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聖旨(2 / 2)

張廷玉搖頭心道:徐元夢忽然病退,皇上必要給四阿哥重新尋師傅的,不知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正在將皇上聖旨往外發去,忽見九州清晏太監來召。

張廷玉剛請過安,就聽皇上問道:“你來給弘曆做師傅如何?”張廷玉驚了:我剛還琢磨將來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竟然是我倒黴的景象!

他連忙委婉表達了下自己雖然榮幸,然而軍機處工作量在那裡擺著,隻怕實無暇兼顧之意。

就聽皇上道:“朕何嘗不知,隻是再換了旁人,朕也不放心。”

張廷玉心中打鼓:皇上這句不放心,是看重四阿哥,覺得旁人教導不夠好不放心,還是不放心四阿哥本人呢?

他跟著皇上良久,直覺是後者。

皇上正在沉吟,隻見蘇培盛躡手躡腳走進來:“皇上,慎刑司蘇掌司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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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若無事一般不到皇上跟前來,聞此皇上就讓張廷玉先退下,先見慎刑司的人。

蘇嬤嬤進門跪了:“回皇上,這幾日慎刑司巡查的內監發現,四阿哥處一小太監鬼鬼祟祟,專與能出宮門的太監結交。”

“因是阿哥的人,不敢輕動。直到昨日那小內監拿出小指粗的一根金棒來,才算人贓俱獲,奴婢私下把他扣下,問他這樣古怪的金子從何而來——雖說宮裡主子們常賞銀錢,但再沒見過這樣形狀的金條。”

蘇嬤嬤邊說邊從袖中取出用帕子裹著的一物,遞給蘇培盛。

蘇培盛打開來呈給皇上。

皇上拿起看了看,隻見確實是一根金色的小指粗細的棍子,倒像是從什麼東西上鋸下來的。

蘇嬤嬤聲音總是很平靜,繼續道:“那小太監見慎刑司的人質問便隻喊冤,說自己沒有偷盜財物,隻是四阿哥前些日子命他燒了一艘西洋船的模型,剩下的船骨燒不儘,就賞了他。他便想著將裡頭最貴重的這段金子截出來捎帶出去給家人。”

蘇嬤嬤道:“慎刑司從他屋裡也確實搜到了一架船骨,隻是那小太監答話時支支吾吾慌裡慌張。奴婢又令人去內務府和造辦處都問過了,四阿哥處近幾個月內報損的器物裡也沒有西洋船。”

“奴婢就想著,涉及阿哥們沒有小事,便來回稟萬歲爺,請皇上的旨,若要拿了人繼續審,奴婢便命人回過四阿哥,去阿哥所拿人。再或者奴婢這裡遣人去問一聲四阿哥,若真私下賞過這內監,想來也就對起賬目來了。”

慎刑司一切聽令於皇上,不會私下與皇子結交是鐵則,便是隻問四阿哥一句話,也得先來回了皇上。不能慎刑司覺得想當然,就打發人問了,阿哥再回了,直接跳過皇上這一步。

皇上聽到西洋船骨架,就蹙眉:“拿來朕瞧一眼。”

若是前兩年,皇上還真未必認得出各種船隻的不同,但近一年來海防上頻頻出事,皇上既有心整頓水師,對各色船隻也就見得多了些。

他將燒的還有些焦黑的船骨翻來正去看了一回,覺得大小頗為眼熟,想著戴梓現就在十三庫內看各種西洋器物,就讓人宣了戴梓過來辨認。

戴梓才拿在手上,不過顛了一顛,就認了出來:“是法蘭西的模子,萬歲爺看這機擴與下頭中空的龍骨,應當是放在水裡能夠浮起行駛的上等品。”雖隻是殘破的船骨,但戴梓還是研究的津津有味,又跟皇上惋惜道:“萬歲爺,其實這上頭的扭條機擴並沒有壞,就隻這裡少了一截子支撐,臣回去修一修,再將外頭加上船體,保管又是好好一艘船了。”

皇上遞給他一截子被小太監截下來的金條:“是這種嗎?”

戴梓往上一擱:“沒錯,就是這樣!”

隨即就要捧著這船下去修。

還是皇上無奈道:“先擱下,朕還有用的。”

戴梓隻好放下,還不忘囑咐皇上:“萬歲爺用完後,可要記得給臣送了去。”

蘇培盛在旁邊聽得眉頭直跳:他知道這位為什麼會被發配鑿石場了。除了說起專業的事兒頭頭是道外,其餘時候這位戴大人沉默寡言不說,一開口就噎人。這還有臣子安排皇上的?

皇上倒是從顧老師那裡深知了戴梓的性情,也不以為忤。

隻手裡拿著這西洋船蹙眉回想,這樣珍貴的西洋船模型,必不是皇子份例常有的。是他之前賞給弘曆的嗎?竟不記得了。

“去素心堂請貴妃。”十三庫的賬目早就歸永和宮一並管著,皇上要查檔,也都現命人去永和宮取。

戴梓聽聞皇上要見貴妃,連忙告退。

薑恒這裡聽說皇上要查一艘西洋船模具的去處,就帶著好幾本十三庫的賬目過來。然而到了一看,倒是不用現查。

薑恒看著被燒的帶著煙黑色的船骨,無奈道:“皇上若是問起放在水中能行駛的模子,那不用查檔,臣妾就知道。這樣的船總共沒有十隻,其中最大最精巧的一隻,臣妾幾年前送了四阿哥做十歲的生辰禮。”

屋內霎時一靜。

蘇培盛把脖子縮了起來:乖乖,四阿哥竟然把貴妃娘娘送的生辰禮給燒了,怪不得不報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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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再被召回九州清晏的時候,還有些不明所以。

進門就見皇上案上擺著一架燒過的熟悉船骨,隻覺得背上立刻竄上一陣寒流,立刻跪了道:“皇阿瑪……”

皇上拂袖:“長者賜,不敢辭。你這規矩學的倒好,辭並不辭,卻直接燒了了事!”

弘曆連忙道:“皇阿瑪,原是兒子糊塗,寫禁海策論時,想起洋人為禍等事,心中不忿,一時激動失手摔壞了貴妃娘娘所賜之物。因怕貴妃娘娘多心,也不敢拿去造辦處修繕,這才……”

皇上隻道:“若要編話糊弄朕,你卻還早了些!你的禁海之論是為何而起,又為何指點弘晝,究竟是從公論,還是按私心論,朕也不問你,你自問去罷!”

弘曆隻覺得心跳個不住,連忙要為自己申辯。

卻聽上頭做的皇阿瑪已不容置疑道:“從此朕為你換過一位師傅,下去吧!”

弘曆哪裡能現在下去,皇阿瑪這分明是疑了他。他連忙磕頭:“皇阿瑪,兒子知錯。”

隨即忽想起一事,連忙道:“兒子雖一時糊塗,但這不慎摔了船以及將船骨賞人,都是兒臣阿哥所內發生的日常小事兒,貴妃娘娘處又是如何得知,又是如何狀告到皇阿瑪這裡來的?”

弘曆是真覺得永和宮怕不是趁他不在宮裡的時日,在阿哥所安插了人。

皇上聞言,神色愈冷:“你倒是會倒打一耙。那朕也明白告訴你,貴妃並不知此事,是你宮裡小太監將這船骨拆了鬼鬼祟祟到處托人送出宮,驚動了慎刑司,驚動了朕!”

弘曆解釋錯了方向,一把掐死那小太監的心都有。

也知道自己申辯的機會完全錯過了,方才急切之間門的話又犯了影射貴妃安插人手的忌諱,必是已經惹惱了皇阿瑪,隻好叩首請罪然後告退,想回去靜一靜理一理事態再上請罪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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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等弘曆上請罪折子,皇上就連下兩道聖旨。

一為四阿哥弘曆的師傅調動,由徐元夢改為張廷璐。朝臣們對此微有詫異:張廷璐,這跟徐元夢的差距也太大了,這是上一回科舉的榜眼,如今隻是翰林院侍讀,皇上對幾個皇子的教育向來極看重,請的都是重量級師傅,哪怕徐元夢病退,也不至於換這樣一位年輕不壓秤的。

若說張廷璐有什麼特殊,那便隻有一條,他是皇上極信重的張廷玉的親弟弟。

而接旨的張廷玉也不由苦笑:這一日之內,皇上由想讓他做四阿哥的師傅,換成了自己年輕的弟弟,四阿哥這是犯了什麼錯啊!我們家又是倒了什麼黴啊!

而另一道有關四阿哥的聖旨,在前朝看來很正常,後宮倒是震動極大。

皇上給四阿哥弘曆賜婚鑲黃旗佐領那爾布之女,烏拉那拉氏為福晉。

雍正八年是選秀年,今年初,已經行過的選秀,又是宮裡一個人沒留,秀女們隻指給了各王府宗親。

但有幾個秀女,又沒有撂牌子,又沒有指婚,隻說暫留。

朝臣們就有數,想來是四阿哥五阿哥兩位皇子的福晉側福晉人選。

因此朝臣們對皇上萬壽前給皇四子賜婚並不意外。

後宮的意外則是在人選上。消息一傳到坦坦蕩蕩館,薑恒就驚了,問秋雪道:“烏拉那拉氏是正福晉?”竟然不是富察氏為福晉,烏拉那拉氏為側福晉。

秋雪點頭:“是啊,皇上還並沒有給四阿哥賜側福晉。”

薑恒原想起被弘曆燒了的西洋船很心疼:那之前之後並沒有一樣精巧的模具了,據說那位法蘭西造船大師已經過世,成為了絕版。於是一聽弘曆給燒了,薑恒後悔不已,早知道不送他這樣好的,留下給敏敏和六阿哥玩就好了。

好在皇上安慰她,戴梓說能完全修好這艘船,頂多是外形變一點。且戴梓倒是很高興四阿哥燒船,不然他還沒有這樣一架船骨研究。他跟皇上保證,等他拆了修過一遍,這樣的船模他也能做出來。

現在聽聞這指婚聖旨,薑恒倒是換了另一種心情:唉,年輕人到底沉不住氣,一燒把自己原本的媳婦兒給燒沒了。

果然,消息傳到熹妃處,她是最震驚的一個,甚至失態,不由問了好幾遍身邊的冬青:“怎麼會是烏拉那拉氏?太後娘娘不都暗示過,皇上更看好富察氏嗎!”

雖說都是滿洲大姓的姑娘,而且都是上三旗鑲黃旗的出身,但富察氏和烏拉那拉氏的家族可完全不一樣。

富察氏的阿瑪是察哈爾總管,伯父馬齊還是皇上剛登基時就跟怡親王並列的總理事務王大臣,一家子重臣,在熹妃看來,若有這樣一個妻族,其實比貴妃的娘家就根本不差什麼了。

相比起來,烏拉那拉氏的阿瑪,隻是授四品頂戴的佐領,家世並不出眾。

熹妃極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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