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蓬山尋仙案06(2 / 2)

先前看過李光寒的模樣後,姬冰雁明明已經回屋了,究竟是有什麼事,才勞他這個恨不得天天宅在屋裡,不見天日的享福的家夥,特地來跑這一趟?

姬冰雁坐回輪椅上,抓著墨麒手腕的手始終卻沒有放開。他的嘴唇都被這一下重擊痛的褪去血色,麵上都是汗珠。但他卻沒有再呼過一聲痛了,而是死死握著墨麒的手腕,緊盯墨麒:“你繼續說!什麼罌粟?”

墨麒看出了姬冰雁的緊繃,便沒再抽回手,隻是配合著姬冰雁的動作,微微彎下腰,任他抓著自己的手腕,繼續道:“南海‘升仙客’的屍體,身形消瘦,骨瘦如柴。身體上還有許多新舊外傷,看力道和方向,應當都為自殘所留下的。再加上麵上的表情……”

姬冰雁的瞳孔一縮:“罌粟……”

墨麒頷首:“李將軍應當也中了罌粟之毒,才有這般瘋狂的舉動。可是,為何蓬山仙人要大肆散播罌粟,又將這些上癮之人殺死、偽裝成‘升仙客’的模樣?此舉意義何在?她又為何一定要同李將軍接觸,甚至和他幽會?”

宮九:“因為李光寒恰好碰到她在海上棄屍,為了遮掩此舉,故而索性伴做普通夜遊南海的女子……”

墨麒搖頭:“海是最好的逃脫之路,她既選了此處作為棄屍地,必然不會沒有任何準備。便是被發現,她也隻消往海裡一跳,夜黑無光,李將軍又能上哪抓住她?”

宮九慢慢走了幾步:“你的意思是……李光寒身上,有蓬山仙人想要的東西?”

墨麒頷首:“沒錯,而且她還沒有拿到。這才是她為何獨獨放過李將軍的關鍵原因。”

墨麒低下頭,對姬冰雁道,“我說完了。你來找我們,是有何事要說?”

“楚留香說他和胡鐵花好像找到了線索,讓你去醉春樓找他們。”姬冰雁努力深呼吸了幾下,緩緩放開了攥著墨麒手腕的手,平穩了氣息後將楚留香等人的話帶到。

“你可以請房外仆役來帶話。”墨麒撩起姬冰雁的褲腿,檢查他被門檻撞到的傷腿,有沒有再被傷到才接上的筋。

姬冰雁咬著牙忍耐腿上的劇痛:“我也去。”

墨麒皺眉:“你傷勢太重——”

姬冰雁堅定道:“我也去。從石觀音死後,我再也沒聽到過‘罌粟’這兩個字,但今日,我又聽見了。我不能當做沒有聽過的樣子離開,不管這南海的罌粟存不存在,我都一定要一查到底。”

·

·

醉春樓。

墨麒站在門口,難以舉步。

宮九已經邁著可以堪稱是輕快的步伐踏入門檻了,和姬冰雁一塊,觀賞著墨麒的窘迫。老管家推著姬冰雁的輪椅,死死皺著眉頭,拘謹又彆扭地站在姬冰雁身後,滿臉警惕的表情。

姬冰雁回頭看了老管家一眼,笑道:“放鬆,莫要緊張。”

老管家一直瞪著身邊的人,但凡有女子有那麼點要靠近過來的局勢,他就立即凶凶地瞪大雙眼,一副“你敢過來,我就咬死你們”的表情,簡直比醉春樓裡的姑娘還要像個姑娘。

醉春樓的姑娘們看著老管家掩唇嬉笑,眼裡全是促狹,不過倒是沒人真的上前去欺負這個宛如驚弓之鳥的老人家。

至於墨麒——

那可就不一樣了。

就算是墨麒舉著刀舉著劍杵在門口,隻怕都擋不住蜂擁向他的姑娘。

已經有兩個濃妝豔抹的青衣女子力排眾人,搶到了接待他的機會。兩人像隻百靈鳥似的輕巧地奔到了墨麒身邊,一左一右圍了上去,一人抱住墨麒的一條胳膊,使勁往墨麒身上擠。

其中年齡較長的那位招呼道:“都在門口站了這麼久了,就進來嘛,這位……道長?”

招呼著墨麒的那女子,臉上的笑容更加殷勤了。

彆的不說,就照墨麒這身材,這長相,這氣度,她們倆姐妹要是真能接下這單生意,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再加上這俊美男子居然還是個道士……

年紀稍小的那個,眼中已經開始漾著一汪春水了,嬌嬌地道:“道長真的不進我們醉春樓坐坐嗎?”

姬冰雁平日裡在墨麒麵前暴跳如雷、氣急抓狂很多次了,墨麒的反應基本都是無動於衷。這次難得看見自己總是不動如山的老板手足無措,沉穩的模樣快要龜裂的模樣,心中不禁大為舒爽:“道長,還不快些進門,楚留香和胡鐵花都在樓上等著了。”

墨麒哪還能聽不出姬冰雁語氣中的調侃,姬冰雁就差把看好戲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試著抽了抽自己被兩個姑娘死死抱住的手臂,沒能抽得出來,隻得無奈地放棄,對還站在門口看他笑話的二人道:“你們先上去。”

宮九抱著手臂,看著墨麒束手束腳的樣子,半是覺得有趣,半是覺得莫名的不爽:“你莫要是打算不進門了。”

墨麒被這兩個小姑娘擠得快要縮手縮腳,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都顯得憋屈起來,可可憐憐的。他儘力避開姑娘往他身上蹭的某些要命的部位:“不會,我一會就跟上。”

宮九丟給了墨麒一個“看你怎麼解決”的眼神,隨後和被老管家推著的姬冰雁一塊去找胡鐵花他們了,給墨麒一個緩衝的餘地。

年輕的那個青衣女子見這黑氅道長的朋友都離開了,趕緊抓住機會,對著墨麒軟軟地遞了個眼神:“道長,你——”

墨麒內力微微一振,有力而不容拒絕地推開了兩位姑娘。

妹妹往後踉蹌了幾步,立即就委屈地看了姐姐一眼。

年長的女子立時不悅,拉住妹妹的手:“我們姐妹能看上你——”

她還待說“是你的榮幸”諸如此類的話。

墨麒:“你們老鴇在哪。”

年長女子:“……什麼?”

墨麒:“讓她出來和我說話。”

他掏出了一遝銀票。

在醉春樓燈火通明的光亮照耀下,銀票樸素的紙麵恍惚間都仿佛折射出了醉人的色澤。

兩個姐妹花頓時倒吸了口氣。

…………

醉春樓的雅間裡。

楚留香吃驚地對姬冰雁道:“你、你居然帶著九公子一道,把道長拋在樓下了?!”

“沒錯。”姬冰雁泰然地舉起酒杯,聞了聞,皺眉嫌棄道,“這酒不好。早知道,我自帶幾壇四季酒來了。”

楚留香都沒心思管什麼四季酒了,他忍不住拿眼睛的餘光看了好幾下宮九的臉色:“你怎麼——你怎麼這樣呢?”

他屁股都快坐不住板凳了,簡直想立刻起身去樓下“救”墨麒上來。

胡鐵花也是滿臉責怪地道:“你怎麼能這麼做呢?道長那麼潔身自好的人。”他責怪完,立馬抬頭對還沒坐下的宮九道,“九公子放心,道長不是那樣的人。”

宮九:“……”

什麼那樣的人?

姬冰雁莫名其妙:“……”

你們倆什麼毛病。

兩位紅娘簡直操碎了心,恨不得把姬冰雁拽到一邊去,好好和他說說宮九和墨麒之間的二三事,讓他認清楚看明白,自己究竟犯了多麼大的錯誤!

俗話說,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啊!

姬冰雁被兩位好友的眼神看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到底在講什麼?若是怕道長被樓下那兩個姑娘吃了,那我和李管家下去,把墨道長接上來就是了。”姬冰雁皺眉,“可話說回來,墨道長又不是十二三歲的孩子,你們不必這般不放心吧?”

姬冰雁納了悶了,墨麒在楚留香和胡鐵花眼中的印象難道這麼不可靠、這麼叫人記掛的嗎?不會吧,那可是他幾乎無所不通、無所不能的老板啊?

姬冰雁無比正直地陷入了困惑。

好在,在楚留香真的要起身下樓之前,墨麒已經推門而入了。

原本糾纏著他不願撒手的那兩個青衣女子,如今恭恭敬敬地垂著手,站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也是恭謹守矩的很,跟侍立在仙君身後的兩個乖巧仙童兒似的,就連和墨麒之間的距離,都規規矩矩地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長度。

“道、道長,這……?”胡鐵花結巴了一下。

他當時和老臭蟲一塊進這醉春樓,就是被這兩個姑娘給拉進來的,故而極為清楚這兩個看起來清秀的姑娘究竟有多纏人。可看看現在她們的模樣?

胡鐵花倒吸一口氣:“不得了了,道長,你這是把她們倆給點化了啊!”

墨麒:“……?”

你在說什麼。

年長的那個姑娘抬起頭,對著胡鐵花甜甜的笑了一下:“是呀,道君把我和妹妹點化做仙童,以後就侍奉道君左右啦。”

妹妹也細聲細氣道:“對呀,對呀。”

胡鐵花也就是開玩笑隨口一說,沒想到居然還被人順著搭下話來了,頓時一樂:“連‘道君’都叫上了?”

年幼的那個和自己姐姐對視了一眼,噗嗤一聲笑開了,笑得花枝亂顫。

墨麒無奈道:“我隻是將醉春樓買下來了。莫要開這般玩笑。”

胡鐵花胸口一悶:“……”

道長你是覺得一張嘴就把醉春樓整個兒買下來,聽起來不像是玩笑話嗎?

姬冰雁筷子夾的冬筍,啪嗒掉進了碗裡:“你剛剛說什麼?你把什麼買下來了?”

墨麒:“醉春樓。”

姬冰雁手都開始微微哆嗦:“你——你還不如告訴我,你給這醉春樓捐了萬兩黃金,讓裡麵的姑娘都從良了呢!你把醉春樓買下來了,到時候誰來管?我給你管個酒樓就已經氣得每天每夜地掉頭發了,你——你還讓我給你管春樓?!”

姬冰雁打從和墨麒見了麵後,他冷峻的模樣就很難維持住了,此時怒目圓瞪的模樣,簡直就是在用所有的表情、姿態來質問一句話:“你還有沒有良心?!”

墨麒怔了怔,隨口道:“但……你或可把這醉春樓改成酒樓?”

姬冰雁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換上了一副深思的模樣,重新夾起筷子,邊默不作聲地一個勁挑筍子,邊口中念念有詞,時不時地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點點畫畫,顯然已經進入了他蘭州首富的經營狀態。

墨麒讓兩個一路送他上來的姑娘回去了,將門關上,方才在宮九身邊唯一一個空座上落了座,問楚留香道:“你們在這裡發現了什麼?特地讓我們都過來。”

楚留香放下手裡的花生:“我和老胡,在這醉春樓裡,發現了一個東瀛來的姑娘。”

老管家的身體抖了一下。

東瀛來的姑娘。

李光寒重傷回來的那天晚上,手裡的帕子就是東瀛女子的。

胡鐵花不再開玩笑,麵色一正道:“今天出門後,我和老臭蟲原本是想查查,這滿裡城裡有沒有什麼關於‘青鳥’的地方,或者東西。但找了一個白天,都一無所獲。”

“逛了一整個城,除了知道這‘蓬萊仙人’如今在滿裡城裡極為有名,幾乎被一些百姓真當做仙人來禱拜以外,我們連點兒實質性的消息都沒撈到。那仙人長什麼樣?在哪裡落腳?甚至她是佛家還是道家的仙君?百姓一概不知。隻知道家裡立了仙牌,拜了她,說不準就能直接被點化成仙,擺脫塵世百苦,永享仙界之福了。”

墨麒微微蹙起眉頭。

連仙人的根腳都不知,哪裡有拜一拜就能成仙的好事。

這聽起來,倒有些像邪教的路數。

胡鐵花:“滿裡城,‘蓬山仙人’的傳聞都已經傳的風風雨雨,滿城皆是了。說不準過段時間,整個南海都要知道這‘仙人’的事跡了。可是這‘青鳥’,卻是無人知曉。”胡鐵花攤開手,“除了問秀才、問書商的時候,會被答一句‘是不是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的青鳥’以外,我們連根鳥毛的影子都沒瞧見。”

楚留香接著胡鐵花的話道:“沒錯。滿裡城的人,隻知‘蓬山仙人’,而不知‘青鳥’。也就是說,青鳥是蓬山仙人唯獨在李將軍麵前的偽裝。”

姬冰雁皺眉,將在出門前,墨麒的推測說了一遍:“……如此看來,李光寒對於這個‘蓬山仙人’來說,確實是特彆的。他身上定然有什麼秘密,是這‘蓬山仙人’想要得到的。故而才這般大費周章,還特地捏造了一個‘青鳥’的東瀛女子身份來接近李光寒。”

胡鐵花點點頭,繼續道:“後來在道長給李將軍療傷的時候,我和老臭蟲兩個人又合計了下。‘蓬山仙人’雖然傳言的是‘點化眾生’,可到底那些死者在官府這裡是被當做被人謀害的。即便當真有人信仰這‘蓬山仙人’,那也肯定不能被官府發現……所以關鍵的信息,必然是不能放到明麵上來說的。那像這種暗地裡的消息,得到什麼地方搜集才最有可能搜到?”

宮九:“青樓。”

楚留香頷首:“所以我和小胡就詢問了城裡人,這滿裡城裡最大的青樓是哪一家。所有人都給我們指了這醉春樓。”

“我便和小胡一塊,裝作上門的恩客,進了醉春樓,坐在大廳裡,聽客人們聊天。恰好坐在鄰座的兩個人,正說著這醉春樓裡,去歲時新來了一個姑娘,長得個子小巧,說話的口音雖然奇奇怪怪,但性格卻最是乖順。”

“我們便裝作是要點她服侍的模樣,叫來了龜公問她的消息,卻得知這位姑娘是從東瀛來的,會好些中原女子不會的奇淫巧技……”楚留香看著墨麒嚴肅皺起的眉頭,尷尬地咳了一聲。

楚留香忍不住冒出一種,方才那句話,簡直就在玷汙墨道長的耳朵的感覺。

他摸摸鼻子繼續道:“性格又十分配合,模樣也是賽天仙的好,歲數也不大。故而,是這醉春樓裡如今的花魁娘子。若是想要點她,就算是有再多的金子……也怕是要排到不知道猴年馬月去。”

楚留香將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來:“蓬山,乃是指蓬萊山。曾有傳說,稱始皇帝時,始皇曾命徐福東渡蓬萊,為他尋長生不老之藥。而這蓬萊,經後人的分析,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琉球,也就是東瀛。”

“我和小胡逛遍了滿裡城,恐怕隻有這位東瀛而來的女子,是唯一一個,能和蓬山,和青鳥,有那麼一點聯係的人了。隻可惜……”楚留香看了墨麒一眼,半是自黑半是調侃地道,“我這樣的無名之士,想要見到貴樓的花魁娘子,‘怕是要排到不知道猴年馬月去’哪。”

宮九挑眉看向墨麒:“楚留香要點醉春樓裡的花魁娘子,‘不知要排到猴年馬月去’。那道長你這個醉春樓如今的老板,要點自己樓裡的娘子,還需要排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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