唐家爹娘給兒子精心打製的。

唐遠道撓了撓胳膊,將綁在手臂上的暗器三下兩下卸了下來,重新變成一堆不怎麼占地方的小零件:“不、不是,這是我自己做的……”唐遠道小心瞄了宮九一眼,覺得自己的小命好像光用暗器保不住,還是說實話比較好,“這是我爹娘去世前,教我做的。”

唐家爹娘離世已有好些年了,唐遠道個頭也長了不少,當時還極為合貼的天工暗器臂如今已緊的慌了,但好在功能未損,倒還能用。

“好啊,唐小道!”胡鐵花突然指著唐遠道叫起來,“你還老是騙道長自己背不下口訣,你連這種機關暗器都能做得出來,區區幾道口訣你會背不住?”

唐遠道冤枉地癟了癟肉嘟嘟的嘴:“我沒騙師父!我真的背不住書……做機關和背口訣怎麼能一樣呢,機關就這樣,這樣,這樣,”唐遠道的手指以一種常人難以模仿的姿勢,極其靈活地比劃了幾下,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道,“——不就拚出來了嗎?就是拚拚湊湊的事,很簡單的……可背口訣就不一樣了,又不能醬醬釀釀就背得下來……”

唐遠道說著說著還委屈了:“我就是腦子不好使,背不下書嘛,但隻要帶我做一遍,我就能記住了啊……”

與其說唐遠道是用腦子記東西,不如說他更擅長於身體記憶。

胡鐵花乾瞪眼:“——就是拚拚湊湊的事?”

那他怎麼拚拚湊湊不出來?平日裡就是折個竹蜻蜓他都能折的彎七扭八的。

楚留香拍了拍還想再問的胡鐵花,歎道:“莫問了,問就是自取其辱。”

宮九冷冰冰的聲音,插入重新回暖的氣氛:“你是唐門的人?”

楚留香三兩下就把話題帶歪了,宮九卻不會被帶歪。唐遠道等於是他親手送到墨麒麵前的,卻出了暗器這檔子事,豈不是相當於他宮九送了墨麒一個暗含瑕疵——還是大瑕疵——的禮物?

唐遠道縮縮脖子,心裡怵宮九怵得慌,尤其是現在師父還昏睡著,沒法保護他了:“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爹是個特彆厲害的鐵匠,我娘是個特彆厲害的大夫,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楚留香歎息著勸宮九:“罷了吧,九公子。遠道現在才多大,他爹娘既然會帶他去玉門關那麼偏遠窮僻的地方,多半是想掩姓埋名,自然不會對才幾歲大的孩子說這些事——”

宮九冷凝的眸光一轉,目光落在楚留香身上:“若是當真想掩姓埋名,一輩子做個普通人家,他們又如何會教自己的孩子做這等暗器?”

楚留香一時語塞:“……或許是保命?”

宮九:“什麼都不知道,才能保命。”

人是最容易泄密的動物了。甚至就連死人,放在經驗豐富的捕快、仵作眼中,也在訴說著許多秘密。

若想毫不泄密,那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守密之法。

宮九又看向唐遠道:“當初,我的人確實沒曾查到你的爹娘為何帶你來玉門關,他們又因何而死……便是前麵一個問題你答不出來,那後一個你總該知道。”宮九沒有停頓地逼問,“你爹娘是怎麼死的?”

唐遠道明亮的眼睛,在聽到宮九的問話後瞬間黯淡了下來。

宮九敲了敲床沿,冷漠地催道:“說。”

胡鐵花看看宮九,又看看唐遠道,立場很是矛盾。

一方麵,作為道長的友人,他也不希望道長的徒弟其實是個暗藏著很多秘密和心思的人,所以他也很想知道唐遠道的回答。可另一方麵,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胡鐵花覺得唐遠道真的並沒有什麼壞心,對於唐遠道來說,強迫他回憶爹娘的死其實是件挺殘酷的事情,他們這群大人這麼欺負一個孩子,確實是太過分。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是該站在宮九這邊,鐵下心腸審問唐遠道好,還是站在唐遠道這邊,不讓宮九繼續逼問唐遠道爹娘的死因,彆再這麼強硬地戳孩子的傷疤好。

唐遠道垂下腦袋,撥了撥手邊的那些零件:“他們……是自殺死的。”

“自殺?”楚留香原本和胡鐵花一樣,正在兩難之間糾結矛盾,聽到唐遠道這話後,不由地詫異開口,“怎麼會?”

唐遠道現在的年紀也不大,這就意味著,他爹娘當年去世的時候,唐遠道的年紀就更小了,獨立生活、養活自己,對年幼的他來說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唐遠道的爹娘會手把手地教唐遠道做這天工暗器臂,就說明他們是很疼愛唐遠道、想要保護唐遠道的。既然如此,他們又怎麼會在唐遠道那麼年幼的時候,突然想不開選擇自殺,就這麼丟下唐遠道一個人,撒手人寰了呢?

唐遠道用力捏了捏手中邊角銳利的零件,堅強地把眼淚硬是憋回去:“我不知道,我爹娘從未和我提過過去的事情,他們一直教誨我凡事的往前看,莫往後看……他們去世的時候,屍……屍體是我和幾個好心的鄰裡一塊收斂的,都是服毒自殺,去世的時候還手牽著手,一塊躺在床上,表情也是很安詳的……”

唐遠道沒忍住,掉了幾顆金豆豆。他飛快抬手,想拿袖子擦乾淨。

胡鐵花擋住唐遠道的袖子,給他遞了塊乾淨的帕子,安撫地溫聲道:“袖子臟。”

這可能是胡鐵花第一次對唐遠道這麼溫和,以往的時候,胡鐵花表達喜愛的方式總是蔫兒壞的逗弄。

唐遠道接了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擦乾了眼淚,小小聲地吸了幾下鼻子。

姬冰雁比楚留香和胡鐵花要冷靜得多,或許是因為他和唐遠道、還有宮九都沒有怎麼接觸過,所以還能夠作為旁觀者,保有一個比較客觀的態度來考慮這個問題:“那天工暗器臂,我便是在唐門之中也未曾見過,看其所能,定然不凡。這至少可以證明,唐遠道的父母絕不是一對普通夫妻。至於他們是不是唐門中人……”

姬冰雁看了垂著腦袋,像是在等候審判一樣的唐遠道:“偏偏遠道又恰好姓唐,這猜測或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我可書信一封寄予唐門。”

唐遠道原本還低垂的頭,在聽見姬冰雁提及唐門或許與父母有關時,忍不住揚了起來,看向姬冰雁,紅紅的眼裡帶著點期待。

就算是爹娘再怎麼說“莫要回頭”,但那或許就是爹娘曾經的家,唐遠道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

姬冰雁頓了頓,衝唐遠道頷首:“我會問的,若有回複,我會告訴你師父。”

之所以不是直接告訴唐遠道,而是告訴墨麒,也是為了保證唐遠道這事兒不會一直瞞著墨麒,姬冰雁這也算是為自己老板考慮過了。

胡鐵花下意識地搭了句:“你何時與唐門有過聯係。”

“你當我想?”姬冰雁冷峻著臉,不痛快道,“墨麒曾助唐門破過一案,再往後唐門就開始和江山醉做生意了。”

“唐門和江山醉能做什麼生意?”胡鐵花納了老悶了。

姬冰雁冷漠地道:“江山醉所有分樓裡,凡是存著四季酒的地窖,都由唐門經手改造過,當時可是花了好大一筆金子。若是有人擅自闖入地窖之中,想要偷酒,就得先趟過比唐門內門密室還要再凶險數倍的機關陣,保證他門都進不得,就得死在進門的路上。”

胡鐵花:“……”

謔,所有分樓的酒窖都改造了。這可不就是筆大生意麼。

宮九並未在意姬冰雁等人的言語,他仍看著唐遠道:“你所言非虛?”

唐遠道被宮九那雙好看、卻無比冷厲的眼睛看得有些渾身發寒,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我從不說謊的!”

這倒是真的。墨麒和唐遠道師徒倆性格迥異,恐怕隻有在“不會說謊”這件事情上,是一脈相傳的……

宮九沒有說話,唐遠道也不敢開口,室內一時之間陷入了令人心跳凝滯的寂靜。

楚留香幾乎以為,宮九要對唐遠道下手了,然而宮九隻是涼涼地審視唐遠道半晌:“我不管你為何會這暗器之法,也不管你為何從未提及過此事,好好當道長的徒弟,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這世上比暗器更陰毒的東西,比比皆是。”宮九在唐遠道表態前,緊接著又道,“暗器之事你莫要和道長提,我自會告訴他。”

至於唐遠道爹娘的事情——那又不是宮九送給墨麒的禮物,宮九管他們死活。他隻需要保證唐遠道這個他送給墨麒的禮物,莫有二心、彆出岔子,乖乖當個聽師父話的好徒弟就夠了。

宮九一鬆口,房內凝滯的氣氛頓時鬆弛下來。

胡鐵花本也不覺得唐遠道會害他們,一來唐遠道年歲尚小,二來唐遠道暴露出暗器之事就是為了救他們的,他之所以開頭的時候一直質問唐遠道,也就是想當個黑臉,想法子在宮九手下保住唐遠道。

所以在宮九鬆口之後,他第一時間躥到了唐遠道身邊,故態重萌,開始蔫兒壞。

胡鐵花一把薅起小蘿卜頭,一邊使勁揉唐遠道被道長養的肉肉的小臉蛋,一邊問:“你這鐵手臂看著這麼厲害,都有些什麼暗器在裡麵?”

唐遠道被揉的小臉蛋都變形了,模模糊糊地說:“多了……去了!這手臂每一塊大關節下麵都暗藏著一處暗器發射口,少說也有九九八十一處,而且每個暗器都是配著我娘給上的不同的毒的!”

一直沒吭聲,作壁上觀的姬冰雁轉過臉來:“——毒?你給那些被你暗器射倒的士兵下毒了?”

唐遠道的嘴被胡鐵花擠得像雞崽一樣一嘟:“噗是的,”唐遠道使勁一蹬腿,把自己從胡鐵花的魔爪下解救了出來,“這次我就用了帶迷藥的暗器!”

他的小短腿還沒甩幾步,就被胡鐵花猿臂一伸,又薅進懷裡了:“跑什麼,走走走,和胡叔叔說說,你暗器上都有什麼毒來!”

胡鐵花自然地抱起唐遠道,踏出了屋子。

楚留香單手推著姬冰雁的輪椅,也跟著一道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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