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金絲雀(1 / 2)

一切好似恢複了平常,方才一瞬間麵前的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仿佛是她的錯覺。

眼前的人不過是她同住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的好弟弟。

“怎麼不說話?”

良久沒有得到謝雲的回答,許湛困惑,眸光微暗。

謝雲抬頭,仿佛毫無察覺……目光流轉自他臉上掃過,鼻尖高挺,眉宇星目,一派儒雅麵相,卻不知其皮下狼子野心。

她衝他微勾唇,道:“抱歉,阿湛,爸爸的事來的太突然,最近我有些太累。”

許湛盯著她唇邊的笑看了一會兒。

“姐,我知道你最近很辛苦。”他眼中重新染上溫度,“爸爸的事,我也很心痛。”

輕輕應了聲,謝雲不再說話,轉身替謝國平壓了壓被角,然後撫了下裙角,站了起來。

許湛跟著她走出病房。

哪怕表麵與謝三叔再不合,那也是她爸爸的兄弟,眼下人來了江市,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替他接風洗塵。

出了醫院,許湛上了駕駛座,謝雲也不阻止,乖乖繞到副駕駛。輕車熟路地從車的儲物箱裡拿出一隻女士薄荷煙,趴在副駕駛車窗上吞雲吐霧。

薄荷味擴散開來。

“姐,哪怕是女士煙也要少碰。”

車駛出停車場,許湛一隻手扶著方向盤,順勢瞥了一眼懶洋洋靠在副駕的女人,紅唇在煙尾留下個紅色的印子……靠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臉上寫著淡漠與冷靜,仿佛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高在上。

“就這一隻,”謝雲紅唇下,露出咬著煙尾貝齒,“這包煙遙遙放在這的,都不知道多久了。”

“路遙什麼人,你怎麼還跟她玩?”

“她怎麼啦?”

她轉過臉,一臉天真。

許湛目光微沉。

一腳刹車停下來,向副駕駛俯身過去。

高大的陰影壓下來時,謝雲沒有動,任由他伸手摘了她手裡的煙,指尖一彈彈入街邊的下水道口裡……

謝雲一雙漂亮的眼平靜地望著他。

男性古龍水的味道將她籠罩起來,他寬闊的肩膀遮擋去了她眼前的視線,腰間一緊,“哢嚓”一聲輕響,他替她扣上安全帶。

與此同時,壓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布料擦著她小巧尖細的下巴,隨著他的氣息抽身離開。

“安全帶總記不得。”許湛說。

謝雲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沒動,過了一會兒,等他重新發動汽車,音浪嗡鳴聲中,她突然笑了聲:“平時我都是駕駛座,不習慣副駕駛……哦,說起來,這車還是老爸送給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結果現在都是我在開。”

“哪有男人喜歡開瑪莎拉蒂的。”許湛也跟著笑,“名義上買給我,實際上還不是讓你開。”

他語氣自然。

謝雲細品了一會兒,仿佛要在裡麵品出一些不同來。

可惜什麼都沒有。

目光動了動,她打量身邊的年輕男人,終於還是換了個話題:“阿湛,關於剛才在病房裡提的事……”

“什麼?”

“今天我去了李子巷,看見你手下的兩個人在那裡做不太好的事。”

“你去李子巷做什麼?”

“……”

幾年前,謝三叔有了些錢,自己公司找外包做工程。

一個工地開工的時候正逢台風登陸,本來工地應該按照法規停工,該死的謝三叔卻在台風登陸那天喊人去工地做收尾。

結果出了事故,器械傾覆,幾個人從高空墜落,三重傷一死。

在法律上,無論是“危險作業”還是“死傷量”都已經足夠送謝三叔進去吃幾年牢飯。

然而這件事最後卻奇跡般被不了了之。

謝雲去李子巷,就是為了拜訪其中一個重傷患者……本來也沒想太多,就知道她爸此次病倒,謝三叔來勢洶洶,她有把柄在手,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隨便去看看,老爸當年來江市,那時候窮,隻能住李子巷,”謝雲淡道,“我心情不好,便去了那。”

許湛扶著方向盤,聞言沒有太大反應:“你之前說不太好的事,是榮連街相關的嗎?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通貨膨脹,三叔和我商量了下,想讓榮連街的商鋪漲租。”

“哦。”

“這個決定搞得租戶怨聲很大,我們因此跟一些榮連街的地頭蛇,就是李子巷那些人,鬨得不太愉快……但手底下的人有他們的做事方法,姐,你不要管。”

謝雲微微蹙眉。

“做事方法就是上人家家門口潑油漆嗎?”她坐起來了一些,“那家戶主好像還是個小孩,都不知成年沒有。”

她停頓了下。

伸過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威脅未成年,違法的。”

隔著西裝褲,許湛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傳遞來一些溫度。

他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李子巷住了陸鸞,還有一大堆他手下的馬仔,這些都是榮連街地頭蛇的刺頭骨乾,中間還有幾個在讀高中的,很正常。

他也不知道他手下的人對那些人做了什麼,潑個油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事事都要他關心到這個程度,哪有這樣的道理?

聞言,他也不是很在意,隻是敷衍地笑了笑:“那是有些過火,回頭我說一下他們。”

謝雲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

也看出他有些敷衍。

她索性不再說什麼,收回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許湛隻感覺到大腿上的溫度撤離了,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隻看見副駕駛座上的年輕女人撇開頭,閉上眼在閉目養神……

眼下烏青清晰可見。

這些天她確實是累壞了,前麵幾天謝國平沒有脫離危險期,她整夜整夜地坐在病房外親自守夜,基本沒怎麼有機會合眼。

趁著一個紅綠燈停車,許湛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又伸手把空調開高了一些。

謝雲睡得沉,對著突然籠罩上來帶著淡煙草混雜著古龍水味的氣息卻並不抗拒,隻是動了動,臉一偏,巴掌大的精致臉蛋滑落,半張臉消失在他西裝外套的後麵。

這樣的動作,使得她修長的頸脖暴露在他眼底。

雪白的膚色,青色的血管,看上去尤其脆弱,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輕易折斷。

而她毫無防備。

*

謝雲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後被微信提示音震得睜開眼。

她疲憊地從男人西裝外套後方掙紮著坐起來,拿出手機,聽見身邊駕駛座的人問了句,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