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辟寒金 蓬萊客 8324 字 6個月前

三月中旬, 河西大片廣袤的田野之上,綠意盎然,天氣開始真正轉暖。

節度使府的管事今日大早起便忙碌了開來。

女主人走了次日,府裡的地火龍就停燒了。照慣例, 每年停燒之後,都要叫人來通地道和膛口,免得積灰過多堵塞,影響次年取暖。

這事本來早該做了的,但因為前些時日管事的事情多,加上天氣不好,腰痛的毛病又犯了, 趴在床上走不了路,拿翁主先前教的法子灸了幾天, 人才爽利了些。事情便如此一拖再拖,拖了一兩個月, 見這幾日天氣不錯,便叫人過來乾活。

昨天趁著節度使人不在,把後屋那片全給通完了。今天將爐膛口的活給乾了,事情就算好了。

“手腳麻利些!灰土倒這邊!”

“都小點聲!今日大人回了,人還在後頭,彆吵到了大人!”

管事正忙著指揮工匠做事,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仿佛有人疾奔而來,轉頭, 見是司兵參軍曹虢來了。也不知出了何事,竟失態至此地步,隻見他神色焦慮,忙迎了上去。

“曹參軍,出了何事?”

曹虢一把抓住管事的衣袖,喘息著問:“謝節度使呢,他可從外頭回來了?”

謝長庚前些日人一直不在城中,去了邊地。

管事道:“大人昨晚下半夜回的。曹參軍何事?”

“出大事了!萬分火急!土人聚眾鬨事,包圍交城,揚言要放火燒城!”

交城距離姑臧不過五十裡地,地方不大,是姑臧的附屬之地,但卻很是重要,城裡有個貯糧的大倉,主供河西十數萬兵馬的糧草,萬一真的燒了起來,不是小事。交城令名叫許軻,平日做事很是牢靠,對謝長庚也是忠心耿耿。

管事倒抽了一口涼氣,叫他稍候,自己立刻轉身,奔入後頭的正院,到了門口,朝裡張望了下,看見臥房的門窗還閉著,問一個在院門外掃地的仆婦。

仆婦小聲道:“大人五更才從書房回的房,睡下去沒多久。”

事關重大,管事不敢耽擱,快步而入,停在門外,叩了幾下門,喊道:“大人,曹虢曹參軍來了,出事了!”

內室裡靜悄悄的,床帳低垂,厚重的帳簾裡,光線昏暗。

聲音傳入,謝長庚從睡夢中被驚醒,垂覆著的一雙眼睫微微動了一動,卻沒有立刻睜開眼睛,人也沒有動,繼續閉目躺了片刻,等那陣隨睡夢逼來的令身體發緊至脹痛的感覺緩和了些,方睜眼,翻身坐了起來。

他看了眼下腹處還隱隱支著衣裳的異狀,撩開帳簾下地,入了浴房,片刻後出來,套了件外衣,過去開門。

管事見他現身在了門後,眉眼一縷淡淡不快,趕忙躬身:“知道大人辛苦,睡下去還沒片刻,隻是方才曹虢來了,說出了事,小人不敢耽誤,鬥膽來喚大人。”

“何事?”

謝長庚轉身,一邊繼續穿衣,往裡而去,一邊問道。

“土人聚眾鬨事,要放火燒了交城!”

謝長庚驀然停步,轉過頭。

“叫他去前堂,我馬上過去。”

管事應了一聲,忙回去傳話。

曹虢等在節度使府的前堂,不停地張望,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見謝長庚的身影出現,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大人,出事了!方才收到消息,許多土人出動,奔去了交城。我怕出事,大人你快去看看!”

“好端端的,土人怎會突然攻擊交城?”

謝長庚疾步而出,問道。

曹虢一邊追,一邊向他解釋原委。

交城令許軻的兒子和一名土人女子私通,前些日私奔而去,不知去向,昨天女子家人上門要人,雙方言語不合,大打出手。對方人少,當時被打了出去,沒想到一夜過去,今早土人便從四麵趕來,全往交城去了。

謝長庚眉頭緊皺,邁出大門。

門外已有一隊騎兵等著,謝長庚接過隨從遞來的馬韁,上馬出城,往交城方向疾馳而去。

五十裡地,他兩刻鐘便趕到了,遠遠看見城門之外,密密麻麻地聚了至少上千的土人男子,或手持刀斧,或操著棍棒,也有手裡舉著火把的,個個怒容滿麵,義憤填膺。

謝長庚停馬,眺望遠處,看見不斷還有土人正從四麵八方趕來,加入圍城的隊列。人越來越多。

交城城門緊閉,城頭之上,士兵張著弓箭,嚴陣以待。

氣氛極是緊張,一觸即發。

“謝節度使到了!你們還不散去!是要公然造反嗎?”

曹虢會說土語,衝著前方高聲吼道。

聚在城門前的土人聽到說話之聲,紛紛回頭,看見道旁來了一隊人馬。當先一名男子,端坐馬背,身著官服,看起來雖才二十多歲,很是年輕,卻雙眸如電,威儀迫人。

嘈雜之聲漸漸停息,四周安靜了下來。

謝長庚在對麵投來的無數雙怒視自己的目光之中,翻身下馬。

兩旁刀斧相對,他目視前方,神色從容,大步穿過人群,到了城門之下,站定了,頭也沒回,喝了一聲:“交城令許軻,出來!”

昨天土人找來起爭端時,交城令許軻人不在家中,知這回闖了大禍,兒子和那個土人少女又不知所蹤,一早城門被圍,眼見土人越聚越多,怎敢輕舉妄動。方才看到節度使來了,既鬆了口氣,又愈發膽戰心驚,人在城門那頭,聽他喝了一聲自己的名,慌忙打開城門,奔了出來,跪在了謝長庚的身畔,痛哭流涕,叩頭請罪:“下官該死!先是教子不嚴,後又管束家人不力,以致闖出如此大禍!大人便是砍了下官腦袋,下官也不敢有半句怨言。隻求大人看在下官平日做事還算用心,並無過失的份上,饒我一回!”

謝長庚神色陰沉,盯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對麵一個領頭的土人壯漢。

他來此任節度使後,一直想收服土人,以利對北戰事。計劃雖至今沒能達成,但對境內這幾十個土人村寨的情況,早已了若指掌。知這男子名叫白隆,在土人裡頗有威望。

謝長庚與對方對望了片刻,對曹虢說了幾句話。

曹虢便上前道:“白隆,節度使說了,人不在這裡,他會派人找回來的,找到後,就讓許家娶了你們的女子。至於昨天的口角,大人也問過了,雙方皆有過錯。你們固然有人受傷,許家人也是一樣。考慮到當時你們人少,確實吃虧在先,大人願做個中間人,叫許家向你們陪個不是,要什麼補償,你們儘管開口,此事就此揭過。”

白隆道:“不是我不給節度使大人麵子,隻是即便我答應了,也要問問我的兄弟,他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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