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請廢後。
室內,隻有母女二人。
至今日,總算得知了她的名字。
“母親彆哭了,我這去立政殿求陛下!”
抬頭時,眼底全是急切的淚與終於不顧身份出口的質問:“夫人這些年難道真不知,為著家族與太子事……陛下待皇後,早沒有一絲情分了嗎?”
遠遠看見紫薇宮門時,柳氏又想起家族中人的囑托——如今隻有皇後能救他們了。
永徽五年。
這些日子她隻是關著門在哭——主要是想出去也出不去。
侍衛與宦官們連忙謝過,都答道:“哪裡敢不儘心!”
皇後隨著轉頭看到隸芙,不由驚訝問道:“你額頭怎麼了?你快去上點藥吧。”
“太史令。”
話音未落,柳氏就打斷:“你出去。”
“但求夫人想一想皇後的處境!”
直到四目相對,薑沃這才想起,自己並不知如今該如何稱呼她。
“母親說過,這是個尊貴的名字。”最後一次有人念叨起這個名字,還是數年前她封後大典之前,魏國夫人一遍遍給她整理頭上的鳳釵,提了一句:“你有如今的尊貴,果然應了你的好名兒,鳴珂。”
話音未落,就見隸芙跪下叩首道:“夫人!求夫人念在母女之情上,勿令皇後再惹怒聖人了。”
*
柳氏隻覺得滿心掙紮。
馬車緩緩駛出了宮門。
這些日子,皇後是怎麼熬過來的?
聽她這麼問,眼前已經去掉珠翠與華服,顯得麵如清荷般的秀麗女子,竟然也愣了愣,似乎要想一下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薑沃在馬車下,仰起頭問眼前姑娘的名字。
薑沃從修葺中的大明宮回皇城入北門時,遇到送王氏去往玉華寺的馬車隊。
王皇後臉上都是著急與害怕的淚:“立政殿有宦官來傳旨,說是舅舅犯了大過,陛下竟然要流放他!”
廢皇後王氏為庶人。
“不要去。”
她與王皇後其實相識多年。
帝準。
柳氏愈加心酸。
今日,她來還那一日休沐。
“我有話單獨與皇後說。”
皇後遇到事,竟然連最大的依仗太子都不曾想起來。
她心中著實掙紮搖擺。
隸芙聞言落淚,再次‘撲通’跪下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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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沃站在朱紅色的宮門前,對車中的人揮手作彆:“鳴珂,隸芙,保重。”
薑沃這才退後一步,讓出出宮的道路。
她抬頭摸了摸女兒消瘦許多的臉龐,忽然問起:“太子殿下這些日子可曾為皇後求過情?為咱們家求過情?”太子也已經十歲了,生在皇家,這個年紀,絕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孩童。
柳氏不由分說帶著皇後進門。
哪怕流放不能免,也一定求皇帝免了那條‘子孫三代不許為官朝覲’。若真如此,家族不就再無起複之望了嗎?!
王皇後點頭,一點兒沒有猶豫:“好”
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腑,像是吸了一口小刀片。
隸芙遞上一杯茶。
“鳴珂。”
薑沃下馬上前與她相見。
“娘親!”王皇後在內,聽到庭院裡的動靜,急忙奔出來,拉著柳氏的手:“怎麼不進去?”
薑沃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裝著金餅的荷包,一一遞給名為護送,實為押送的侍衛,並負責看守‘廢後’的兩位宦官。
薑沃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女兒。
目視他們鄭重道:“這一路,勞煩幾位費心了。”
還是王氏先看到的她,大約是見到認識的人,下意識招呼了一聲。
正月。
“母親既然能進來了,那我紫薇宮的封宮應當也解了。”
“夫人!”
柳氏搖頭道:“無事,娘隻是隨口一問。”
隸芙忙起身,然而在她勸阻皇後前,柳氏已經伸手拉住了女兒的胳膊。
或許,這便是世家許多女子,從出生起,就背負的家族期念。
門口站著泥胎木偶一般的宦官,麵無表情說了一句:“半個時辰。”
隻有苦澀與擔憂。
柳氏心如刀割,將筆遞給皇後:“皇後,給皇帝上一道諫表吧……”
*
皇後茫然道:“太子?我不知有沒有。”
紫薇宮一片寂靜。
家族。
皇後以當年拒行親蠶禮之事省罪,書陳自身‘數違教令難奉宗廟,無恭祀禮難承天命’。
天光已然大亮。
負責送皇後往玉華寺去的侍衛在旁恭敬道:“太史令,時辰不早了。”
她原知道該選什麼的——她們受家族生養之恩,自然要為家族出力。
她想了起來:“祖父給我取的名字,鳴珂。”
隸芙叩首不止,額上很快就紅腫一片,悲泣道:“奴婢不配問,夫人今日來要與皇後說什麼。”
柳氏淚如雨下。
皇後王氏向皇帝上了她做皇後以來,第一道正式諫表。
柳氏再次抬手撫了下女兒的臉頰:“你從來是個聽話的孩子。這次,再聽一次娘的話吧。”
*
再詔廢玉華行宮為玉華寺,王氏遷玉華寺,終身非詔不得出。
那次,皇後曾經為她多要了一日休沐。
聽聞她還能入宮見皇後一麵。族人紛紛拉著她,要她求皇後上諫表,為家族申冤求情。
柳氏入內。
令家族鳴珂鏘玉。
薑沃隻是想起了幾年前,她自吐蕃還,陪文成公主入宮的舊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母親?”
鳴珂——尊貴之人所乘馬車因可佩玉,行起來便特有的一種玉珂響動之聲。
*
在院中看到隸芙之時,柳氏才大大鬆了口氣:“有你陪著皇後,還好……”
算來,皇後比皇帝還小一歲,那就是比自己要小四歲,不過是二十五歲的年輕姑娘。
冬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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