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嫁三叔 赫連菲菲 10172 字 3個月前

顧長鈞從櫃子裡把嬰兒抱起來,遞給她,“抱一下兒?是我們的孩子。”

周鶯指尖發顫,試探地抱住了小人兒的身體。

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袖子。她垂頭去看,嬰兒那水靈靈的眼睛,瓷白的皮膚。

瞬時,眼底湧上了好多淚。

她一直孤孤單單,沒爹沒娘活在這世上。

如今,她有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轉過頭,重新打量這間屋子,這裡承載了幼時好多好多的失望和恐懼,每次被母親斥責或毆打過後,她就會來這裡,把自己藏起來。

藏在裡麵,還瑟瑟發抖,怕陷入癲狂的母親找過來。

藤條抽在身上好痛。有時不止是藤條,或是隨手抄起來的茶壺,或是飯桌上突然掀過來的碗筷。

母親恨她,罵她是孽種,她從來不敢問父親是誰。

有一次偷偷出去玩,被母親叫人捉到了,那次打得最狠,罵得最厲害。是養父來了,她才撿回一條命。

她磕磕絆絆地爬到櫃子裡,把自己關住,遠遠聽見養父的低語和母親的痛哭聲。

那種撕心裂肺,那種痛不欲生,她好像都能感同身受。

後來,大約是源於風大,廊前掛著的燈籠熄滅了,眼前漆黑一片。

她試探著想從櫃子爬出來。

可外麵又黑又可怕。

她隻是個小小的孩童,有著天生對黑暗和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的恐懼。

她不敢出來。

沒人知道,那晚她是如何捱過去的。

自此,她變得怕黑,怕一個人。身邊必須有人陪伴,才能睡得著。

落雲就是那時買進來的,比她還小一歲,梳著總角。落雲當時說話有點兒結結巴巴的,怕給人笑話,就不大敢開口。

她很安靜,周鶯也很安靜,兩人對了脾氣,後來就一起做伴兒。曾有一段時間周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情況是在落雲來後擦漸漸好起來的。

剛來顧家的那年夏天,周鶯住的屋裡不知從哪兒鑽來一隻小蛇,女孩子連蟲鼠都怕,怎麼會不怕蛇?小小的周鶯怕得朝外跑。那時落雲還有點兒胖乎乎的,快速挪動著小短腿抱著盆子把蛇扣在了裡頭,然後又去找後院伺候花園的管事婆子把困住的蛇帶走處理掉了。落雲利落地昨晚這些事,一直緊緊繃住的小臉才垮了下來,哇地一聲哭了,還不忘安慰她:“姑娘彆怕,蛇已經沒有了,我檢查過了,是從後門草叢裡鑽進了的,待會兒回稟大夫人,把後院的草皮鏟了吧?您彆怕,沒事啦。”

直到現在,周鶯還能想起當時落雲一邊哭一邊安慰她的模樣。

是一同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的感情,在那些充滿傷痛的歲月裡,對她來說最為珍貴的東西。

下午就收拾好東西備好車回城了。

出城一趟,對顧老夫人來說算得上傷筋動骨,但源於周鶯肚子裡的好消息,她不見疲態,一直很興奮,回來後還忙不迭地叫人準備將來孩子能用到的東西,還特地叫人把顧長鈞請過來叫他辟出一個屋子來做產房。

顧老夫人一時高興就沒顧忌,“……她甚至本來就不好,有這一胎多不容易,你今兒就搬去書房,不可再一塊兒睡了。你們男人年輕,我知道的,經常忍不住……”

屋裡還有不少侍奉的下人,聞言都匆匆垂頭仿若聽不見,生怕顧長鈞介意。

顧長鈞黑著臉,站起身來:“母親顛簸了一下午,早點兒歇著。”

不答應,也不反駁,但態度算強硬,根本不肯聽。顧老夫人知道自兒子這個脾氣,心裡有些賭氣,又不好跟下人絮叨兒子的不是。

陳氏笑著來解圍:“看來弟媳房裡的送子觀音是真的靈驗,改天我也借來拜拜,麟哥兒早想有個伴兒,幾回央我呢,娘說好不好?”

這回上路沒帶著顧麟,顧家族裡一個嬸娘幫忙在安平侯府照料著,陳氏心裡早惦記兒子惦記得不行,上回不知什麼原因,顧長鈞把老夫人留了下來,這回周鶯又有了身孕,老夫人如此在意這個嫡孫子,想必一時半會不肯走的。

這話是半是開玩笑半是提醒老夫人記著家裡還有個孫子獨自守著院子呢。

顧老夫人果然想不到彆的上去,登時又記起周鶯的肚子了,“回頭叫人提醒上前院,三四個月就顯懷了,現在開始就得穿寬鬆的衣裳,那些束腰的衣裳裙子可不能穿了。二媳婦兒,你知道鶯娘口味,自己也養過孩子,知道那些是忌諱,回頭囑咐鶯娘,可不能亂動亂吃東西。”

陳氏一疊聲應了,領命出了來,臉色不大好看。

她想去周鶯屋裡坐坐了,順便提一提自己掛念孩子的事兒。

周鶯正在屋裡瞧侍婢們整理櫃子。

春天到了,被褥床鋪衣裳都換應季的,屋裡的擺設也根據簾帳的顏色換幾樣,窗上玉海裡隨意扔了幾簇繡球花,周鶯轉過臉來,陳氏看見她容色上自己不曾擁有的純真安寧。

自己幼時就沒了娘親,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幾多心酸,不足為外人道。

周鶯喊了聲:“二嫂。”

把她讓到屋裡說話兒,隔著窗,顧長鈞聽見妻子低柔的聲音,想緩緩再進去,免擾了談話,可腳步根本不聽使喚,門前侍婢掀了簾子,他便進去了。

窗前一片光亮,地上映著窗格的影,陳氏聽見外頭行禮請安,忙不自在地站起來。

她不知道,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緣何這麼早就下了衙還不肯在外院停留這麼快就回妻子的房裡來。

餘光瞥見周鶯臉上淡淡的笑她陡然明白了。

他們喜歡和對方在一起,自打顧長鈞進屋,眼光就沒離開過周鶯。

陳氏訕訕笑道:“我就不多擾了,娘那邊兒還得去看看。”

顧長鈞想到在窗外聽到的話,默了會兒,緩聲道:“過兩天叫人備車,先送二嫂回京。”

陳氏訝然:“那娘呢?我自個兒回去?”

顧長鈞道:“二哥這兩個月也差不多該回京赴任了。二嫂這幾個月在江寧,恐不紫京城的事,新任戶部員外郎的人選出來了。叫顧長林。”

陳氏目瞪口呆,半晌才笑出來:“您說真的?侯爺?我們長林能回京了?哎喲可太好了,侯爺從中奔走斡旋了吧?哎喲,我不知怎麼說才好,謝謝,謝謝您。”

夫妻兩地分隔那麼多年,終於能團聚了。

一家三口終於能在一塊兒過日子了!

陳氏再三謝過,才告辭出去。

周鶯仰臉看見顧長鈞站在光影下,側臉映著金色的光暈,輪廓也變得柔和起來。

這個不大看重親情的人,如今變得越來越溫暖了。

三月十六,落雲大婚,周鶯給的嫁妝不薄。兩個月後,汪鶴齡被點為惠縣知縣,帶著落雲前去任上,臨行來瞧了周鶯,自此一彆很多年後才有機會再見。

日子安安靜靜的過著,顧長鈞查到了前幾次陷害栽贓和刺殺他的幕後之人,剿清了那些人埋伏在江寧附近的幾個據點。

轉眼到了九月,周鶯的肚子很大了,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

這些日子顧長鈞又忙衙門的事,回來的越來越晚,就有人動了心思,先是和老夫人通了氣,然後就帶了個所謂娘家侄女兒來給老夫人相看。

這邊聊得火熱,周鶯那邊片刻後就知道了是什麼事兒。

秋霞和如煙臉色都不好,聽尹嬤嬤坐在炕上勸周鶯:“侯爺這都幾個月沒人服侍了,老夫人不可能沒想法,侯爺怕夫人您不快,自己固然不會開口,可您是為□□子的,您得想通這事兒,不過就是安個東西,替您把侯爺的心留著,再過三個月,小公子落了地,打發去莊子上也好,送去家廟也好,再不放在眼前就是。與其等老夫人引了那官家小姐進門,不如您安排您自己的人,一來老夫人和侯爺會覺著您懂事知禮,這人在自己手上也好掌握不是?”

秋霞有點兒不愛聽了:“嬤嬤這意思,是要擺個人在侯爺跟夫人跟前?人家倆人恩恩愛愛的,侯爺都沒說什麼呢,您們怎麼這麼急著給侯爺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