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辟寒金 蓬萊客 9358 字 3個月前

兩天過去了, 搜尋的範圍在不斷地擴大,卻始終沒有熙兒下落的半點消息。

慕扶蘭跟著人,進入馬場外那片一望無際的廣袤荒野,尋到第三天的傍晚, 終於得知了一個消息,說另一隊派出搜尋的士兵,在距離這裡幾十裡外的一片泥澤地旁,找到了一隻孩童的鞋子。

她趕過去時,看到那幅場景的一刻,身體裡的血液,瞬間停止了流動。

地上掉著一隻小小的鞋子, 邊上是乾涸了的一灘血跡。

幾個士兵正低聲議論著附近看到的動物蹄印。說除了馬蹄,還有狼的足印。

“……必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 隨風隱隱傳入慕扶蘭的耳中。

熙兒被帶走時,是赤著腳的。謝長庚在路上給他弄來過一雙鞋。他從士兵手中接過那隻鞋, 低頭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是熙兒的鞋?”

他的耳畔,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

他抬頭,見她盯著自己,慢慢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發問。

對著麵前這雙嵌在慘白麵容上的通紅的眼睛,一時之間, 他竟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她。

他沉默著。

“你給我說!”

她猛地睜大眼睛,厲聲逼問。

聲音驚動了附近的人。眾人循聲紛紛看了過來, 見狀,無不暗自詫異。

謝長庚的五指,慢慢地捏緊手中那隻沾滿汙泥的小鞋子,低低地道:“是。”

從熙兒被帶走的那一天起,她的心便不曾有過片刻的安寧,一路舟車勞頓,終於趕到了這裡,等著她的,卻又是這樣的消息。

過去的幾天裡,她不知饑渴為何,更無法睡覺。隻要閉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出熙兒的模樣。他兩隻小手抱著自己脖頸,笑著叫她娘親時的模樣。

她的精神,早已繃得如同一根被拉得筆直的弓弦。隨著熙兒失蹤的時間越來越久,人更是到了近乎崩潰的邊緣。

她隻是不去想,也拒絕去想任何壞的可能性。

她憋著一口氣,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熙兒很平安,他現在隻是在一個彆人還不知道的地方,迷了路而已。他還好好的。

就是憑著這一口氣,她一直撐到了現在。

而就在這一刻,聽到那一句“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耳邊仿佛發出一聲弓弦驟然崩斷的嗡聲。

她一頭栽了下去。

謝長庚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將軟倒的身子接在臂中,喚她。

她的頭軟軟地耷在他的胸膛上,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他將她抱了起來,抬頭,看了眼將黑的天色。

這裡出去馬場已經很遠,趕不回去。他命手下收隊,尋高地搭設帳篷,就地臨時過夜。

帳篷很快搭設完畢,謝長庚抱人入帳,放躺在氈床上,隨即召入隨行的軍醫。

軍醫替她診過,低聲說:“翁主應是勞累過度,神焦思慮,方才又驟聞噩耗,閉氣暈厥。歇息了,便能醒來,節度使不必擔心。”

軍醫退了出去,謝長庚低頭,望著燈下這張帶著濃重黑眼圈的慘淡麵容,慢慢地伸出手,替她掖了掖氈被的被角。

第二天清早,天方蒙蒙亮,劉安來尋他,問接下來的安排。

謝長庚站在帳外,眺望著晨霧迷茫的無垠荒野,微微蹙眉,一時沒有應答。

劉安望了眼他身後的帳篷,小聲道:“已經找了多日,地方實在太大了,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何況昨日見到了鞋子,邊上還有狼印。十有八九,小公子已是凶多吉少。非末將妄言,就算找到,恐怕也隻剩下屍骨了……”

他正說著,忽然聽到身後帳內發出一聲異響,急忙閉上嘴,轉頭看去。

謝長庚叫他稍候,立刻轉身往帳篷走去。

慕扶蘭倏然睜開眼睛。

她躺在一隻光線昏暗的帳篷裡,身上蓋著氈被。氈被上,還覆了一件男人的氅衣。

她的目光落在帳頂上,五指死死地抓著身下的氈墊,停了片刻,人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撩開蓋在身上的氈被和衣服,便朝外走去。

才走了幾步,腳步一個踉蹌,身子晃了一下。

謝長庚掀開帳簾,正彎腰而入,撞到了,伸臂,將她一把扶住了。

“你再去休息!”

他低頭看著她依然蒼白的麵容,說道。

慕扶蘭目光渙散,沒有焦點,根本就沒看見他似的,推開了他,繼續朝外走去。被謝長庚反手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箍住了她掙紮的身子。

“再這樣下去,你自己也要倒下的!”

他語氣嚴厲。

慕扶蘭在他的手裡,仿佛一枝就要折斷了的柳枝條兒。

“他有兩隻鞋子的!隻見了一隻!還有一隻,還在他的腳上!你們憑什麼說他已經沒了!”

她紅著眼睛,拚命地掙紮,口中說道。

“放開我。我要去找!”

謝長庚將那柔弱的身子抱了起來,按回到氈床上,說:“等下吃點東西,你就回去!”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抗拒。

他起身,朝外而去。

慕扶蘭從氈床上跌了下去,盯著他的背影,咬牙,拔出頭上的一支簪子,追了上去。

她揚起手,用儘全力,將手中那枚尖銳的簪,刺向了他的後背。

簪尖刺破了他的衣裳,刺入皮肉,紮在肩骨之上,深達寸許。

謝長庚的身影倏然僵住。

她拔了出來,再刺。

又是“噗”的沉悶一聲。

簪尖再次深深入肉。在她的手中,彎折了。

他慢慢地回過頭,眉頭緊皺,麵容微微扭曲。

在他驚怒的目光注視之中,她紅著眼,流下了這幾個月來從未曾流過半滴的眼淚,一字一字地道:“謝長庚,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但這是你該受的。”

“你們可以不用找了!我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