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2)

辟寒金 蓬萊客 5682 字 3個月前

是因為前生, 那個君非良人、更未曾看顧好我們的孩子的前生,叫我再也不能靠近你了,縱然這一輩子,你是無辜, 你自認愛我至此地步,我亦是不可再靠近你了。我可以不恨你了,你不是過去那個人,但我還是無法忘記過去,更不能代替那個過去的熙兒,與你和解。

這個現世,你如此幸運, 不知過往,熙兒亦是忘記了他曾向你發過的怨誓, 你們不是父子,勝似父子。在熙兒的眼裡, 你是他最敬仰的大英雄。

就這樣,很好了。

慕扶蘭茫茫然地想,直到一陣痛感傳來。那痛,來自於被他十指握住的肩。她的雙眼亦是又乾又澀,仿佛眼淚就要被這迎麵不停吹蕩的山風給吹下來了。

她閉目了片刻,待那陣酸澀退去,睜開眼眸。

“你為何還要追我至此?”她問他, 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

“你是愛了我,才會做出這樣的冒失之舉嗎?”

男人沒有回應她。他的唇固執地閉著, 神色仿佛岩石,惟有眼底布著的道道血絲,慢慢地,愈發紅了,猶如在他眼中,結出了一張蛛網。

“你要奪這天下,是因為你渴慕無上的權勢,本能驅策。你孝養你的母親,是因為她授了你身體發膚,天經地義。我呢?你對我為何不能撒手?”

“長庚,”她凝視著他,風中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溫柔。

“如果你肯正視你的心,其實你不難想明白的。如你這般出身經曆之人,每走一步,每付出一分,便圖回報。在我這裡,你自認已是付出了許多,卻不得回報。你不甘心,求而不得,方入了偏執,不願罷手。”

“我隻問你,你為何恨我,至此地步?”

“我要你說!”

慕扶蘭搖頭。

“你想錯了。我並沒有那麼恨你。這一輩子,從我嫁你開始,這幾年間,你的所為,也沒有什麼大錯,能叫我恨你至此地步。相反,我對你還有幾分感激,為你的大度,給了熙兒一個父親般的對待。但是長庚,你那夜也聽到了我與慕媽媽的話。當時我對你下的每一個論斷,也都是我對你的認定。倘若把心給了你,把我自己托給你,我就要做好不知何時出於某種緣故要被你舍棄的準備。你顧得太多了。這個世上,除了皇位和你的母親,大約沒有什麼彆的,能叫你儘心儘力。而我,絕不會把此生再交托給這樣一個男子,你明白了嗎,這就是我避而遠之,千方百計,哪怕自毀清白,亦要與你各行其道的原因。”

“你憑什麼對我下如此的論斷?”他說,“就算是我偏執不肯罷手,但你自己都說了,我並沒有大錯。你憑了自己的臆想,對我下如此的論斷也就罷了,竟罪及將來,這於我,公理何在?”

“那麼我問你,我和這個皇位之間,你隻能選一。你如何選?”

他仿佛吃了一驚,頓了一頓。“你怎會有如此荒唐之念?”

“我要你為我,舍了皇位,你做得到嗎?”她追問。

“君山有神明,你對著神明發誓,日後,倘若我與你的皇業大計,二者隻能從中擇一,你必擇我而棄皇業,我便追隨於你,無怨無悔。”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什麼聲音。

慕扶蘭笑了。

“你瞧,你不願發誓。”她說。

“並不是我故意為難你,而是如果反過來,為了皇位,你需舍棄我的話,你一定會這麼做的。”

他望著她,神情晦澀無比。

“要你如此選擇,如你所言,確實荒唐。一個女子和江山,如何相提並論?何況人人都有難處。但你記得從前在姑臧時,我對你說過的嗎,我的良人,倘他陷入困境,需要我時,我願為他舍命。若我有難,我知他亦會儘心儘力,同等對我。我當日並非是在敷衍你,我是在說真的。說到底,你我不是同道中人罷了,你何必作繭自縛,自尋煩惱?”

西邊的落日,駕著洞庭的浪,沉沒在了水麵之下。

暮色驟然濃重了,崖頭之上,昏鴉圍著樹頂,一陣聒噪。

“傷好之後,你走吧。這裡不宜你久留。”

她要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挪開。他的指卻僵硬地曲著,仿佛被冰雪凍僵,她無法扳動半分。

她慢慢地抬起視線,望著對麵這男子的眼眸。

“長庚,我當日鐘情的,是那個為我在此救了小鳥的人。你自己知道的,你從來都不是他。”

她說完,安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