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半歌聲案04(2 / 2)

而又那麼恰巧,玉羅刹偏偏在金陵這裡失蹤了?

陸小鳳很難不興起“玉羅刹可能也成了影子人”這樣令人不安的猜測。

西門吹雪看向陸小鳳,目光裡是篤定和認真:“若是他不願意,沒有人能夠抓住他。”

更彆提是把他變成影子人了。

西門吹雪頓了頓:“但他在金陵這裡突然消失,也許確實與影子人的行動有關。除了影子人的事情,金陵這裡沒有值得他突然銷聲匿跡的理由。我會和你們一起行動。”

陸小鳳點點頭。

他還沒把自己猜測放下。實在是他追蹤影子人的案子將近三月,查到的隱藏在大宋暗處的龐然大物讓他心生戰栗,就連“影子人抓了玉羅刹”這樣的猜測他都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倘若西門能跟著他們一塊兒行動,萬一碰到了玉羅刹,他們也算是有個底牌在。照西門吹雪方才“家父擔心我的安全”的描述,玉羅刹定然是很重視西門吹雪的,說不準看到了西門吹雪就會恢複神智,再不濟,也會本能地手下留情,也不至於讓他們毫無一戰之力。

一個正常的玉羅刹就已經足以取陸小鳳的性命於刹那之間了,更彆替一個被影子人的迷藥控製的玉羅刹!這種可怕的可能,陸小鳳簡直想都不敢想。

墨麒道:“那我們便兵分三路。西門莊主與九公子一同去尋玉教主的蹤跡;林七公公和陸大俠繼續深究死者之間的聯係;我去金陵府衙,檢驗那些屍體身上究竟有沒有毒,看看他們是不是被毒藥控製了行動,才那麼輕易被人殺死的。”

陸小鳳等人剛要點頭,宮九就瞪起了眼睛:“為何?我不要與你分開。”

宮九這話說的坦然無比,仿佛和墨麒隨時隨地在一處是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任何把他們分開的人或事都是棒打鴛鴦的那根可惡的、過分的棒子。

林七被酸的已經習以為常了,木訥著臉打圓場:“無妨,死者那邊我可以同包知府一塊去查,正本也該是知府的職責。陸大俠便和西門莊主一塊去尋玉教主吧!讓九公子同國師大人一塊去府衙驗屍。”

原本還沉默的西門吹雪突然抬頭看了墨麒一眼,不過眼神轉移的太快,墨麒一時之間沒能捕捉到西門莊主的眼神究竟是何含義。

西門吹雪移開了眼睛,在心中想:在燕子塢時便已見過他們二人相處之時的樣子,九公子這般不舍也是正常……

但宮九這麼黏墨麒,就讓早上才送走了葉孤城的西門吹雪有點羨慕了!

他將宮九黏人的樣子放到葉孤城的身上想象了一下,又搖搖頭,心說:若是如此,那便不是孤城了。

為今之計,還是快些破了金陵的案子,把那個總給他找事的親爹揪出來。他就能去南海,和孤城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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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西門吹雪的羨慕的墨麒,領著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小尾巴去了停屍房。

宮九容光煥發,綴在墨麒身後,哪怕墨麒在那兩具還散發著焦肉和屍臭的屍體前坐下了,他都沒有嫌棄地離開,心情之愉悅,讓墨麒都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他幾眼。

墨麒一邊把試毒的蠱蟲從匣子裡放出來,一邊飛快地回憶,方才究竟是哪個細節取悅了九公子,這場回憶最終以失敗告終。

一路跟來的暗衛像一顆顆酸梅,和往常一樣沉默地在房梁上紮根:這有什麼疑惑的呢?

主子都把恩愛秀到西門吹雪眼前了,甚至還得到了劍神的羨慕一瞥,難道這還不夠主子嘚瑟的嗎?

道長還是不了解主子這種“自己有了愛人,就一定要秀給全天下所有人看,從彆人的羨慕嫉妒中獲得快感”的惡劣又扭曲的心情啊!

酸的快要滴汁兒的暗衛們紛紛對著房梁底下,正繞著墨麒團團轉的主子瘋狂腹誹。

蠱蟲嗡嗡振著翅,鑽進焦黑的屍體裡。墨麒不看宮九,隻盯著醜兮兮的蠱蟲看。

還繞著墨麒打轉的宮九得不到墨麒的注意,那點嘚瑟和興奮很快就被不滿代替了,向墨麒猛地走了幾步,正準備出手搗騰搗騰墨麒,好換取墨麒的注意力,就瞧見了墨麒臉上認真凝神的表情。

墨麒的眼神專注,操縱著蠱蟲在屍體中探尋每一寸筋脈,過濾每一處臟器的血液。

宮九突然不想打擾墨麒了,可他又好想能分得墨麒的一點注意,於是踱著步子走到墨麒身後,彎下腰,一個熊抱。

墨麒背後突然多了一隻八爪魚,驚得原本還在屍體的肺部探尋的蠱蟲驟然惶惶地散開了,好一會才又隨著主人的心思凝聚回來。

宮九一邊黏著墨麒一邊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墨麒以為宮九說的是屍體:“哪裡?”

宮九道:“我是說,你不覺得趙禎的舉動很奇怪嗎?”

墨麒愣了一下,想要轉頭看宮九,然而宮九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他要是一回頭,一準和宮九的腦袋撞個正著。

墨麒隻得一邊看著屍體繼續引導著蠱蟲排查,一邊問:“哪裡奇怪?”

他默默挺直了腰板,免得黏在他背後的宮九彎腰彎得太厲害,一會兒腰酸。

宮九自然也能感覺到墨麒的肩膀給他借了一份力,心裡頓時就像是戳破了一顆甜葡萄似的,甜津津的汁水頓時充盈了整顆心臟,帶著他的嘴角不自覺就上揚起來:“他為什麼一定要我們來之後,才放陸小鳳繼續查案呢?”

墨麒沒太在意:“林公公不是說,是擔心陸大俠的安危?”

宮九道:“難道他就不擔心你的了嗎?”

墨麒怔了一下,慢慢皺起了眉頭。

宮九道:“你我心裡清楚,你這段時間內力究竟漲到了什麼地步,確實是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和玉羅刹、耶律儒玉那般厲害的對手對抗了。可是趙禎又怎麼會知道呢?難道他也知道你的內功大成了嗎?這件事情你甚至都沒有告訴過我,若不是地宮中你向我展露出了你的內力,我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你的內力究竟漲到了什麼地步。而就我所知,除了地宮之中我們倆獨處的那一次以外,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過手了,更沒有暴露內力的機會。”

“所以,趙禎又是怎麼知道你的內力已然大成的呢?”

先前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因為墨麒和宮九都知道墨麒的內功已經大成,所以下意識地認為其他人也知道。但其實墨麒每夜修煉內功之事從未和任何人提過,也就是說,墨麒究竟能不能與金陵一案的凶手相抗衡這件事,除了墨麒和宮九以外,應當沒有人心中有確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趙禎又為何這麼肯定,墨麒和宮九一來,陸小鳳就能安全的呢?

墨麒道:“難道你認為,陛下是為了害我,才這麼做的嗎?”

宮九搖搖頭,下巴在墨麒肩窩上動了動:“那倒不是,趙禎不是這種會刻意害人的性格,不然,也不會這麼在意陸小鳳的死活,不讓他單獨辦案了。”

墨麒沒有動彈:“那你是何意?”

宮九道:“我認為,他不是因為覺得你的內力足以和這案子背後的凶手抗衡,所以才讓陸小鳳一直等,等我們來的。他是覺得,我們的出現,能夠掣肘這案子背後的凶手,讓凶手有所顧忌,所以才讓林七看住陸小鳳,讓陸小鳳等我們來,再繼續查案的。”

“我——是不知道有什麼人,會因為我的出現,而有所顧忌的。但你,我卻是知道一個。”宮九才戳破的甜葡萄,又開始變酸了。

墨麒:“……你是說,耶律儒玉?”

宮九哼了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哪怕先前在遼國的時候,耶律儒玉已經公開說了自己對墨麒絕無那種心思,但宮九仍然沒有放下對耶律儒玉的警惕和忌憚。

無緣無故的,耶律儒玉為何對墨麒那般處處退讓?

耶律儒玉和宮九是同一類人,宮九無比清楚地肯定這一點。冷酷、無情、偏執、瘋狂,是這些負麵的辭藻構成了他們。

因此,宮九更加明了,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唯一值得讓他們溫柔以待的,一定是對他們來說十分特彆的人。

就如同宮九自己一樣,耶律儒玉絕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既然如此,耶律儒玉對墨麒這般特彆,究竟又有何目的?

宮九道:“其他的我不能肯定,但我基本可以確認,耶律儒玉一定就在金陵。”

墨麒的眉頭又開始難分難解:“若聖上當真懷疑秦淮河上的這起案子是耶律儒玉做的,那又為何不向我們直言這一點?”

宮九嗤笑了一下:“你這個問題,我要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你。你覺得聖上把林七派來,所為何意?”

墨麒愣了一下:“林七不是為了保護陸小鳳才……”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這其中的荒謬。

宮九冷笑道:“倘若這秦淮河上的案子,當真是耶律儒玉做下的。趙禎擔心陸小鳳的安危,不舍得陸小鳳犧牲——難道林七來了,他就能放心了嗎?他就能確定陸小鳳不會死了嗎?”

“難道你當真以為,林七真的就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

“若是如此,區區一個普通的小太監,又怎麼能護的了陸小鳳?他能比陸小鳳還厲害?趙禎可是隻派了林七一個人來保護陸小鳳!能讓趙禎派來,並且確認能夠從耶律儒玉手中護得住陸小鳳的人,林七他得有多厲害?”

“先前在玉門關的時候也是。林七是趙禎不放心我才被趙禎派去玉門關的。也就是說,在趙禎心裡,是確定林七一個人就足以製得住我,所以才讓他獨身來玉門關監視我的。”

宮九站直了身體,在墨麒身後踱來踱去,有幾分不解,也有幾分焦慮:“林七是在三年前突然出現在趙禎身邊的。我讓人查過,在此之前,林七從來沒有在宮中出現過。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一舉站到了當今聖上的身邊,成為聖上得力的心腹。”

“憑空出現,深得聖心……宮裡的人都羨慕嫉妒林七一舉衝天,其實呢?他能這麼春風得意,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個太監,而是趙禎手下世代效忠供養的死士暗衛!”

“而現在,這樣一個隱藏至深的人物,又被趙禎派到了我們身邊……你覺得,趙禎這次派林七來金陵,目的到底是什麼?”

墨麒沒有說話,垂眸看著麵前焦黑的屍體,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攥起了拳。

“不會隻是為了保護陸小鳳……趙禎的棋子從來不會隻有一個用處。他還想要監視我們,可為什麼要監視我們?他想要監視的人,究竟是誰?”宮九的步子踱得更快了。

墨麒抬頭看向宮九道:“這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宮九道:“好!我現在有兩個猜測,第一,趙禎之所以讓陸小鳳等我們,並且篤定我們一到,就能保得陸小鳳的安全,是因為耶律儒玉就是此案的凶手。第二,林七有武功定然是真的,這不是猜測。否則怎麼都說不通趙禎為何會幾次派林七獨身前往險境,做一些除非林七有足夠強大的武力,否則無法保證結果的事情——而趙禎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我認為,林七這次來金陵,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

宮九的臉色有些蒼白,因為這些事讓他有了一個不大好的推測:“趙禎在懷疑我們中的人,所以他才故意不說幕後的凶手可能是耶律儒玉,才會派林七過來監視我們!”

而這個被趙禎懷疑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這個本就在準備謀逆的太平王世子。

墨麒的聲音啞了啞:“……但耶律儒玉不一定就是此案背後的凶手——不是還有玉羅刹嗎?或許聖上不同我們說,隻是因為他還不確定而已。林七……他來金陵,也有可能隻是為了護住陸小鳳而已。因為聖上不知道我已經內力大成,對他而言,能夠確認可以從耶律儒玉手下護住陸小鳳的唯一一人,就是林七。”

宮九沒有說話。

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他心中所想,顯然是認為墨麒想的太天真了。在他心中,趙禎永遠都先是一個很有手腕而又工於心計的帝王,然後才是那個每次見到他裝傻充愣的堂哥。

過了一會,墨麒鬆開了攥著拳的手,低聲道:“屍體檢查完了,沒有毒素殘留。凶手製住死者的手段,確實是靠的武力。”

宮九蒼白的臉上稍微緩過了一點血色:“若是靠的武力,那背後的人便已有了兩個猜測。一是趙禎懷疑的耶律儒玉,另一個則是在金陵失蹤的玉羅刹。”

墨麒道:“是否是玉羅刹,在找到他之前很難確認。而玉教主若是想要隱匿行蹤,不被尋到,我們一時之間是很難找到他的。”

“但耶律儒玉卻很好找。”

宮九猛地看向墨麒,眼睛一亮:“——生死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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