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薑沃讓我先帶你離開這風)(2 / 2)

袁天罡立刻點頭應和:“正是,我掐指一算,今日公廚的飯菜不佳。合該吃小灶。”

“好。”

如今宮裡的局勢,四麵都是明槍暗箭。

她還太小太弱了,一個輕微的閃失,一陣不算大的風浪,對大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

“我白日是要當值。”

媚娘搖頭:“我無事,孩子未足月,我是沒怎麼遭罪,隻可憐這孩子,這樣小的一團。”

“皇後娘娘若有事,隻管命人將公文送來太史局。”

薑沃對著銅鏡整了整衣裳,來到太史局大堂。

薑沃說完後回身就走,她還有許多公文沒有審完呢。

可在這宮裡,隻怕媚娘會緊張到立刻把弘兒身邊所有人摸排一遍,甚至把這立政殿再收拾一遍,生怕是有人心懷不軌。

五日後。

“所以我已經尋過陶姑姑了——姑姑早說過不想做如今這個宮正,她願意出宮陪著小公主。”

媚娘抱著女兒也回望她,眼睛裡倏爾閃過清亮的淚光。

她能想象出朝陽自雲後躍出,劃破天際的樣子。

算來,孩子才將將八個月。

師父,我有點累了。

此時她正蜷在大紅色的繈褓裡安睡,隻露出半張小臉兒,並不知外頭風雨。

“哪有八個月的孩子,反而不如七個月的道理。”

但她也能感覺到,外頭漸漸明亮,陽光穿透薄薄一層棉布簾,柔和照在兩人身上。

一月後。

而她又比自己多了致命軟肋——

*

小公主看上去,比弘兒剛出生的時候小了兩圈。

隸芙害怕了。

於是薑沃自案上醒了過來。

這樣脆弱的早產的小小嬰孩,如同漂浮在一個滿是惡意的激流中。

皇帝這才坐下來,但也隻是望著前麵,歎了口氣:“夏日燥熱,媚娘月份大了原就辛苦,偏生弘兒又有些懨懨的不精神,也不知是中暑了還是怎的,媚娘很懸心。孩子小又不敢用冰,不好灌藥,朕與媚娘夜裡都要起來看好幾遍弘兒……”

夜裡熬的晚,她白日就伏案歇一會。

“比起宮裡,我家中自然乾淨,除了女衛和小公主身邊姐姐早就挑好的乳母宮人,不會有外人。”

但對她來說,就是驚濤駭浪。

隸芙心裡清楚,要是今日讓魏國夫人在紫薇宮召太史令來‘敲打’一番,陛下必然又要大怒。

門就是這時候被敲響的。

是從什麼時候起呢?對,就是從皇長子,如今的太子殿下到了娘娘身邊起。

天色放亮了。

她如何開口?

紫薇宮的宦官到太史局時,薑沃正在袁師父屋中伏案補覺。

馬車走的格外緩慢。

*

媚娘眼底的淚光隱去。

或許知道,但夫人並不畏懼。

媚娘道:“我早就想過……”但媚娘始終沒有主動提起。她何嘗不知這宮裡的風險,想從漢時皇子送到宮外養的舊例,可,要把孩子交給誰呢?

如今甚至更帶上了厭煩,無非必要,再不肯見皇後麵。

她見過的小孩子不多,隻能與一年前見到的弘兒相比。

若是外麵尋常人家,還不到一歲的嬰孩沒精神,甚至病一病,父母會心疼,但也隻會覺得孩子還小,病一病難免的。

薑沃進門後,已經換過衣裳洗過手,此時才敢輕輕碰了碰小公主的腮。她從沒碰觸過這樣柔軟之物。

若是再多一個孩子……

原以為皇後宮中有什麼要測算吉期之事,一聽是皇後宣召,薑沃就覺得奇怪。

在你還小的時候,讓我先把你帶離這風浪中吧。

哪怕娘娘有了太子殿下,可陛下還這樣年輕呢,娘娘總不能在陛下的冷淡甚至厭惡裡過一世啊。

媚娘何嘗不知薑沃現在麵臨的艱辛。

原來是一場夢啊。

“姐姐,姑姑掌宮正司這些年,由她來管著這些乳母宮人,姐姐可放心。”

薑沃再次來到了安仁院。

魏國夫人隻蹙眉道:“皇後不好見前朝臣子,難道還不好見掖庭女官——方才淑妃不是說了,這太史令身上,還有個宮正司典正的女官位,就以此叫她過來!

*

魏國夫人看她一眼,隸芙原想閉嘴,但看了看皇後,還是忍不住道:“夫人,皇後娘娘也不能宣前朝臣,若是陛下知道,會生娘娘氣的。”

“姐姐怎麼樣?”

薑沃原在安仁院裡守著,還是皇帝單獨把她叫過去,有些不安道:“民間……民間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是假的吧?”

但這是個多沉重的擔子。

皇帝在偏殿走來走去,額上也都是汗珠。

此時此刻,這朝堂後宮,都是浪潮翻湧,你尚承受不住。

他起身:“走吧。”

正如現在,魏國夫人對皇後道:“打發個宦官去太史局,叫那位太史令來,我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恕前朝臣不便奉後宮召見。”

民間有這樣的俗話,都是早產,七個月孩子能活,八個月的反而易夭折。

*

薑沃道:“回告魏國夫人,她,我是不會見的。夫人若有什麼‘良言’,可請柳相於朝上轉達。”

紫薇宮宦官瞠目結舌:“敢問這是何時之事?”

不過,薑沃是要攢籌子的人,自不會真的解官。

可……皇後或許不在意也看不清,但陪在一旁的隸芙看到了,皇帝這兩年對皇後的冷,是那種完全陌路人的冷。

原本隸芙也是什麼都聽魏國夫人的安排。

她也隻是把‘解官’二字拿來用用——這宮正司的典正,原是文德皇後給她的,先帝曾說過,既是文德皇後之意,這個官職便一直留給她。

薑沃抬起頭看定媚娘:“姐姐,讓我先帶公主出宮吧。”

李淳風無奈而笑:“袁師都算出來了,那能如何?總不能讓袁師砸了仙師的招牌。”

就在這間屋裡,兩位師父在論一個卦象,而她邊聽邊守著茶爐,見裡麵翠綠的茶葉翻滾。

然而隸芙勸不住。

雖然她的母親已然儘全力修了一艘越發牢固的船舶。但風急浪高,顛簸難平。

薑沃看著眼前幼小的嬰兒。

薑沃活學活用:“宮正司典正之職,我已解官。”

薑沃心中頓時一痛,像是回到了久違的前世,那種有些呼吸不過來的痛苦——她很多年未見過媚娘的淚光了。

隸芙忙勸道:“夫人,太史令應當也隻是奉聖命行事。是陛下要封宸妃……”

“假的。”薑沃很肯定的點頭,語氣堅定到讓皇帝也覺得安心許多:“陛下,孫神醫曾說過,未足月前,孩子在母親腹內待的越久越好。在裡麵養一天,相當於外頭養十日呢。”

皇帝絮絮說著。

她能放心的唯有一人。

“陛下放心就是。”

那宦官見她竟然就走了,連忙道:“太史令,這……魏國夫人不過是想見一見太史令,說幾句話,還請太史令撥冗一去。”主要是召不去人,宦官怕自己挨打。

門扉洞開,小山公公進門報喜,滿臉喜色:“陛下!宸妃娘娘誕下小公主!母女均安!”

那宦官便道:“太史令果不肯奉召也罷了,那宮正司女官可得奉皇後娘娘召見了。”

薑沃帶公主出宮。

夢裡的門打開,陽光燦然到有些晃眼。

太史局內傳話的小吏在外叩門,道紫薇宮中有宦官到了。

手被自己壓得有些麻了,心底帶著一種溫軟的悵然。

若是你好好長大了,怎麼不能成為駕禦風浪的人呢?

等兩人論的告一段落,她轉頭笑問李淳風:“師父,今日去丹室吃吧。”想吃師父親自下廚炒的菜。

薑沃靜靜聽著:自‘宸妃’事後,自己承受的壓力和重擔,媚娘一定也在承受著。

短暫的伏案補眠,卻讓薑沃夢見了師父們——

但——

*

這孩子,正好是八個月。

薑沃輕聲道:“姐姐,我不是心血來潮,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太史局那裡,已經過了一月諸事漸穩順,我不需要再夜宿宮中了。”

再一問果然魏國夫人也在,她當即拒絕。

因怕風撲了小公主,薑沃並沒有掀起馬車窗上的簾子。

生怕去榻上睡,會一覺睡過了頭。

薑沃笑著熄了爐火,起身去扶起袁天罡,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她手邊還堆了許多未看完的公文。

*

她低下頭看臂彎裡的孩子,稚嫩幼小,無知無覺睡得香甜。

還未等到中書令柳奭有什麼動作,薑沃先接到了媚娘生產的消息。

薑沃淡然道:“剛剛。”

五月末的夜晚,風都是熱的,吹過來像是膠一樣纏在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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