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 246(1 / 2)

[綜]戀與獵人 Miang 12737 字 7個月前

第246章

最下法師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麼。

但仔細一想,卻又什麼也沒忘記。他對過去之事記得清清楚楚,就連仁敦親王被弑那年的雪有多大,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被陛下派去阪東的武士割下仁敦的頭顱時,他還在去往東原的路上。一場茫茫的大雪在夜裡落了下來,他停下了馬,抬頭看天上的月。此時僧仆來報,說仁敦親王已去了。

連這樣遙遠的事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到底是忘記了什麼呢?

最下法師手持念珠,走出空空如也的屋宇。原本堆在櫃上的經卷早已不在了,四下裡一片空寂。門口有人影,他以為是近侍日光長光,待開了門,卻隻見到數珠丸恒次。

“是數珠丸啊……”最下法師雙目合十,喃喃道,“是要啟程出陣了嗎?”

數珠丸恒次搖搖頭,欲言又止,麵色有些晦暗。最下法師很少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覺得有些奇怪:“是…發生了何事嗎?”

數珠丸望著主公的神情,憫情在心,竟有些不忍開口了。令主公陷於煩惱與不安,這是他絕不想看到的。可此事…又不說不可。

世事無常,諸行皆苦。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並非無有可能。

沉默片刻後,數珠丸還是決定張口了:“主公,本丸中的一位付喪神…暗墮了。”

最下法師的麵孔一怔。

“暗墮?”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瞳孔微縮,心底已有了不妙的預感。

雖數珠丸恒次還未說出是誰,但他腦海裡已隱隱浮現出了一個人影——那唯一會當著他的麵,喚出他從前佛號的女子。

倘若付喪神獲知了主公的真名,那她便不再屬於自己了。她會陷入對主君的執念之中,再也難以掙脫——這是最下法師在成為審神者之初,就被告知的東西。

僧人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他像是忽然衰頹了,踉蹌著退後了一步,險些跌坐在地。數珠丸恒次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住他,低聲道:“主公,請稍歇一陣吧。”

身為陪伴主公最久的近侍,數珠丸恒次明白那位暗墮的付喪神對於主公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最初主公告知他“每晚的夢境中,總會出現一個人”,他還未將此事當真。後來,主公取出了一條發帶,告訴數珠丸恒次“這是夢中所得”,數珠丸才相信了當真有這樣古怪的事。

那條發帶是屬於日光長光的。這位唯一的女性付喪神,竟時常進入主公的夢境之中;她似乎並不知道這些夢是屬於主公的,因此在夢中並無太多顧忌。可越是如此,主公便越會將她放在心上。

後來,日光長光的能力逐漸成長,主公也越來越愛重她。這些事,數珠丸恒次都知悉的一清二楚。但是他不曾料到,最後竟會變成這樣——

日光長光在夜半離開了本丸,獨自前往了平安時代。她到底做了什麼,現在已經無可考知了。曆史已被改變,所有人的記憶

都已做了相應的修改。除了修改曆史的付喪神,無人知悉修改之前的曆史是如何的。

付喪神插手曆史,那結局隻有一個,便是暗墮。這雖然是本丸中的傳言,但確實是真的。

所謂暗墮者,即失去歸處、失去來處、失去記憶與理智的付喪神,始終徘徊在曆史的夾縫間。從根本上來說,與時間溯行者已毫無區彆。倘若在曆史中遇上了檢非違使,則會被絞殺。屆時,便再無人可保護她了。

而這些暗墮者,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本丸來了。若是見到了她,也隻能拔刀相對。

僧人怔怔的,瞳孔縮凝不定。片刻後,他慢慢地捂住了頭顱,喃喃道:“她到底…改變了什麼?我已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她改變了什麼?是仁敦的事情嗎?”

數珠丸恒次搖了搖頭,說:“恐怕與仁敦親王無關。仁敦親王雖死,但卻與主公您沒什麼乾係……日光大抵是對前主堀尾忠氏之死無法釋懷,這才如此出手吧。”

“不可能……!”僧人卻這樣反駁。

他的神色有些倉皇,踉蹌地回到書架前,抽出了幾封妥善珍藏的書信,顫著枯瘦的手指展開,低聲道:“這是她修行時寄給我的書信…信上寫的分明,她對前主早已心無掛礙……”

信紙被他所捏著,也顫巍巍地輕晃。紙上的筆跡清瘦雋秀,一筆一劃,似乎字字都透著落書人的關切之情。

主公,…承蒙厚愛,我已出發去修行了。

請主公保重身體。我還會去信叨攪的。

主公,…不知您那裡一切都安好嗎?

“想為需要我的人做些什麼”,這樣的想法總是從腦海裡不停地湧現著。

主公,現在的我,可以為您做更多的事情。

我將踏上極化修行的返程。日光長光,上。

主公、主公、主公、主公……看著這些敬稱,隱隱約約的,他似乎還能聽見女子恭敬的嗓音。一滴水跡突然落了下來,沾濕了信上的墨字。僧人顫著手,將信重新收起,喃喃道:“怎麼會呢?……怎會如此呢?”

是因為他的罪業嗎?他仍舊貪戀俗塵,不舍愛欲榮華,所以便被如此懲戒了……是這樣嗎?還是說,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他本就無法逃過這命中的法劫?

忽而間,僧人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握住了數珠丸恒次的手臂,道:“鍛造刀劍的玉剛…並未用完吧?”

數珠丸恒次點了點頭。

“好…好。”僧人呢喃說,“當初…是如何鍛造出她的?容我仔細再思慮一番……”

數珠丸見狀,竟大致猜到了主公的意思——他想再度鍛造出日光長光。可……

就算真的再鍛造來一把日光長光,那也並非是過去的日光長光了。她與本丸的所有人建立的羈絆,都將不複存在。全新的日光長光,根本不會有任何在本丸的回憶,不過是有著相同本體的另外一位付喪神罷了。

然而,僧人卻已經快步朝著鍛造召喚的屋宇去了,腳步跌跌

撞撞,頗有些狼狽。數珠丸恒次歎一聲氣,連忙跟上去。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

何苦至此?.

///

本丸之中來了一位新的付喪神。

他名日光長光,是德川秀忠下賜於堀尾一族的寶刀,象征著“忠誠”。

由備前長船派刀匠長光二代目所鍛造的他,起先留在日光社內,又輾轉到了德川家中;於堀尾一族流傳數年後,很快回到了將軍秀忠的手中。此後,一直待在德川家的一之箱內,直到明曆大火那年,徹底燒失,在史書中失去了下落。

他是一位形貌出眾的男子,性格沉穩溫和,頗有度量,與德川家的將軍如出一轍。他不畏火,反倒很是喜愛光熱。據說是因目睹了太多被燒毀的城池樓郭,對此早已釋然。

主公花費了很多心力才鍛造出他,但當他真正來到本丸時,主公似乎並不是那麼的高興,甚至可以說是神色有些悲苦。.

在長船一脈中,日光長光算是晚輩,但他沉穩妥帖的性格卻令他如兄長一般關照著其他人。雖說並無什麼太過傳奇的背景,但他還是得到了主公的重用,很快地變強了。

在成為隊長的那一日,日光長光向同刀派的燭台切光忠詢問了一個問題。

“燭台切先生,”日光長光一貫這麼稱呼燭台切,語氣十分穩健沉厚,“我有一個疑問,在心中盤桓已久了。”

燭台切看著他,神色不由有些避讓。

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許久,但至今他還未從中走出。

得知日光長光暗墮之後,燭台切才陡然驚覺,與她一道在月下飲酒的那個夜晚,她所說的那些話到底代表了什麼——“那我要走了。再見了,燭台切哥。”

她站在月色之下,向自己虔誠地道彆。那時,日光想必已經清楚她要去往何處了。

而他竟然渾然未覺,絲毫不知悉她的打算。回過神來,他竟然覺得自己這位看似最親近日光的兄長,似乎始終沒有走近她,也不曾獲悉她的許多秘密。

不僅僅是他,本丸中的許多人都被此事所影響了。誠然,他們與舊日的日光長光並無太多交情,不過是同僚出陣之誼,又或者曾侍奉同一位德川家的主君;但也許是因為共同在這本丸、同樣身為付喪神的緣故,他們對日光的暗墮竟表現得很是痛苦。

燭台切隱約記得,一期一振低落了好久,連笑容都甚少露出。

燭台切本該依照妹妹的囑托,將那句抱歉之語轉達給一期一振,隻是他震驚於日光長光暗墮的消息,閉門未出了許久,才將這件事耽擱下了。

仔細一想,那句對一期一振的抱歉,何嘗不是一種告彆?

日光並不是因為自己成為了近侍,才無法繼續與一期一振繼續作戰的;她知悉自己將暗墮、將成為大家的敵人,才會因此向一期一振道歉。

許久之後,燭台切才將這句話傳遞到一期一振耳邊。但對於一期來說,這似

乎隻是往傷口上撒鹽的一種鈍痛。

燭台切其實不太明白,為何一期會對日光如此執著?明明一期一振自己也想不起來,他與日光到底有怎樣的過去了……

他隻能暗自猜測,這一切隻是巧合罷了。

壓切長穀部是很驚訝的,但是他是很堅忍強硬的性格,又對主公尤為忠誠。當主公心情不適時,壓切長穀部必須擔當起運轉本丸的責任。因此,他並無表現出太多的遺憾。反倒是本當最生疏的幾位平安太刀們,反常地展露出了一些情緒——

在燭台切的回憶中,一貫悠閒從容、不慌不忙的三日月宗近,竟然露出了相當凝重的神情。他喃喃自語了一句“我早就該猜到了”,便告辭離去。而膝丸的兄長髭切閣下,也說了奇怪的話。

“她果然是這樣的人呢。”

燭台切覺得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是何處古怪。明明源氏兄弟與日光相識的時間未久,為何髭切閣下會說出這種話?

燭台切留心多問了一句,髭切隻是笑著搖頭,說:“她啊…是個太過溫柔的人了,極其容易受到旁物的影響。這樣的性格,並不適合做付喪神哦。我已提醒過她了,可我的提醒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燭台切聞言,竟覺得他說的有些對。

但是……

髭切已活了許久,許多過去的往事都被他忘得一乾二淨,連弟弟的名字都時有忘記。隨著時間過去,健忘的髭切閣下遲早會忘記日光的存在吧。

大包平很衝動也很義氣,立刻向主公請命,去往曆史之中尋回暗墮的日光長光。說實話,這讓燭台切有些感動,但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已經暗墮了的刀,就沒有回頭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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