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戶(1 / 2)

風水廟上後山隻有華山一條道,曹富貴一馬當先跑得飛快,也顧不得會不會驚動旁人了,曹二叔心惶惶的跟在後頭,悶頭趕路,手中煤油馬燈的一點昏黃燈光像是暗夜裡的星子,明明滅滅,忽閃忽現。

好在前方那點燈光也走得不快,走走停停,趕到半山腰就快被叔侄倆追上了。

遠遠望去,前頭一個高壯,一個矮瘦,拎著個幽暗的手提燈在爭吵,那個高壯的手裡還抱著團瘦小的身影。

曹富貴跑得口乾舌燥,撐著彈琵琶似的兩條小腿,呼呼喘著粗氣定晴一看,前麵正是孫光宗哥倆。

孫二傻懷裡緊緊抱著人,和他哥結結巴巴地不知在吵什麼,寒風裡隻隱約聽到幾聲:“油瓶……不,不壞……不丟!救,救……”

孫光宗惱了,撲起來劈頭劈腦地打二傻,一邊罵罵咧咧想搶他手裡的人,二傻委屈得直哭,躲躲閃閃護著手中的孩子,被打得嗷嗷叫。

“二,二叔!快,快去把人搶下來!”

曹富貴跑了這麼一截路已經腿軟筋疲,死活也邁不動腿了,隻得喊他家健壯有長力的二叔,上!

“哎!儂放心。”

曹二叔也驚出一身汗,幾步並作一步,猛地發力衝了上去,大喊一聲:“住手!你倆要做甚?”他本來想著不過陪大侄子走一趟安安心,哪裡想到人心真能壞到這個地步?連一個受了重傷的孩子都容不下!

孫光宗一驚,曹慶賢已經跑到了跟前,一把將他推開,想從二傻手裡抱人。

孫光宗瘦乾柴似的身板,哪裡是曹慶賢的對手,讓他一記推得倒退幾步,摔倒在地,晃眼看到曹老二腰背上的柴刀,他腿都軟了,臟話憋下肚,連個屁也不敢放。

孫二傻一張威猛的臉龐上,眼淚鼻涕糊得亂七八糟,他抽抽噎噎倒也似乎知道好歹,小心翼翼地把手裡的孩子遞了過來:“痛、痛,油瓶,不丟。”

曹慶賢緊鎖眉頭接過孩子,果然就是孫家那個傷了腿的拖油瓶,燒得迷迷糊糊,滿臉異樣的紅,噴出氣息都是滾燙的。

孩子小腿上褲子被扯開,幾塊夾板牢牢捆在傷處,想來是老酒伯已經給他正過骨,包紮好了。此時被這麼一動,大約牽到了傷處,孩子在昏迷中擰著眉頭,牙關緊咬,痛得麵目都猙獰了。

“儂,儂儂真是喪了良心咧!孩子都去了半條命,儂要把其丟掉,還有沒有……”曹慶賢本來就不太會說話,氣上頭來,說話都結巴了。

“儂莫瞎講白講!我哪裡要丟掉其?孩子半夜發燒,我讓二弟一起把人送衛生院,好心還犯惡意咧?!倒是儂,半夜三更來這裡作甚?我講儂……”

孫光宗見是曹慶賢,心放下大半,眼珠一轉,從地上爬起,扶著腰覥臉耍無賴。

“我打你個畜生胚!沒人性,要殺人啊!”

曹富貴終於撐著腿氣喘籲籲地趕到了,抬腳就是一腿,踢得孫光宗滾地哎哎直叫,他又一個虎撲猛地坐到這家夥的腰杆上,揪起頭發就是啪啪幾個大嘴巴子,打得人鼻青臉腫,哪裡給這蔫貨無賴說胡話狡辯的機會。

曹富貴揪著孫光宗的頭發,把他的臉轉過來,指著二叔懷裡的拖油瓶讓他看:“你他娘的黑了心肝,糊弄彆人還行,騙儂富貴阿爺?!做夢!傷筋動骨三百日,腿斷了動不得,送醫也要推板車,儂把其這麼抱來,還講是送醫,當彆人是憨大啊?!”

他指指山路破口大罵:“送儂瘟生個醫!這條山路通到哪裡,儂住黃林村半輩子了,還會不曉得?!送醫還是送到閻王嘴裡,當我勿曉得啊?!”

孫光宗長聲慘號,哀哀求饒,但他也曉得事情輕重,咬死就是看孩子發燒,打算送醫,心急要走近路。這條山路雖然平時都是隊員上山砍柴走的,前頭又是處不低的懸崖,但拐過個彎倒還真是去公社的近路,隻不過孫光宗哪裡可能為了被他打得半死的拖油瓶走這險路?

曹富貴重重哼了一聲,起身拖過孫二傻,大聲逼問:“二傻,你哥讓你抱著孩子來作甚?儂敢撒謊,我叫嚴殺頭捆了儂去關牢監!”

孫二傻嗷嗷大哭,嘴裡嘟嘟噥噥的隻有一個詞:“不丟,不丟!”

孫光宗喘出口大氣,雖然還不敢反抗,嘴裡卻是咬得更牢了,就是送醫!

曹二叔抱了孩子瞅瞅侄子,瞪瞪孫家這倆貨,也不知如何是好。

曹富貴氣咻咻地甩開手上這隻賴皮狗,看著拖油瓶,眉頭打百結。

孫光宗這家夥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又不是當場捉了他殺人害命,就算是知道他用心險惡,如今捆他到公社裡,也就是教育一頓放回來讓隊裡嚴管,這種垃圾公家都不願管飯養活!要是拖油瓶繼續留在孫家,事情鬨到這個地步,他已經是孫家人的眼中釘,小孩命再硬,日後也不一定能像夢裡那樣逃出條命來。

正在躊躇猶豫,這番鬨騰已經驚動了下麵的風水廟,燈火影動,老酒伯和劉翠芬一前一後爬上山來,女人懷裡還抱著她的小女兒。

“喔喲!我剛剛給他包好的,這斷腿怎好亂動的?趕快抱回去,我重新包過!”老酒伯瞟了一眼在場幾個人,睬也不睬孫家二個,衝富貴點點頭,氣籲籲地對曹慶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