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辟寒金 蓬萊客 7474 字 7個月前

再沒有任何先機可憑,要麵對的人,又一個比一個狠毒。

她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應對,步步為營。

第二天的清早,慕扶蘭和同行的慕媽媽以及侍女登上暖車,隨宮使離開長沙國,踏上了北上之路。在路上走了大半個月後,終於,在這一年的臘月,抵達了上京。

她到達的時候,天空裡飄著雪,烏沉沉的,雲霾低得猶如就要壓在遠處皇城的頭頂之上。馬車碾著城外被路人和車馬踩踏得一片泥濘的積雪道,穿過高大的京城南大門,進入了天子的都城。

謝長庚前天出城,去了京畿辦差,人還沒回來。慕扶蘭被送到他那座位於城北、距離皇宮不過隻隔了兩條街的宅邸後,同行的長沙國使者便帶著貢品,馬不停蹄地去往皇宮參拜皇帝和劉後。

宅子裡的管事並不知道夫人要來的消息,之前也沒見過慕扶蘭的麵,愣神了片刻,弄清原委,才慌忙領著宅子裡的仆從來拜見她,又將慕扶蘭引到了謝長庚住的正房裡。

屋子很大,但器具擺設不多,除了必要的床榻幾桌,還有一個書架。靠床,架子上掛了件半新不舊的男子冬天外袍,邊上懸了柄劍鞘鏤刻雲紋的長劍,此外再無長物,顯得有些空曠。

屋裡也沒起火爐,冷冰冰的。

說起來也是可笑。

慕扶蘭前世十六歲嫁給謝長庚,二十歲死去,四五年的時間,幾乎全是在夔州謝縣的謝家祖宅裡度過的。

這還是第一次,她踏入他在京城的這座房子。

她掃了眼四周,視線突然間定住了。

管事知她是長沙國的王女,容貌美麗就不必說了,連同行的幾個侍女,也是服飾精致。以為她嫌地方寒磣,趕緊一邊叫人起火,一邊解釋:“夫人莫怪。節度使先前一年到頭,也難得在京裡住上幾回,他也從不叫添置物什,地方簡陋了些。這回太後接夫人來,事先也沒個消息,怠慢夫人了。”

管事在說什麼,慕扶蘭完全沒有聽到。

她的視線落在那柄掛在床頭的長劍上,幾乎是一瞬間,整個人僵硬了,連氣也透不出來。

便是燒成灰,化為齏粉,碾作了塵土,她也能認出來。

這把此刻靜靜懸在床頭的雲紋長劍,便是從前謝長庚贈給熙兒的那一把。

也是握著這把長劍,熙兒自刎在了她的長生牌位之前。

慕扶蘭死死地盯著寶劍,感到心口猶如又一陣絞痛襲來,人幾乎站立不住。

慕媽媽見她臉色突然發白,急忙一把扶住了她,讓她坐到近旁的榻上。

“翁主,你怎的了?”

慕扶蘭閉了閉目,低低地說:“我沒事。隻是有些累吧,歇歇就好了。”

慕媽媽忙叫管事帶侍女去認燒水做飯的地方,自己扶慕扶蘭,讓她靠著榻,覺她手心冰冷,往她身上蓋了張帶過來的毛衾,叮囑她先歇著,自己便和剩下的人一道開箱取物,忙著歸置東西。

沒一會兒,宮裡來了個太監,向慕扶蘭傳達劉後的話。

慕扶蘭打起精神去迎。

那太監還很年輕,二十不到,容長臉,長挑身材,穿身紫衣,看起來十分和氣,笑道:“我叫曹金,奉太後的命,來給夫人您傳話。太後說,路上想必辛苦了,京裡又下雪,翁主先好生休息,等養好了精神,再入宮不遲。”

慕扶蘭垂眸謝恩,慕媽媽遞上辛苦錢。那太監卻不要,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是給夫人傳句話而已,怎敢要夫人的賞。謝節度使今日便是不回,想必最晚明日也能回。夫人先休息,我先走了。”說完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慕媽媽忙去送。

慕扶蘭走到窗邊,慢慢地推開窗,盯著年輕太監在院子的雪地裡漸漸遠去的背影。

這個年輕的太監,就是從前,那個奉了謝長庚的命,勒死了戚靈鳳的大太監。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屋裡掌了燈,火爐子也燒得暖洋洋的。

草草吃了飯,沐浴更衣過後,知眾人行路疲乏,慕扶蘭打發慕媽媽和侍女們都早早去歇了。

雪色映窗,萬籟俱寂。屋裡一盞燭火無聲跳躍。她一個人坐在床邊上,眼睛盯著掛在床頭上的那把寶劍,終於站了起來,朝著它一步步地走了過去。

她停在了劍前,仰著臉,又看了許久,伸出手,將它摘了下來。

劍分量沉重,有些墜手。

她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抓著劍鞘,將寶劍從鞘中慢慢地拔出來,一寸一寸。

劍芒冰冷而鋒利,反射身後燭火的光,仿佛毒蛇的眼,青白裡泛著赤。

盯得久了,這劍芒就仿佛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團一團流動的血。

血仿佛越聚越多,從劍上,從屋子的四麵角落裡,慢慢地朝她湧來,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閉上了眼睛,握著劍的那隻手,越捏越緊,到了最後,幾乎顫抖了起來。

身後忽然伸來了一隻手,將劍從她掌中取走了。

慕扶蘭一凜,猛地睜開眼睛,轉過了頭。

謝長庚不知何時竟進來了,就站在她的身後,她亦未曾察覺。

他將劍鞘也從她的另隻手中收了回來。“鏘”的一聲,長劍入鞘。

“劍是凶器,非你玩物,無事少碰。”

他把長劍掛回在了原來的位置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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