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 妙音城。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走滿了穿著廣袖罩紗白道袍的道士們。熱情一點的已經舉起了寫著“神機妙算”的旗子,前前後後跑著攬客;矜持一點的就擺個攤,坐在街邊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 等待著客人“願者上鉤”。
早食攤上。
“炒麵,兩碗,多加辣子。一份加麻, 一份不加。”墨麒避開快要撞到他身上的孩童, 對攤主低聲道。
攤主滿麵紅光, 聲如洪雷地大笑了幾聲:“這位客官,我們巴蜀的辣子, 哪裡有光辣不麻的, 那多沒勁兒?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墨麒:“……那便一份加辣,一份不加。加辣的那份小碗, 不加的大碗。”
炒麵很快便做好了。墨麒揣著食盒往回走,順著街道看去, 那些白衣道士不僅沒有變少,反而更多了。找他們的客人居然也不少,那些沉得住氣、擺了攤子的,麵前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龍。
墨麒不禁困惑地多看了幾眼:巴蜀這裡盛行道教?
正想著, 他的麵前迎麵跑來一個胖墩墩、穿著錦衣的中年男子。看見墨麒後,中年男子眼前一亮, 伸手一指墨麒, 提聲招呼道:“你, 就你了!”
墨麒左右看了看,沒瞧見彆的人,不由地納悶:“……?”
誰?我?
那男子站在不遠處,定下步子,大咧咧地拿目光上下刮了墨麒好幾眼,極為滿意道:“今天就是你了!道長,跟我回家做法吧!”
男子上前一步,胖手就要往墨麒肩上搭。
墨麒反應極快,立即後退了一步。可還沒等他站定,麵前就擠將過來好幾個舉著旗子的道士,七嘴八舌地嚷嚷開了:
“誒,黃老板!黃老板你請他乾什麼啊?你看看,他這身黑不溜秋的衣服,不正宗啊!不行,不行!選我,我。”
“你個屁!選我,看我這身行頭,看我這紗,看見沒,看我這拂塵!黃老板,我更正宗,要做法事,選我,選我啊!”
“黃老板,這個選人做法事,可得慎重。你不能光看外表啊,關鍵還是要看本事硬不硬。我乃是茅山第一百八十一——”
“你可拉倒吧,你連人家仙尊的道門都沒搞清楚呢?人太行的!去去去,彆在這兒礙事兒。黃老板,選我,我也太行的!”
麵前爭吵的隊伍愈來愈壯大,墨麒一時之間居然又被迫退後了幾步,驚疑不定地提著手裡差點被爭吵的人打翻的食盒,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黃老板也怒了:“吵吵什麼呢吵吵?彆以為你們換個打扮我就不認得了!你不以前城廟那個賴皮三嗎?還有你,你不是之前藥鋪門口那個老哈皮嗎?去去去,都閃邊兒去,彆耽誤我乾正事兒。”
被認出來的幾個人灰溜溜的走了,留下的白衣道士們還是鍥而不舍地試圖推銷自己:“選我啊,黃老板!”
他們哪裡舍得離開呢?麵前這位黃老板,出一次手的價格可是抵得上他們招搖撞騙一整個年的了,這要是能被選上去做法,那可是撿到了塊大餡餅啊!
這麼想著,被擠在最外圍,最靠近墨麒的那幾個人還極為不友好地瞪了墨麒好幾眼,更有甚者,還裝作不經意地蹬腿,想在墨麒的黑袍上踹兩腳。
顯然是把墨麒當做搶生意的競爭對手了。
墨麒又往後讓了讓,避開了這飛來橫腳:“……”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覺得麵前這團混亂應該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便舉步繞開了人群,提著還溫燙的食盒準備回客棧去。
才繞到一半,那位看起來虛胖、沒什麼力氣的黃老板居然極為神勇地一把撥開了麵前擋著的眾假道士,幾步躥到墨麒麵前:“你跑什麼?我跟你說,我家老祖宗可是看你好一會了,她點名要你來做今天的法事的,快些跟我回去,莫耽擱我的時間。今天的法事做完,我還得出門去碼頭看貨呢!”
黃老板左手一指街儘頭那莊極為氣派的大園子,右手便來拉墨麒:“過了那園子,就是我家了,走走走!”他恨鐵不成鋼,“真不是我說你,你這假扮的可真不敬業,人太行仙尊是穿白衣的,你穿個大黑袍子,吊喪呢啊?你還拿炒麵!油辣辣的炒麵!人仙尊是會吃炒麵的人嗎?啊?仙尊餐風飲露!”
墨麒一頭霧水地跟著黃老板走了幾步,才定下腳步,反拉住急匆匆的黃老板:“太行仙尊?假扮?”
黃老板瞪眼:“你這就裝的離譜了啊!裝的過了!現在誰人不知,當今聖上在三天前詔令天下,言今有太行仙尊,白衣銀塵,仙風道骨。濟世仁心,仙凡大能。助聖上平河西之惡祟,又平南海之亂邪,故特尊為‘道仙’,受國師之禮遇,當得天下之敬!”
墨麒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這聖旨他還真的見過,還是趙禎親自硬塞給他的,當日趙禎還找了龐太師、包相、公孫先生來,甚至就連太後都一塊出馬,同他權衡利弊,說是這是“打壓邪教、消除惡習”的絕妙之計,硬是讓他接下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聖旨居然……居然還是昭告天下的啊?
而且,怎麼……怎麼還給他又提了一層仙職了呢?先前他接下的聖旨裡,說的還是“太行仙君”,怎麼一眨眼,就變成“太行仙尊”了呢?而且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黃老板沒發現墨麒的不對勁,他對著身後還亦步亦趨、不怎麼想放棄地遠遠跟著的道士們指指點點,繼續道:“……彆的地方我不知道的,我們妙音城本就有骨女作惡的謠傳,打三天前詔令一下,這群見機斂財之人就突然冒出來了,各個扮成道仙的樣子。”
黃老板嗤笑了一下:“其實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群烏合之眾都是假的。可怎奈何家裡女眷就吃這什麼‘白衣銀塵,仙風道骨’這一套,後院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非得說是個‘邪祟’,得找道士除了。”黃老板頗為無奈的一攤手,“那我有什麼辦法,往上是我的老母親,往下是我家小閨女,就連我娘子也非得叫我來請道士。這都連請了三天了,邪祟我是沒見到一個,這妙音城裡會跳大神的假道士我都快認個遍了。”
黃老板很不見外地拍拍墨麒的胸口:“我看你長得氣宇軒昂的也不像個太壞的,就衝你這張臉,這個氣質,假道士就假道士吧,反正我家祖母信就夠了。一會兒跳大神,你可得專業點。”
一直沒找到機會插嘴的墨麒:“…………”
墨麒:“我不會跳大神。”
黃老板不耐:“那你隨便揮揮你那個拂塵,轉幾個圈,原地蹬蹬腿,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哦,實在不行,你上了香以後可以畫符嘛。這總不能不會吧?就拿張黃符紙,拿個毛筆,蒙著眼隨便一畫就得了。”
墨麒:“…………”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食盒,看向黃老板:“抱歉,黃老板誤會了,我不是跳大神的……”
黃老板怒了,一指墨麒黑袍後的陰陽雙魚符和拂塵:“那你是不是道士?!”
墨麒澄清的話被黃老板一卡:“……是。”
黃老板揚高了下巴:“哼!你還說你不是!”
墨麒:……我是道士,但我不是那種……那種會跳大神的道士啊。
…………
黃家園林。
桌案,紅布,香爐,黃符。
雖然是黑袍,但比妙音城裡任何一個道士都要俊美數倍的道長。
黃老板本以為帶著墨麒回來後,家裡女眷會鬨說根本不像太行仙尊,沒想到墨麒一進門,各個都變成了鋸嘴葫蘆,還他媽是臉上會泛紅的那種。
黃老板緊張地攥著黑衣道長的食盒——他從進門前就從墨麒手上奪過來了,免得破壞整體形象——看著拿起了香的墨麒。
三香在手,香頭微分,左手持香腳,修長有力的手擒著桃紅的香杆,將香頭向下,在燭火上挨個點燃。
墨麒已靜下了心:“常焚心香,得大清靜。”
雖然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既然是上香,那自然需清靜身心。
香頭燃起明火,墨麒便極有技巧、熟練地一晃手腕,明火立熄。長袖沉穩地垂落在身側,黑衣的道人麵容俊美,儀態清雅,舉手投足之間竟讓人恍惚間覺得他們所立之處,並非是黃老板隨意在園林裡找的一片草地,而是莊嚴肅穆的太清寶殿。
本還拿眼偷瞧墨麒的女眷們都不由得收斂了心神,虔誠地垂下頭來。
黃老板摸了摸自己手裡油乎乎的食盒,喃喃:“可以啊……”
媽的,要不是這個炒麵盒子,他真的要以為這就是仙尊本尊了呢!
確實是仙尊本尊的墨麒根本不知道黃老板在想什麼,他神色肅穆地長身直立,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雙手舉香,置於胸前,彎腰緩緩三拜。
風拂過他沉毅又完美的五官,輕輕吹起黑衣道長的衣袖,衣帶翻飛間,恍若寶殿壁畫中毓秀淩風的仙人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雲生霧起,馮虛而禦風。
黃老板都快忘了自己手裡油膩膩的食盒了。
香入香爐。
徐徐飄散升騰的霧煙之中,墨麒微微斂目:“願以此燒香功德,歸流醮信人家,家門迪吉,眷屬平安……”
女眷們齊齊垂首,不敢抬頭。
黃老板:“……”
這小子,還說自己不會跳大神,嘿!敢穿著黑衣、不會跳大神還上街攬客的,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麼!
香漸燃儘。
老祖母低聲和黃老板道:“這位道長,比你先前請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但願這次之後,骨女莫要再到我們家裡來了。”
墨麒本準備找黃老板取了食盒離開,聽得老祖母的話,不由地駐足:“骨女?”
老祖母驚訝:“我說的這般小聲,道長也能聽得到?果真是有真本事呀!”
黃家媳婦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墨麒搭話,此時忙接著老祖宗的話,開口解釋道:“這是咱們妙音城裡的故事,還是十年前傳起來的……”
“說咱們妙音城裡呀,曾有家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沉魚落雁。有次她獨自出門,去山上采花,卻不幸被惡人淩辱而死,死後怨氣附屍,化成了骨女。因她生的美豔,就連化成了骨女,她的骨頭,都是粉色的,就像是沾了胭脂的玉一樣。”
“她為了找到曾經傷害自己的惡人,便在這妙音城裡四處遊蕩……若是誰家的水缸、米缸裡,突然染上了粉色,那就是骨女曾經趁夜進了這一家,拿了他們家裡的米、水,做不收他們家人性命的供奉。”
黃老板的小女兒牽著娘親的手,憋著眼淚害怕道:“昨天,咱們家的米缸裡,又有米變成粉色了。嗚嗚嗚,已經連續五天了呀,我們家是不是被那個骨女盯上了呀!”
黃老板耐下心哄自己閨女:“怎麼會呢?咱們家又沒犯過事!而且道長不是給咱們上了香了嗎?以後啊,三清祖師會保佑咱們的!”
…………
黃老板安撫完自己的女兒,將墨道長送出門。掏出了一枚金錠子,和食盒一起遞給墨麒:“還不錯,我看,我家娘子還有老祖宗是信了。想必以後,不會再說什麼邪祟犯命之類的話了。”
墨麒接了食盒,沒接金錠:“隻是上香而已。”
黃老板一樂:“不收銀子?嘿,有意思——”他笑到一半,突然眉頭一皺,“等會,你該不會是嫌少吧?”
墨麒搖頭:“不收銀子。”
黃老板納悶了:“那你要什麼?”
墨麒:“真的不需要。”他想了一下,又開口道,“不過,粉色的米……”
黃老板警惕:“米怎麼了?!我告訴你,你可莫要和我說,真是有什麼骨女作祟,要正經搞個什麼法事,騙我銀子。這米上沾胭脂,肯定是家裡廚娘燒米時候不小心弄上的,根本就沒什麼骨女什麼邪祟!”
“這十幾年來,妙音城一直平平靜靜的。骨女的謠言天天傳,可也沒見真死人了啊!都是些杯弓蛇影之人造出來的胡話!”
黃老板瞪起了眼睛,“這金子你是要還是不要,不要就快走!還真當自己是太行仙尊了不成?”
黃老板胖手使勁一推。
堂堂太行仙尊本尊,愣是被人當騙子趕出了門外:“…………”
“哐!”
黃府門重重關上了。
墨麒站在黃府外呆立了半晌,倒是沒生氣,隻是心中倍感滑稽,好笑又無語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了黃府。
客棧廂房內。
唐遠道快餓扁了:“師父,你怎麼才回來啊!”
他利索地把墨麒手裡的食盒接來,放到木桌上,掀開蓋來,裡麵果然是熟悉的辣子炒麵。兩碗炒麵,一碗紅彤彤的辣油,一看就倍好吃,另一碗卻素麵朝天的,除了蔥,啥都沒有。
唐遠道手快:“誒,這老板是不是忘給師父你放辣了?我記得師父你也特彆愛吃辣的!來,我給師父你勻點辣油——”
墨麒的不用還沒說出口,火紅的辣油就已經滴進素麵裡了。
唐遠道高興地幫墨麒拌了拌:“師父快來吃呀!好香的!”
墨麒:“…………”
隻能吃辣,不能吃麻的道長,慢慢坐到桌前,吃了幾筷子後,舌頭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墨麒無聲地歎了口氣,索性吃得更快了些,反正也嘗不出什麼味道了,辣不辣都是一樣。
一碗炒麵吃完,唐遠道都辣的滿頭大汗了,墨麒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冷淡樣子,弄得唐遠道都驚了:“師父……你果然厲害!這麼辣的麵,你連水都沒喝一口……不辣嗎?”
這……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師父吃的不是辣子炒麵,是仙露瓊條呢!
隻覺得麻嘴,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的墨麒無奈伸手,按了按邊吞麵邊說話的唐遠道的小揪揪:“食不言,寢不語。”
他看著悶頭吃麵的唐遠道,小揪揪都晃出了一股“努力嘬麵”的感覺,慢慢收回了手:“妙音城,往前十裡,便是唐家市集。”
唐遠道嘬麵的動作一頓。
墨麒:“進了唐家市集,便是唐家堡的地盤了。”
唐遠道突然不那麼有胃口了,吞下了許多辣子的胃開始緊張地翻騰。他放下筷子,把碗往旁邊推了推,悶聲沒有說話。腰間係的小木劍垂了下來,點了點地麵,被唐遠道拽了拽,橫放在了腿上。
一日前,原本唐遠道還跟著墨麒在南海中體悟劍意,姬冰雁的一隻信鴿把師徒倆從腥腥的海水中撈了出來。
信鴿上附著兩封信,一封,是姬冰雁的對賬結果,理順了這一年江山醉的總收入,並且警告墨麒彆再隨手散財;另一封,則是巴蜀唐家堡給姬冰雁的回信。
唐遠道拿到信時,手都是抖的。
信中說,唐遠道的父親確實曾為唐家堡的人,其名為唐遠行。他本為唐家分支的子弟,因天縱奇才,故而堡主唐懷俠破例,給了他入本家密室修習機關暗器的機會。而後,唐遠行在一次任務中結實了日後的發妻,來自苗疆仙教的蠱師苗梵梨,兩人結親後,恩愛和睦,令人生羨。
然而好景不長,十一年前,唐遠行突然叛離唐家堡,殘殺了本家數名子弟,與苗梵梨一同離開了巴蜀,再未有人知道他們的蹤跡,沒想到他們竟是去了玉門關,還有了孩子。
除此之外,信中還說,因唐遠行已叛離唐家堡之故,唐遠道即便回來,也不能認祖歸宗。但是,唐遠道的祖父如今仍然在世,並很想見見唐遠道,若唐遠道願意,往後三日,他都會在唐家市集門口等待唐遠道。
…………
墨麒輕聲問:“怎麼不吃了。”
唐遠道揪著自己的小木劍:“我……我害怕。”
唐遠道有些茫然。接到信後,急迫地想要連夜趕往巴蜀的是他,可到了地方,他又突然生出了幾絲後悔。
墨麒蹲下身,平視唐遠道:“怕什麼。”
唐遠道悶著頭道:“我不知道祖父是怎樣的人。而且唐家堡已經說,不能認我了,祖父來見我,到底是想和我說什麼呢?”他不安地想,“該不會其實是想把我騙去,然後父債子償,讓我給那些弟子償命吧?”
唐遠道嘴癟下去了:而且,爹爹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地殺人呢……
在唐遠道心裡,自己爹爹是最溫柔不過的了,他既不像個鐵匠,也不像是唐家弟子,若是換上儒衫來,簡直就像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說話都是溫聲溫氣的。這樣的爹爹,怎可能是……是那種會殘殺同族子弟的殺人狂呢?
墨麒摸了摸唐遠道的頭:“當然不會。唐家堡現任堡主唐懷俠,為人溫吞,好與人為善,他不會做出騙你回去父債子償的事情的。”
墨麒的眸色深了深,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唐遠道的父親唐遠行明明已經叛離唐門,祖父卻仍舊在唐門裡呆的安然無恙。此番唐遠道想要認祖歸宗,唐門明說了不認,倒還正常,可唐門卻放任了唐遠道的祖父來見唐遠道……隻怕唐遠行叛離之事,也是另有隱情的。
唐門既然容唐遠道的祖父來認唐遠道這個孫子了,隻怕……往後,未必當真不會讓唐遠道認祖歸宗。
而且……墨麒的時間不多了。若是唐家當真能認回唐遠道,赴三月之約時,墨麒也能少些牽掛。
墨麒低聲道:“你想見你的祖父嗎?如果想見,我便送你去。若是不想見,我們便不見。”
唐遠道甕聲甕氣道:“想見……”
墨麒牽起唐遠道的手:“那就去見。”墨麒猶豫了半晌,說出了一段不那麼墨道長的話,“彆怕,江山醉是唐門如今最大的主顧。你是我的徒弟,他們不僅不敢動你,還會好好招待你。若是他們惹你生氣,叫你不快活了——你就砍掉他們與江山醉一半的生意。”
唐遠道本還猶豫著呢,聽墨麒的後半段,猶豫頓時就變成目瞪口呆了。
原本他是去唐門認祖歸宗見親人的,怎麼這下就變成合作夥伴視察了,一言不合砍一半生意可還行?
不過墨麒的話,倒是真的讓唐遠道有了些底氣,小胸脯一挺:“我不怕了!師父,我們走吧!”
…………
唐家市集門口,車夫身邊,站著一個穿著一身蓑衣的白發老人,肅穆正直的麵上爬滿了滄桑的周圍,端正的五官卻不難讓人看出他年輕時的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