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腦子裡琢磨著事,這午覺也就睡得馬馬虎虎。
按說昨晚才收拾了人,還是以那麼慘烈的方式,但凡有點畏懼之心的,雖說那小偷兒死前不安好心的挑破互相殘殺有積分這回事,可這麼短的時間內,貪欲不至於戰勝畏懼才是。
不過這倆家夥在危險重重的森林都能惦記著那啥,也不能對他們的智商有過高的估計。
但這兩個人尚且不足以讓祝央付諸這麼多的注意力,祝央現在考慮的,是另外幾種可能。
不過具體思路如何,隻有她自己清楚了。
小黃雞倒是軟乎乎的飽睡了一覺,隻是祝央摸了摸它的呆毛,其中一片有開始羽化的跡象,一想到這身絨毛最終會被羽毛代替,不知咋的祝央就有點糟心。
山洞外邊被他們辟出來的空地上,徐驍正在教小世子一些打靶技巧和用刀講究,二牛也在一邊旁聽。
周圍徹底沒了蠢貨的蹤跡,好似空氣都輕巧了很多,一時間這片竟有點歲月靜好之感。
就跟他們真的是出來野營狩獵一般。
不過這份悠哉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高管麵無人色的從外邊跑回來——
“花,有食人花,花把人給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祝央正好伸著懶腰帶著雞仔從裡麵出來。
聞言滿不在乎道:“蚊子能吃人,螞蟻能吃人,魚和蚯蚓都能吃人,花咋就不能了?搞物種歧視啊?”
高管一噎,回頭看了看她,驟然發現不光是她,徐驍和那小世子也沒什麼反應,就跟他剛剛表達的意思並沒有傳達到位似的。
高管智商一般,情商還是有的,又慣會察言觀色溜須拍馬,見除了二牛一個個反應都這般,心裡頓時一跳。
但又說服自己這是因為這些家夥冷漠的緣故,便重新強調道:“我是說小娜死了,她被花吞了。”
“嘖嘖!死在花口裡,行吧!好歹比死在魚肚子裡好看點。”祝央感歎道,真是極儘刻薄之能了。
高管更懵,好在這會兒她又接著道:“那帶路吧,杵這兒乾嘛?總得去看看屍體。”
“哦,哦!”這和他預想中的所有可能出現的反應都不一樣,意料之外的失控感讓他有些不安。
一行人隨著他來到了事發之地,那是離山洞足有快三公裡外的一個地方。
走快點都要走半個小時才到。
倆膽小如鼠的怕死鬼走這麼遠隻為打個炮,還特意在她麵前做場戲,還真是——
不過遊戲畢竟開始還沒幾天,祝央他們雖然每天都有往外擴散,對叢林進行探索,不過敢外出的人也就那兩三個,人力有限,自然不可能了解附近的每一寸。
就比如這裡,這是一處地形凹陷之地,周圍還有好幾座石山,不高,但合圍之下,這裡類似一個僅有籃球場大小的低窪。
因土壤濕潤肥沃,這邊的植物自然比外麵個頭肥大,明顯不少變異的。
其中竹林之下就長著一從巨大的野花,敞口,花瓣呈壺狀,渾身是豔麗的紅色,每一朵最小的也有家用垃圾桶那麼大,最大的那朵整個就像一魚缸。
而濃妝女這會兒整個人就躺在最大的那朵裡,不過這會兒說整個人已經不合適了。
這些花沒有牙齒,要進食自然是分泌腐蝕性的粘液將獵物腐蝕成養分。
所以濃妝女這會兒身上的肉已經膨脹潰爛,手臂這些地方都化開從骨頭上滑了下來。
就像融化的奶油冰棍一般。
祝央上前兩步,直來到了那巨大的花朵兩米之內的距離。
亦步亦趨跟她後麵的小黃雞還伸腦袋啄了啄旁邊小點的花朵,那些花被它啄得一縮。
就在這時,他們腳邊胡亂散落的藤蔓飛速動了起來,分彆卷住祝央和小黃雞的腳,想趁這功夫將他們絆倒拉進口裡,再添兩盤加餐。
可沒料到才纏上去,利器一出,便將藤蔓割斷,另一邊纏在肥雞身上的,因著體型重量的原因,愣是沒絆倒它。
反倒被它的雞爪子拽著往後麵扯,然後又彈出爪尖,愣是一下將藤蔓切斷,可見那爪尖之處的鋒利了。
祝央都被這家夥給蠢笑了,回過頭看著眾人道:“這些蔓藤不是很厲害,看來這些花不管是容器大小還是捕獵範圍都是有限的,大概一個成年男子的體型和力氣就是它的極限了。”
不過這也很厲害了,尤其被藤蔓捆住的話,一般人沒那麼快的反應,找不到著力點,就算憑力氣能在拔河中勝出,那也發揮不出來啊。
但這些不是重點,祝央這會兒視線落高管身上,毫不掩飾對他智商的藐視——
“所以說,這些花在叢林裡並沒有多強的捕獵優勢,所以得判斷獵物徹底進入圈套才會動手,就像我剛剛走那麼近一樣。”
“你倆如果是不知情誤入,沒道理女的被抓了,你還能完好無損的跑回來。”
說著祝央看了眼他的褲腿和手腕這些地方,上麵可是一點被卷纏摩擦過的痕跡都沒有。
高管一愣,連忙道:“不是,我倆沒有同時過來這邊,她一個人過來上廁所,我在另一頭穿衣服,等我聽到聲音的時候,已經晚了——”
說著他做出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我不應該聽她的話出來的,她非說這附近沒事,這幾天大夥兒已經轉遍了,上午二牛也有出去,拉著我過來說要透透氣。”
“結果,結果——,我不該聽她的。”
這家夥連哭訴都是反複強調這點,可見平時工作能力不見得多高,但甩鍋能力絕對是爐火純青的。
可說完就聽祝央嗤笑:“你倆都結伴上過這麼多次廁所了,這次倒是需要特地避開你?”
老頭死那天晚上,這倆人起夜可都是一同進出的。
祝央對這家夥的渾身漏洞都沒眼看,其餘的人也差不多一個表情。
除了二牛始終維持著木訥憨厚的人設一臉茫然,三人看著高管,都是‘你蠢歸蠢,能彆這麼侮辱彆人智商嗎?’
徐驍用手裡的兵工鏟點了點地上的痕跡:“睜大你的招子好好看看,那女的明顯是從那塊兒被拖拽走的,地上沒有掙紮痕跡,但離那三米外才出現腳印,而且那腳印還是成年男人的。”
“她是怎麼做到跑過來上廁所自己的腳印沒留下,反倒留下你的?明顯就是你這鱉孫在外邊已經把人打暈了扛進來,直接扔花叢附近的。”
“因為長腦子的人看到這花兒都該警惕了,你沒那可能把人家騙得太近,隻能在人察覺之前就先下手,連收拾現場都想不到,你還是彆學人家犯罪了,丟人,啊!”
小世子也接話道:“倒不如那小偷兒呢,人家辦事至少一環扣一環,每一步都曉得把屁股擦乾淨。這玩意兒真是沒法看,聽說還是什麼高級主管是吧?”
“這樣的主管在我家,早被啃骨頭都沒了。”
高管沒料到才打個照麵就被他們點破了來龍去脈,忙狡辯道:“不是的,是她想殺我,隻是被我先一步發現,反擊的時候誤殺而已。”
“我之所以把她的屍體扔這裡麵,也是怕你們誤會,才說了積分的事我倆就起了爭端死了人,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不信你們問祝小姐,她聽到的,是那□□非要纏著我逼我出來的,我根本就不願意出來。”
誰知祝央道:“我沒聽到啊,我吃完午飯就回房睡覺,聽得到什麼?”
高管哪能想得到她會矢口否認?急了:“怎麼可能沒聽見?我們就在你門邊——”
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這解釋太蠢,便見祝央似笑非笑的看過來:“那你為了讓我‘聽到’,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高管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那你聽到了啊,是她說的。”
祝央嗤笑:“聽到了,那又怎樣?讓她主動開口陪你作秀,辦法不要太多。”
“就比如——,你說你推測出通關按鈕是哪個玩家,並且心裡有了解決對策,隻是在營地不方便商量,要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不過兩個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貿然離開會惹人起疑,所以必須得找個借口。”
“彆的人還好說話,但至少要過我這關。於是那個比你還蠢的女人,就真的按照你設計的說法陪你做了場秀,卻不知道她那樣是自己把脖子伸進套索裡。”
高管臉色發白,沒料到自己的打算,還有操作過程在這些人眼裡明明白白的。
想到昨晚小偷兒的下場,他一個勁的嘴裡否認,心裡滿是後悔,不該看到一個機會就貪欲上頭的。
可這鬼遊戲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就像小偷兒之前說的,越是積攢更多原始資本,今後生存幾率才越大,他不想死啊。
祝央卻不耐煩聽他複讀機一樣的蒼白狡辯:“彆念經了,你殺不殺那女的,還真無所謂。”
“你倆,一個在學校霸淩同學致死,一個在公司磋磨員工致死,你倆能看對眼,還真挺般配的。我中午就知道會有現在這出,卻沒攔著你們,就不想想為什麼嗎?”
說著她咧嘴一笑:“因為你倆多餘,也該是時候退場了。”
高管聞言像火舌燙著腳背一樣,大喊一聲:“我沒有,我沒殺人,出來工作本來就不是在自個兒家,哪有那麼矯情?受不了就辭職滾蛋,自殺了還賴公司幾個意思?”
祝央聳肩:“可遊戲顯然不這麼想,殺人這筆賬既然能被算你頭上,怕就沒你說的這麼簡單吧?”
“不過我也沒有替誰伸冤的意思,這也沒法官要審判你,不用這麼拚命解釋的啊。”
才說完這話,祝央就抽出匕首,遞給小世子:“你來吧。”
饒是小世子一切冷眼旁邊看得清明,這會兒也是一愣,不可思議的看著祝央。
便見祝央道:“這也是你唯一能拿的積分了,前麵不知道這規則,現在知道了,已經沒什麼人頭了,有一個是一個吧。”
“拿去,早點變強。”
魏江離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刀。
此時徐驍卻道:“當著我的麵分人頭,不合適吧?”
祝央卻笑道:“你要阻止我也不攔你啊。”
徐驍看了他倆一會兒,撇撇嘴,竟然真的沒有動。
他這反應讓高管,徹底絕望了,對著他破口大罵:“姓徐的,你他媽算狗屁的引導者。”
徐驍懶洋洋道:“不不,引導者就是偶爾強製讓你帶新人而已,真沒幾個喜歡當,要不是這場成為引導者,殺了新人也得不到積分,我早動手了,還便宜小鬼們?”
小世子一步步走過去,眼神逐漸變成了上位者的冷漠。高管雖然是成年人的體格,但到底沒有一定拳腳基礎的小世子靈活。。
再加上武器之利,小世子輕而易舉的取了他的性命,得到了一千積分。
小世子將匕首上的血擦乾淨還給祝央,祝央接過之後收好,至此整個九人團隊,現在就隻剩下一小半。
徐驍道:“回去吧!”
祝央卻笑了笑:“回去?那多浪費人家煞費苦心準備的大禮啊。”
說著抬眼看向一直憨厚的老實人:“你說是吧?二牛!”
二牛聞言茫然的看著她:“你,你叫我啊?”
祝央沒理會他,突然跟徐驍道:“我說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分到你手裡的新人,雖說嚴重拉低平均值的也有吧,可出彩的好苗子卻個頂個的不凡。”
又指著二牛:“這麼厲害的角色,那都是大佬級彆的種子選手啊。可惜就你們遊戲這篩選條件,不能輕易交付信任,不然就你們這組,輪過幾場過後,絕對成氣候。”
徐驍看了看二牛,歎了口氣:“是啊!可結果呢?咋就這麼艱難。”
他這話說得掐頭去尾,小世子和二牛聽了卻若有所思。
祝央話鋒這才又回到二牛身上:“你也端的是出手果斷,把握時機的時候毫不含糊,按理說這會兒應該韜光養晦,人越死越少,總會懷疑到你身上。”
“可你很清楚你的時間不多了。”祝央摸了摸小黃雞的下巴,抬眼一笑:“畢竟老頭,主婦,小偷兒的事跡敗露,很容易就能聯想到遊戲對於玩家的篩選條件是什麼。”
“進入這個遊戲的所有人,都是身上背著人命的家夥。照這樣算,你這會兒裝得越老實,暴露之後給人的感覺越發寒。你知道一旦暴露,那些不經意的事在彆人看來就有跡可循了,與其讓我們不知道是麼時候幡然醒悟,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二牛臉上仍是那憨實茫然的臉,見祝央好似在針對他,唯唯諾諾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我是殺過人,有年縣令爺奉旨剿匪,來鄉裡征青壯,我拿過刀,可我沒殺過好人呐。”
祝央嘖了一聲:“看看,這就沒意思吧。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談談。”
“雖說立場不同,我是打從心底對你這人表示佩服的,真的。”
說著她從一旁的竹子下摘了一束花。
這種花叫扁竹花,鳶尾花的一種,一般生長在竹林下麵,不是什麼稀罕的花種,開起來到處都是,但不妨礙它漂亮。
白色偏粉紫的花瓣,清雅幽香,農村很常見,不過城市裡倒是少。
祝央揚了揚手裡那花:“光靠這朵小小的花,你就誘出一人心裡的貪欲,借刀殺人倒是其次,關鍵是死了人大夥兒就一定會過來,這招請君入甕用的妙啊。”
二牛聞言,一貫木訥的表情終於有了波動,那眼睛褪去了憨實過頭的茫然,變得尖銳狠戾,一瞬間一個典型的農民形象就顛覆了。
這會兒任誰看著他,都會覺得自己麵對的是個經驗老到的悍匪。
他緊緊的盯著祝央,眼神帶著狠辣:“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祝央聳肩:“一開始。”
“不可能!”二牛像是對自己的偽裝很自信,或許更確切的是不能容忍自己的一翻作為,居然隻是在彆人眼皮子底下耍猴的戲碼。
祝央嗤笑:“你還挺自負?嗬!不過你確實有自負的資本。”
“那小偷兒自詡聰明,以為自己手腳利落,收尾乾淨,儘在掌握中,殊不知他的一切行動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可以說那家夥隻是你手裡一把刀而已,你讓他乾什麼,他就在乾什麼,利用他賊不走空的個性,倒是被你指使得團團轉。”
“陷阱,竹片,絲線,草藥,你遞什麼他接什麼,那家夥恐怕到死都認為自己隨意看到什麼東西就知道物以致用,估計還為這點得意呢。”
二牛聞言不說承認也不說否認,隻道:“看你張牙舞爪的以為你就是個空有力氣的蠢貨,倒是小瞧你了。”
祝央卻專戳他肺管子:“怎麼?以為自己偽裝多高明嗎?你知不知道其實最早暴露的就是你?”
“那個荷包,嗬!你說是地主家的女兒送的?可我摸著,倒是比人家小世子身上的衣服質地都好,這地主家裡怕不是承包了全國的地吧?”
魏江離聞言不滿的撇撇嘴:“這種地主家的女兒可看不上他。”
二牛臉色就不好看了,恨恨的看了眼小世子,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魏江離也笑了:“你以前也是這麼看你主子的?”
二牛沒有再理他,倒是又看向祝央:“那現在這事呢,你怎麼料到的?你又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