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缸的嗡嗡響聲傳來,汽車開動了。被拋在後邊的宇喜多公館正在慢慢地合上鐵柵門,女仆彎著腰送彆的身影在後視鏡裡越來越小。
優娜偶爾側頭看一下月彥。他的眼睛是一種剔透的紅色,與外表不同,透著稍稍的邪性,總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優娜小姐怎麼一直看著我?”月彥問。
“我在猜你今年幾歲了。”她說。
男人很愉快地笑了起來:“如果我是個比你年長許多的人,是否優娜小姐就不會和我跳舞了?”
她搖頭:“那倒不是。隻是你的相貌很年輕,但氣質卻很沉穩,不像是我們的同齡人。月彥先生幾歲了?”
月彥說:“其實我已經一千歲了。”
這樣的幽默將她逗笑了:“月彥先生真愛說笑啊!”
汽車行駛過淺草雷門前的大道,在慢吞吞的人群裡開得更慢了。街道上的燈火相當絢麗,暖黃色的一片,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穿插其間。
等到過了這片燈火燦爛之所,汽車忽然發出“
噔”的一聲響,戛然停住了。司機四處摸索了一番,又推開車門下車去查看。好一陣子,他才敲敲車窗,滿頭大汗地對月彥說:“先生,不好了!車故障了。”
月彥的語氣有些無奈:“看來,今天得改坐電車了。可要是讓人瞧見侯爵家的小姐從電車裡下來,會不會被人嘲笑?”
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正好優娜也不太想去跳舞,就說:“我們找個地方喝酒吧?”
月彥愣了下:“喝酒……?”他大概沒想到這位宇喜多家的小姐竟然會單獨跟男人去喝酒。旋即,他露出了理解的神色,笑了起來,“俗話說,酒是解憂之玉帚。喝點酒也是不錯的消遣。”
月彥先下了車,又替她拉開車門,將自己的手肘遞了出去,是要她挽著他的意思。
兩人朝著最熱鬨的淺草一帶走去了。就算是夜晚,這裡也很繁華;從華族們聚會的高檔飯店,到文人們開沙龍的西式餐廳,還有底層百姓們最愛光顧的普通居酒屋,全都一應俱全。
優娜沒什麼挑剔的,指了指最近的居酒屋:“就那家‘桃園’吧,看起來很熱鬨的樣子。”
“請稍等一下。”月彥卻沒動,“那裡不太適合你。”
“嗯?”
她再仔細看了看,原來桃園居酒屋內進出的都是穿著短和服、剛下工不久的中年男人們。的確,她這樣的嬌嬌大小姐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叫司機去買吧。”月彥回身,對趴在車底下檢查氣缸的司機說,“先不用修理了,去買酒吧。”
可憐的司機灰頭土臉地從車盤底下鑽出來,從月彥手中接過了錢袋。買酒連二圓都用不到,沒過多久,司機便拎著兩個小罐子回來了。
“你喝的習慣這樣的酒嗎?”月彥問,“這可是最便宜的酒。”
“當然。”她笑笑說,“我可是連最粗的酒都能喝的人。”
酒罐的蓋子擰開後,便有很灼烈的酒味冒了出來。雖然酒意很濃,但是這裡頭定然是摻了水或其他東西的冒牌貨,她一點也不怕喝醉。
月彥並不急著喝,而是打量著她。
河對岸有幾個穿著軍裝的男青年在聚會,有個人在彈和平琴,清亮的音色伴著男青年們的嬉笑聲直直穿過河川。
優娜搖了搖酒壇,小喝一口。酒的味道不怎麼好,但也能入口。
她知道月彥在看著自己,但不知她是否看錯了,有一瞬,她覺得月彥的眼神仿佛是一條蛇在看著被自己的尾巴纏繞住、即將窒息入腹的獵物似的。
但等她定睛一看,月彥先生又恢複了風度翩翩的斯文樣子。
和平琴的聲音歡快起來了,奏的是西洋的曲子,調子很輕盈。月彥忽然朝她伸出了手,問她:“要不要跳舞?”
優娜眨了眨眼,說:“在這裡?”
“是啊。”月彥理了下西裝的衣領,“我們今晚原本是要去鬆風館跳舞的,不是嗎?既然這裡有酒也有音樂,那不如在這裡跳舞吧。”
青年那雙剔透的、紅色的眼,仿佛彼岸花盛開其間,叫人不忍拒絕。優娜看著那雙眼睛,就覺得沒法說“不”。於是,她把手交了過去,說:“我的舞步很差勁,叫你見笑了。”
月彥握住她帶著紗手套的掌背,彎腰淺吻一下,說:“能和優娜小姐跳舞是我的榮幸。”
河對岸的幾個軍裝青年醉了酒,口哨和嬉笑聲越發響亮。和平琴的琴鍵流暢而輕快,在夜色裡流淌著。
月彥摟住舞伴的腰,眸光低垂,漸漸落在懷中女子的頸窩處。在黑色的、絲緞般的發絲之下,皎白而輕薄的肌膚幾乎能透出血管的紋路。隻要輕輕一刺或者一割,甘甜的鮮血便會噴湧而出。
他低下頭,眼眸斂起。
——這位宇喜多家的小姐,無論是外貌也好,還是言談舉止也好,看上去都格外美味一些。原本想在鬆風館的舞會結束後再享用她的,不過,看起來自己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無慘:我建議你快跑
女士:我建議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