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熟悉的職場(2 / 2)

想到這兒,由不得熹妃不往下想去。

信妃這是在給自己還沒出生的兒子鋪路嗎?

這會子把女兒送給太後過夜甚至小住成了慣例,將來若有了兒子,自然也就順理成章——那信妃的兒子就會成為唯一一個太後看著長大的皇子。

之前弘時等三個阿哥小的時候,都是在王府長大的,逢年過節能見一眼祖母就不錯了!

那這情分要怎麼比?

熹妃覺得自己指尖有點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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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先對著皇後問道:“這是第一回在圓明園過中秋,皇後的章程都擬好了?尤其是內外命婦何處進退,何處坐歇,至中秋家宴何處賞月,何處敬香這些大麵上的事兒都安排妥了?這些是不能錯的。”

這才是太後今日召人過來的緣故。

在紫禁城裡過節有固定的流程,最要緊的是有固定的路線。

幾十年來內外命婦出入都是一樣的門和路線。

可圓明園不一樣,命婦們自己不熟,意味著要安排更多更仔細的宮人來引領。走動的宮女太監多,卻要做到多而不亂,井井有條,不能命婦們進園跟趕大集一樣亂糟糟。

若是第一回到圓明園過中秋就亂了套,皇室丟臉,她這個太後以及皇後都丟臉不說,太後主要是怕耽誤了皇上將來的決斷。

她看得出,兒子明顯是更喜歡住在這圓明園。

那她就得盯著人把這圓明園的架子都立好了,起碼後宮不能讓人挑出毛病來——要是在這裡連個中秋節都過不好,皇上以後還怎麼來長住呢。

皇後將太後提起的事兒一一作答。

她最近光忙活這件事兒了!

薑恒聽皇後有條有理將安排道來後,不免感慨,這後宮一把手真不是好做的。估計她練字畫圖看女兒的時候,皇後全部在搞調度順流程排宮人。

組織一場團建都是很累的活,何況是安排偌大的中秋之事。

“如今宮裡又多了一個妃位幫襯,有場麵上的事兒,就有人可替你分擔了。”應酬宗親長輩,非妃位也是拿不出來的。

那些老親王妃,因輩分高就最要臉麵,要弄個貴人常在去陪,她們敢就在宮裡撂臉子。

皇後頷首:“不光場麵上的事兒,臣妾手裡還有些忙不開的精細活,要分給她們。”又單獨對薑恒笑道:“到了妃位,可就躲不得懶了,其實本宮早盼著你能搭把手的。”

皇後這說的絕對是真心話,之前妃位上隻有齊妃和熹妃的時候,險些沒給她累死:齊妃是時不時要給她幫點倒忙添點亂的,還不忘踩熹妃一腳表表功;而熹妃是凡事小心絕不會自己拿主意,隻肯做皇後吩咐過的事兒——她倒是一點兒不犯錯,但也是一點兒不肯擔責任的明哲保身。

為此,薑恒位份還遠不夠的時候,皇後就看好了她:隻瞧敢將敬事房副總管陳得寶立送慎刑司這件事,就可知她有決斷有主意,不怕事也不優柔。

快來個正經人給她搭把手吧。

皇後再對太後細細解釋道:“雖說各處都安排好了宮人,但總要有個主位看著才是,不然一處照管不到,就可能滑脫了。”

要預備著有特殊情況時,各處的宮人能找到直接負責的領導。

中秋那日太後皇後要忙著接見命婦們請安,是不可能一一來決策各種意外小事的。

“晚宴要有人盯著,敬香拜月的慈雲普度處又要有人盯著,再有皇上在前頭的正大光明殿隻怕也要擺宴,還需有人聽著前頭的吩咐,免得皇上一時要用人。”比起後宮來,當然還是皇上在朝臣們跟前的顏麵最重要。

若前頭宴席有什麼意外,就要後宮中秋宴這邊先出人出東西補上。

薑恒在旁邊認真聽著,學習著新的知識,深知自己的職場生涯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太後帶著皇後等人商議後宮要事,這必然不是第一回,但這是她的第一回。

這是她的第一場後宮高級彆會議。

之前她都是執行者,聽太後皇後怎麼安排就怎麼做就行了,從這次開始,才算有資格列席參加決策調度會。

太後將皇後的‘應急預案’也聽完後,對皇後表達了讚許:“皇後辛苦了,等中秋後可要好生歇兩日,彆累出病來。”

皇後半是笑半是歎道:“皇額娘雖體恤,隻怕也歇不得。”

“往年中秋後就要去木蘭圍場,不知今年還去不去。若是今年不往圍場去,直接回宮倒是鬆快些。若是還到圍場,就要提前預備著宮裡頒金節的事兒了。”

而頒金節後又很快要預備過年,今年年前還有兩樁大事呢:信妃的冊封禮和四公主的周歲禮,這都是不能疏忽的。

薑恒從皇後臉上和語氣裡,愣是感到了一種熟悉的社畜感。

簡直就是同事們抱怨項目工作永遠做不完的樣子。

原來世界大同啊。

富貴閒人實在是太難得了。

薑恒等人告退的時候,乳母抱了敏敏出來。

而敏敏手上還捏著一個放著香料的鏤空小銀球。

乳母蹲身:“回太後娘娘,公主抓著並不願意鬆手……”烏雅嬤嬤在乳母旁笑道:“奴婢就做主替娘娘送了孫女。”

太後自然不把一枚銀球當回事:“現在正是孩子願意抓東西的時候呢,下回多準備些讓她抓去。”

薑恒見女兒跟小熊抱蜂蜜似的雙手捧著小球,覺得很有意思,就自己將敏敏抱過來。裕妃也過來拿身上的玉佩引她,看敏敏願不願意鬆開銀球抓玉佩。

太後見這情形倒是又想起一事,對薑恒道:“敏敏的周歲,依舊是哀家來辦,但有一事——你那裡新鮮玩意兒多,你主意也多,抓周的物件你這做額娘的自己備去,哀家倒要看看咱們敏敏到時候抓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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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壇雲居出來後,皇後擺了擺手,不打算上步輦,想要在這秋日涼爽天兒一路步行回去,也鬆散下精神。

就看著裕妃出門後仍自然而然跟信妃一同走。

人與人熟絡了,交談起來自成一種氛圍。或許這氛圍中的人感覺不出,但外人就能感覺出來一種無言的親近。

皇後就分明察覺,三妃雖然此時同行,但熹妃跟兩人間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

待走完月壇雲居的台階,皇後與熹妃便要往西行,薑恒和裕妃依舊直行,就此分開兩路。

從月壇雲居走到同樂院這段距離不近,皇後正好趁空在路上與貢眉說起這宮中形勢。

“萬歲爺真是跟先帝爺不同。”

先帝宮中何等百花齊放,當今宮中就何等一枝獨秀——甭管這一支換不換,但總是一支。

“但要從愛惜覺羅氏祖宗們來說,先帝爺那種不專寵,將後宮一碗水端平的又是少數了。”

愛新覺羅氏的皇帝,專一用情起來佛祖都害怕。

順治爺可以作證。

皇後選了一條大路走,跟著的宮人都遠遠墜在後頭,隻有她跟貢眉兩人在前頭主仆低語。

“經這回阿芙蓉之事,本宮看皇上對三阿哥的不滿是溢於言表了。”且這事兒弘時辦的實在糊塗,皇後試著把自己帶入了皇上一下,就覺得,除非彆的皇子都出了事兒或者太不堪,否則皇上不會立三阿哥為儲君——彆管他是不是被西洋人騙了,但問題是這麼好騙就沒法當一國之君。

否則不得擔心他會不會被人騙了江山去?

“弘曆弘晝的話,無論論長幼還是性子,顯然都是弘曆更出色一些。”

聽皇後這麼說,貢眉加了一句:“熹妃娘娘還是滿軍旗。”

“若信妃將來有皇子,那太子之位,估計就在這兩人的兒子中間了。”

皇後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半晌後才道:“本宮是嫡母,對皇子們不能偏頗。倒是宮裡僅有敏敏一個公主,對她好些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貢眉作為皇後最看重的心腹,很快就道:“娘娘這是更看好信妃嗎?”

皇後搖頭:“若敏敏是皇子,是個這樣像皇上的皇子,本宮都不用猶豫的。”

“況且,熹妃的性子,雖然從不犯錯也素來恭恭敬敬,該說關懷親切的話時也會說……但本宮看著她,總覺得像看個瓷人似的,又光滑又冰涼,似乎她做事,隻是因為該做,從不是想做。”

熹妃的為人,倒像是一道名菜‘三不沾’。

這樣是滴水不漏,但也注定了宮裡沒有旁人會跟她滴水去。俱皇後所知,原本裕妃是很有給熹妃遞橄欖枝,大家報團取暖的意思,可後來也就退縮了,現在裕妃倒是跟永和宮走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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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恒並不知皇後正在背後評定妃嬪,甚至要暗中下一點籌碼。

她隻是邊走邊跟裕妃討教些宮務的經驗。

裕妃到底比她早兩年上手。

而裕妃到了自己的杏花春館,卻並不進門,反而停下腳步對薑恒道:“咱們叫上小郭,快趁著今日再痛快打幾圈如何?這領了差事,從明兒就有內監宮人開始往你宮裡跑了——多少瑣事要你拿主意呢,一日得見七八趟人,再不得個大空。”

薑恒在裕妃臉上看到了將要加班的惆悵,以及加班前的周末儘力狂歡感。

怎麼說呢,自打升了妃位,這個世界倒是更加變成了她熟悉的職場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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