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雞都複刻出來了,炸薯條就更容易實現了。
不過比起炸土豆條,薑恒更喜歡吃炸地瓜條,剛出鍋的地瓜條外頭皮酥成一層脆殼,裡頭地瓜肉的綿軟甜蜜,跟薯條又不是一個滋味了。
待炸雞味道已經讓薑恒八分滿意的時候,她請來了郭氏嘗鮮。
炸雞這種食物,薑恒預估在宮裡比較難推廣開來:頭一個太後皇後都是養生達人,晚上比兔子吃的還少還清淡,估計很難接受這種油炸食品。炸雞在後宮,應當是小眾食物。
薑恒就請來了郭氏同品。
郭氏是標準的肉食動物。
果然郭氏一嘗就喜歡,而且還特彆無師自通開始搭配:“單吃雖好,吃多了就有些膩。之前你做的那些果茶還有沒有,應當配一盞的。”
薑恒笑道:“果然是行家吃客,早準備好了。”
沒有可樂,檸檬冰茶也可以。
郭氏很痛快地吃了一頓午膳,隻覺得整個人都被油脂的香氣熨平了,變成了一個非常平和而倦怠的人。
薑恒看她很像吃飽的大貓似的,幾乎就要躺下呼嚕起來。
“今日多走走。這兩盤子炸雞的分量可不好消化。”郭氏告辭的時候,薑恒還不忘囑咐她。
郭氏應了一聲。然後讓宮女將薑恒贈給她的兩個食盒拎牢穩了。這倒不是郭氏從永和宮連吃帶拿的,而是帶給裕嬪的。
裕嬪是鹹福宮的主位。郭氏出入都少不得跟裕嬪報備一聲,到永和宮來一趟試吃,薑恒這邊作為禮數,也要給裕嬪備一份。
帶走的炸雞是已經炸過第一遍的,回頭鹹福宮小廚房自個兒複炸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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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晚膳時分,薑恒就收到了來自鹹福宮的回禮:兩碟子果餡兒團圓餅,兩碟子柳葉糖,一看就不是大膳房的標準點心模具,估計也是裕嬪小廚房的拿手點心。
來送回禮的是裕嬪的大宮女黃楊。
除了點心,還帶了一筆‘訂單’。
隻見黃楊帶了點為難的笑容福身道:“回信貴人,我們娘娘嘗了這炸雞肉,隻道比膳房的炸肉段又是另一種滋味,當時就想著五阿哥必是喜歡的,想叨擾貴人一回,待五阿哥回後頭吃飯的日子,讓他直接往貴人這裡用一回新鮮出鍋的。”
薑恒先是一怔,然後就痛快應了。
倒是秋雪有點緊張,在黃楊走後,不免道:“阿哥們回宮的時辰本就短,裕嬪娘娘隻怕自己還看不夠阿哥。聽黃楊的意思,卻是讓五阿哥自個兒來咱們宮裡用膳,不會有事吧。”
薑恒搖頭:“沒什麼,正常準備就是了。”阿哥走到哪兒肯定都帶著乳母保姆,照顧方麵不用他們操心。
想來這是裕嬪的一點態度表示。
宮中決策層趕著年底傳出要小批量晉封妃嬪的消息,不光薑恒,絕大部分人都揣測出了緣故:之前大半年儘是出事的犯錯嬪妃,影響了後宮整體風評,故而要選幾個表現優秀的晉封對衝一下,抵消晦氣好過年。
既如此,能被選中晉封的嬪妃,肯定要跟之前犯錯的相對,要那種謹守宮規,和睦眾人的才好——換句話說,領導提拔人的目的是要撐場麵,那當然要提拔些場麵人。
裕嬪這會子肯送兒子到永和宮,估計也是順著太後的毛摸,彰顯後宮和睦的意思。
於薑恒這裡,就當成同事家孩子來吃頓飯就是了。
“倒是有一件事。”薑恒忽然想了起來:“比起阿哥份例裡各種清淡菜色,小孩子必然更愛吃這種滋味足的油炸食品。倒是要想個法,不能讓五阿哥多吃了。”還不能讓他鬨起來,哭著跑回家去,說在永和宮不給吃飽。
“去找兩個顏色鮮亮的攢盒吧。”
秋雪答應著去了,很快拿來幾個新的葵瓣式的攢盒。
薑恒接過來看。攢盒,其實就是種分多格的食匣,多用在年節下,一隻攢盒擱在桌上,可以同時擺七八樣瓜子糖塊,顯得又豐富又喜慶。
而薑恒現在要攢盒,則是想當成多格飯盒用,準備給弘晝限製下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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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到了裕嬪約定的日子,來的不僅有五阿哥弘晝,還有四阿哥弘曆。
兩個人一起走進來,特彆像一對雙胞胎。
之前裕嬪曾說過,兒子原本也是圓潤如珠的,後來搬到了阿哥所又要去上書房,才瘦了下來——如今看來裕嬪娘娘是個實在人,說話不摻水分。
弘晝現在明顯是習慣了阿哥所的生活,又把自己補回來了。
兩個人圓圓潤潤走了進來,簡直像是卡通片裡,兩隻手拉手走進來的包子。
他們顯然也知道是來吃飯的,進門請安後,就由乳母擰了帕子給擦了手,直接坐到了桌邊上。
很快,剛炸好,表麵還帶一點微響的氣泡的炸雞就端上來了。
焦黃色的炸雞,下頭墊著一張翠綠色用來濾油的竹篾,旁邊還點綴著兩片金黃的檸檬,都是小孩子喜歡的鮮亮顏色。
弘曆還在說多謝信娘娘的時候,弘晝就已經抓起筷子,不等乳母給分配就自行吃了一塊。
“這個真好吃,我可以吃好幾盤子!”弘晝剛眯著眼睛享受完第一塊炸雞,就發現彆說好幾盤子,連方才那盤炸雞都不見了。
他忙睜大眼去尋。
就見信貴人正在親手分炸雞。
薑恒準備了好幾個攢盒,就是為了這會子。
“四阿哥五塊炸雞,五阿哥五塊——但剛剛已經吃了一塊,現在就隻有四塊了;我也是五塊。好啦,這很公平,每個人一頓飯就隻能吃這些炸雞。”又打了一句補丁哄孩子:“不夠下次再來吃好不好?”
薑恒將三個攢盒分開,裡頭也早已備好了彆的菜。
弘晝低頭去看,隻見紅色的攢盒分了七格,如今隻有正中間一格子是美味炸雞,旁邊的一個格子裡則是放了他不認識的一種雙色長條形炸物(紅薯條和薯條)。剩下格子裡裝填的食物,他就很熟悉了,全都是他日常常用的份例,沒什麼滋味的小青菜,燉黃魚,碗蒸羊肉,奶餑餑,最後一格則是他都吃絮了的蝦仁燉蛋。
一份經過太醫院嚴格審查的,富有均衡營養但沒甚滋味的孩子菜譜。
弘晝:好想哭。我要鬨了,我要哭了!
薑恒密切關注弘晝,見他小嘴一扁,心中就警鈴大作。
而在弘晝出聲前,弘曆就已經道謝,然後表示:“謝過信娘娘,我們今日吃這些就夠了。皇阿瑪和額娘都教過‘不多食’的道理。”
然後又轉過頭去對弘晝道:“《論語》裡頭‘不多食’後,朱子的批注是什麼,師傅們是不是講過?”
弘晝隻好低聲背誦朱熹注釋:“適可而止,無貪心也。”
皇室裡,弟弟怕兄長跟怕父親一樣,是刻在骨子裡的。
弘曆雖然隻大他半歲,但弘晝在進書房後,也聽多了師傅教導尊重兄長,凡事弘時、弘曆先做了的,他就不能不做,要顯得皇室兄友弟恭兼兄弟一心。
於是在弘曆安穩接受五塊炸雞現實,又搬出了朱子言論後,弘晝也就不敢再要求了,隻好珍惜地吃著自己的四塊炸雞。
弘晝再珍惜,也很快就吃完了所有的炸雞,然後開始用筷子戳奶餑餑玩,並不肯吃,期間還拿眼睛去看弘曆盤子裡的炸雞。然而弘曆這個做哥哥的,也是當著他的麵,非常滿足一口口吃完了。
弘晝又眼巴巴看薑恒。那樣子跟等著要鵝餅吃的大鵝也差不離了。
薑恒之前聽人形容,小孩兒的嘴是一個小的菱形,還有些不明白,現在看著弘晝就都明白了:因為臉蛋嘟嘟,所以擠得小嘴兒變成了菱形。
她拿過桌上專門用來擦拭的細棉布,替弘晝擦了擦嘴角的油,溫聲道:“下回再吃好不好。”
到底是吃了油炸的食物,飯後乳母給兩個阿哥各吃了一枚山楂丸。
兩人又齊整整向薑恒告彆。
“是該早點回去的。”薑恒知道阿哥們能回後宮的時候少,想必這會子熹妃和裕嬪都在盼著。
冬天天黑得早,薑恒帶著四個人,前後點著燈,加上阿哥們的乳母保姆,浩浩蕩蕩一串子人,先就近送了弘曆回景仁宮。
熹妃果然在正殿裡點燈等著,見了薑恒親自來送,不免有幾分詫異:“四五個人跟著呢,這樣冷的天,信貴人怎麼還走這一趟。”她與裕嬪都給兒子配足了人,正是預備著夜裡回來的。
見信貴人又格外送回來,熹妃忙讓她進來吃茶。
薑恒笑著牽了牽弘晝:“改日來喝熹妃娘娘的茶吧,得先將五阿哥送還裕嬪娘娘。”
弘晝也非常自然的就反抓住薑恒的手,肉乎乎的小胖手落在她掌心,像是握著一塊暄軟的小麵包。弘晝揮舞起另一隻小胖手:“四哥,晚上見。”
沒錯,晚上還要見——他們每回隻能在後宮待上兩個時辰左右,睡覺仍要回到阿哥所去的。
於是薑恒加快了送弘晝回去的腳步。
果然才過了禦花園,就見前麵一串燈籠迎過來,正是裕嬪披著大氅帶著人過來。
兩隊相遇,裕嬪也是訝然:“你竟是自己送出來了?”邊說話邊從薑恒手裡接過弘晝,摸著兒子的小手暖呼呼的,就笑道:“可見是吃好了,在這外頭走了一會兒路,手心都是熱的。”
裕嬪看薑恒的神色也比以往親切和氣,但彼此有話也不會這會子站在冬夜裡說,很快就告彆,各自回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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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熹妃這裡,在聽弘曆說了今晚在永和宮諸事,又給他換了新做的衣裳後,也就到送弘曆回阿哥所的時間了。
熹妃一向很注重宮中禮節,絲毫不錯。哪怕心中不舍,覺得才跟兒子呆了很短的時間,但麵上還是不露什麼,按著時辰送走了弘曆。
回來對著鏡子,慢慢卸去妝容。
旁邊冬青就上前道:“裕嬪娘娘將五阿哥送去永和宮,是要做出樣子來,給這回年底晉封的事兒使勁兒。娘娘又何苦來著,原本跟四阿哥相處的時間就少。”
熹妃自己明白,連帶著宮女也明白:這回晉封必然不會有她。
妃位之上再難挪動。
要不忽然天下紅雨,自己忽然有了年氏之前那樣的大恩寵,要不兒子有大出息,否則熹妃是準備將這妃位一坐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的。
能不退就算勝利了。
所以冬青不明白:娘娘又不奢望晉封,何苦要把珍貴的跟兒子相處的時間放棄掉。
熹妃對著鏡子裡的冬青笑道:“我並不是做給皇上太後看的,是做給齊妃看的。”
冬青先是一愣,然後也對著鏡子裡熹妃笑道:“娘娘這是給齊妃娘娘點火呢。”
是啊,自打年底要晉封的消息出來,齊妃娘娘對貴妃位的渴望,人人都瞧得出。可熹妃是斷不希望宮裡再出一位貴妃的!官大一級壓死人不說,隻說齊妃跟她一樣有兒子,這事就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