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寫給他的祖母的家書,說是他在玉門關找到了生財的路子,而且已經賺了不少錢。一封是寫給金陵王知府的答謝信,說是多謝他這幾日的款待,日後定會給他介紹一樁日進鬥金的好買賣,信裡還夾了五百萬兩的銀票。還有一封,卻是武副將寫給他的。”楚留香道。
“武副將質問趙顯,為何馬將軍、錢世貞還有文主簿會突然被殺,還弄了個馬迷途的模樣來裝神弄鬼,這幾人是不是趙顯出手的。”楚留香將那封信展開,指給眾人看。
武副將的字寫的糙得很,就是最經典的狗爬體,看著就讓人頭大。眾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眯起眼睛,分辨快要那段張牙舞爪到疊在一塊的字。
胡鐵花眼睛都快要眯沒了:“‘你是不是故意用馬迷途,暗示我們的生意?’…………哦,看這裡,他說,‘告訴你,私通西夏,這種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就算是皇親國戚,你也沒得好下場!我們手裡可都是有東西的,你可不要想中途跳船,還殺人滅口,獨吞好處!’”
這段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墨麒沉吟:“看來馬迷途的傳說,和他們的生意確實有關係。唯一能對上號的,大概就是馬迷途傳說裡提到過的玉。”
胡鐵花點頭:“恰好錢世貞又是玉商,道長說的這個猜測很有可能是對的。”
林七注意點卻和他們不同:“私通西夏?他們要私通西夏做什麼?”
楚留香:“我推測,有可能錢世貞那筆莫名其妙蒸發的貨物和銀子,都是用去走私,和西夏做交易了。”
宮九轉了轉眼睛:“方才信裡是不是說,他們手裡都有‘東西’?這東西會不會就是之前冤大……道長猜測的賬本?”
墨麒:“……”
冤大頭,我聽見了。
不過現在也並不是計較宮九稱呼的時候,楚留香將這幾封分析完的信交給宮九之後,又道:“我看了這封信之後,又把趙顯的府邸翻了一遍,可什麼賬本都沒翻到。很有可能是因為這賬本太過重要,又太過致命,所以趙顯一直把它隨身帶著。”
墨麒皺眉:“信中說‘我們手裡都有東西’,也就是說每個人手上都有私通西夏的證據,既然如此,那其餘幾人的賬本又在何處?”
“……”楚留香抿了口茶水:“恐怕,都落入了凶手的手裡吧。”
他放下茶盞,將最後一封信展開:“這裡還有一封,是東珣王世子的祖母寄給他的家書。信裡說,玉門關條件惡劣,又處邊境,做什麼生意非要去玉門關,不如還是回來,做個閒散世子,當今聖上也不會虧待他們家。”
楚留香強調:“按這封信的說法來看,這東珣王世子,並不是一早就在這裡隱居的,而是去年才來的。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呆在東珣王的封地上,從未來過玉門關。”
胡鐵花又塞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地說:“聽著好像是知道這裡有財可以發,才特地過來的。”
“再加上他和王知府的信。”宮九摩挲著手中碧綠透亮的茶碗:“既是如此,那整條線索便都串起來了。”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去年夏末,做玉商生意的錢世貞突然不滿現狀,決定要鋌而走險,發一筆橫財。於是,他聯絡了玉門關的守將馬將軍,文官文主簿,武將武大人,又不遠千裡地牽線了一位皇室貴胄來做靠山,暗地裡形成了一條往西夏走私中原貨物的走私鏈。
走私路上一路凶險,趙顯貴為皇族,自然不能以身試險,文武兩位大人還有馬將軍又不能隨意離開玉門關,於是,雇傭一位“誌同道合”,又有自保之力的江湖人士來護送商物,便成了必然之選。
可不知怎的,或許是走私鏈中有人不滿自己的既得利益,開始大開殺戒,將自己的同伴一一殘忍殺害,棄屍大漠,最終隻留下了趙顯一個人。而這位唯一的幸存者,很有可能就是行凶者,這才在最後江無汝死的那段時間如此恰巧的特地去汴京金陵遊玩,製造不在場的證據,自己再買凶.殺人。
“隻是……”墨麒皺緊眉頭,“還有謎團未解,一是馬將軍既然與此有關,為何家中仍舊極為簡樸,他的銀子都到哪兒去了?二是……”
宮九接道:“六人同行,五人皆死,隻剩其一,若這趙顯就是真正的凶手,那這案子未免也太簡單,太明顯了點。”
胡鐵花站起身,拍乾淨手上沾著的酥餅渣:“坐在這裡空想無益,我們還是先同這位‘隱居’的東珣王世子,見見麵吧。”
·
·
東珣王世子“隱居”的地點,位於玉門關城中的西南角。坐落在最角落的宅子規模不大,但比起它旁邊那些平頭小房當然要氣派得多。
同宮九江南園林的風格不同,東珣王世子的府邸多以紅木裝飾,古樸大氣,低調中隱晦地透露著屋主人身份的尊貴。
眾人來到東珣王世子府的時候,府門外正有管家在催促著馬夫快些準備,接著一個穿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抱著暖壺,匆匆自府裡一溜疾走帶小跑地出來。
林七在皇帝身邊當差,這些皇室貴族都認得個臉熟,一看那中年男子快要上馬車了,看著像是要畏罪潛逃,趕忙提高聲音喊道:“東珣王世子——留步!”
楚留香搖頭:“這就沒有記錄了。按正常來看,既然錢世貞寫在賬目上的銀兩收入和玉石供應貨源量少了,但他的手頭不僅沒有變得拮據,反而更富綽了幾倍,那這其間莫名消失的玉石和銀兩,定是流去了某個不為人知的渠道,才為他賺得如此豐厚的暴利。不過這也隻是個猜測,我沒能在他的書房,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
一直沉默的墨麒突然開口:“這幾人既有利益關係上的牽扯,又不是以正規渠道獲取的額外之財,為了保證不被泄密,很可能會有一個賬本,記錄了他們所有的交易,用以互相製約。如今那六人之中,五人已死,卻沒能在他們家中搜到證據,那這賬本如果存在,便隻可能是在唯一剩下的那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