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立太子(皇帝的心思)(2 / 2)

他作為庶長子,被柳奭等人選中起,就已經注定了今日。

最要命的是,皇帝完全不禁止東宮官員的流失。

李治倒是一臉理所應當:“你們也知,朕的幾個同胞姊妹,婚事上總有些遺憾處。”尤其想起晉陽公主,這個最親近的妹妹,至今以無心儀駙馬為由,還未定親事,他就焦慮。

此時也正很溫和安靜的陪妹妹玩。

各地學子都在京中,朝中還是以安穩為上。

“朕早就說過,你們如今有個孩子,難道還怕崔家挾製嗎?為何還不要呢?”

雖說皇帝易換儲位之心,已然是朝臣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

正月十六日。

倒是薑沃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誒?許李你們二位,尤其是李義府,之所以這麼急……

薑沃眼前甚至浮現了一幅畫麵:許敬宗李義府兩位,可能此時正在家中奮筆疾書,連年夜飯也顧不上吃。

是宮裡發生了什麼?

如果說過去的王皇後鳴珂是糊裡糊塗,不知皇後位怎麼坐怎麼守。那麼太子李忠則是,清醒也沒用,隻要扶持他的人倒台,他就毫無辦法了。

頓了頓後,李治另外起了話:“說來,你們兩個……”

兄妹倆在內間很快玩到了一起。

甚至還曾在某次常朝,似有若無般道:“太子不過髫丱之辰,柳奭、褚遂良便結趙國公,頻煩進說,以長幼之序勸立東朝。如今看來……”[1]

*

然後話未儘,隻長歎一聲。

待二月春榜放出,貢舉事畢,除了考中留京等待吏部進一步考核授官的學子,其餘各州貢子都大約散去後,才著手處置國本事。

薑沃不由抬頭:弘兒?太子妃?

太子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如此重重壓力下,自然懼不內安。

薑沃道:“來年春日,應當就有朝臣上奏了。”

永徽六年三月。

薑沃憂傷坐下:唉,當一個皇帝非要說話,還能有什麼法子?

果然,皇帝宛如‘催生辦委員’上身。

“如今看,還是朕多慮了。”

薑沃:……

因而弘兒雖小,但舉止上已經帶了些皇子特有的端正,比起外頭的孩子,少了些任性脾氣和好奇心。

崔朝答應著出門。

“雖說彼時宮裡不清淨,但媚娘定下將安安交給你,朕起初總不免有些擔心——你們兩人又還沒有孩子,照料起來豈不是生疏。”

薑沃聞此默然。

李弘在宮裡長大,配好的四名乳母都是嚴格按宮裡規矩來照料皇子,再不敢逾矩出錯。

隻是……

皇帝便越發少見太子,隻令他在東宮閉門讀書。

這種不安又致言行失矩,在皇帝前常露出憂慮恐懼之色來,好似麵對的不是父皇,而是刀斧手一般。

既如此……

然而,薑沃還是高估了許、李二人的耐心。

不必薑沃再猜下去,皇帝直接道:“除夕前,太子給朕上了一道奏疏,自讓太子位。”

除非是驚世之才(還要佐以天命加身),才能在這種境地下有機會保住自己的太子位,才能翻盤。

這一年來,薑沃在朝中,也聽過許多東宮事。

作為考官,薑沃是身在尚書省都堂,看著兵衛審查過的學子魚貫而入。

朝臣們如何能不浮想聯翩。

她看沒忍住看了看酒壺:“陛下,是不是今日的酒太烈了?”

可李忠,隻是個尋常的皇子而已。

門下省侍中許敬宗,弘文館學士李義府上奏,如今國有正嫡,國本未正,非國家之福。

他們二人必然會抓住這次機會,順應聖意。

尤其是今時不同往日。

進士科正式開考。

“雖說你們現在若生個女兒,是與弘兒年紀相當,朕也信得過,你們教出來的女兒必然是好孩子。”

皇帝這感歎,如何能不傳開?太子又如何不知。

薑沃之前未去向王老尚書探問考卷,此刻卯時已到,才與學子們同時拿到他老人家出的進士科五道時務策題。

皇帝擺擺手:“這些都是末節,總之,你們得先有個孩子,朕才能為你們安排——不然,安安就要長大了,與駙馬差好幾歲,隻怕不太好。”

皇帝下詔:以皇太子忠為梁王、梁州刺史,即日出京赴任。立皇後子代王弘為皇太子。[2]

您要不要聽聽這都是在說什麼啊!

他老人家驚的是這個時間。

正在與老尚書請教,就見有吏部的書令飛奔而來,告知二人今日朝上大事。

薑沃想到正月裡的貢舉與二月裡的放榜——若有朝臣要上奏改立太子,估計也得等貢舉放榜過去吧。

至今今歲末,不管是出於旁人的授意,還是太子本人真的受不了了。他終於遞上了‘自請讓東宮’的奏疏。

當年皇帝無嫡子,太子是以‘長幼之序’得立。

此時王老尚書看著鴉雀無聲,正在進行進士科考試的都堂,心內升起些不滿:許侍中這也太急了吧,這還在貢舉期內呢!

“但朕自己是經過的——太子妃,將來的皇後,才貌都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心性合宜。”

然薑沃也是第一次聽皇帝這麼明確的提出,弘兒將來會是太子。

然後目光在崔朝和薑沃麵上拂過,認真道:“朕相信一定才貌堪配,天造地設。”

他繼續安排未來:“若是女兒……這倒是有些麻煩。”

王老尚書聞言也不免一驚——倒不是驚這個事,以王老尚書人脈也早知太子‘自請讓位’,東宮將要易儲。

好在許李二人上奏雖急,也甚合皇帝心意,但皇帝未急。

李治擱下杯盞笑道:“薑卿好會堵朕的話——但朕今日還是要說。”

“安安是朕與皇後的嫡長女,朕自然早早為她打算——若是你們有個兒子,正好給朕做駙馬。”

皇後是有兒子的!

才說了一半,就見薑沃執壺,給他添酒:“陛下之讚,臣受之惶恐。”

朝臣皆深知,太子與聖人父子疏離至極。廢太子,不過是個時日問題。

她不想說也沒關係,喝過酒的皇帝,自己就能說下去。

奏請陛下改立嫡子。

不會是特意挑了她不上朝的這一日,儘早上奏吧。

這也是一樁順應帝心的功勞啊。

這一聲歎息的內涵可太多了!

至宴上,皇帝就笑道:“安安如今一點兒看不出早產孩子的樣子了。”

許敬宗李義府正月上書,皇帝先將此事押後。

薑沃未至大朝會——吏部許多官員都告假未至,因這一日是貢舉進士科開考日。

太子的東宮就跟篩子似的,什麼事兒都瞞不過外頭的朝臣。自東宮遞奏疏到禦前,估計耳目聰靈的朝臣,此時已經得信兒,籌謀著請皇帝改立太子之事。

百官拜賀東宮。

薑沃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低頭看鍋裡翻滾的肉片。

東宮屬臣屢屢被皇帝調離,剩餘屬臣也都儘力避走,能尋門路調任旁的署衙的都早走了,剩下走不了的,有天天裝聾作啞在東宮呆著的,也有直接畏事解官而去的。

這回帝後來赴新年火鍋宴,沒有再帶食盒,而是帶了個孩子。

還是陛下……

媚娘在旁邊接了一句:“若真是有此擔憂,也可不姓崔,不入崔氏譜牒就是。”

可如今,皇帝已立武皇後。

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年近兩歲半的弘兒被帝後帶了來。

畢竟,自從上次他們參奏長孫無忌謀反不成,就總有點心病和焦慮,覺得未徹底切中帝心,生怕皇帝心裡給他們記下了一筆。

甚至在帝後離開屋前,弘兒還很規矩道:“請父皇、母後安心。”而安安則是小臉兒玩的紅撲撲的,對父母搖了搖肉乎乎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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