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奪食(1 / 2)

“阿奶,你看這孩子可憐相的, 要是把他丟出去, 真是不知道能活幾日。你也老是教我,要善心做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能借手助人一把, 總是積陰德的事……”

曹富貴擰眉歎息, 嘖嘖搖頭,講事實, 擺道理, 下足十分力氣拍阿奶的馬屁, 這家裡誰當家作主他明明白白十六年了!

“富貴啊,我曉得儂心善, 隻是家裡這光景……”

阿奶摸摸孫子俊俏稚嫩的臉龐, 一聲歎息, 欲言又止。

“我曉得,我曉得!阿奶,我敢放話收留他,就有本事糊這張口,我不會讓你和二嬸犯難的。”

曹富貴信誓旦旦、豪言壯語,張氏微微一笑, 笑容卻是牽強。

算了, 也是可憐, 先收留這孩子幾天,省口飯給他吃,再長久……富貴也當知曉生活不易了。

到時再作打算吧!

得了阿奶的應承,曹富貴一顆心踏踏實實放到了肚子裡,頓時覺得又累又餓,渾身酸痛。熬了整夜沒睡,又是趕路又是揍人,還要花費精神安頓小崽子,打出娘胎都沒這麼熬累過!

想到一個睡字,一連串的哈欠張口不斷,他眨掉眼淚水,瞌睡滿麵,交待阿奶中午一定叫醒自己,他得和阿爺、二叔一道,拖了孫光宗去隊裡辦拖油瓶的戶口,就怕夜長晚多,孫家這窩子說不定又鬨騰什麼花頭筋。

走到樓梯間,曹富貴才睡眼朦朧地想起,哎呦,自已的床被那小崽子占了,他可睡哪裡去?

他家的屋子雖然寬敞,也有幾間放雜物的屋子能整理出來住人,可一時半會兒哪裡來得及弄。更何況,家貧屋陋的,被子褥子這些鋪蓋又哪裡有得多,冬日裡英子苗兒姐倆都擠一個被窩,寶鋒還要跟著爹娘睡呢!

心血來潮收留個小狼崽子,倒弄得自己沒地方睡,開什麼國際玩笑?他可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

反正那小崽子一身也沒三兩肉,一起上床擠擠就是。他的棉被是當年老娘的嫁被,足有十斤棉花,東西雖是舊了也重,可阿奶年年翻新棉花讓人彈一遍,夠暖又夠大,他們兩人蓋一床也沒問題。

打著哈欠進了屋,一眼掃見床上的小崽子竟縮到了床邊角,靠著木牆壁睡得僵直,曹富貴輕笑一聲,也不管他是裝睡還是真睡,算他識相。脫了棉襖鞋子,囫圇吞上床,正想扯被子,忽地瞅到拖油瓶半露在外頭的斷腿,他手頓了頓,難得顧著彆人,輕手輕腳,笨拙地為兩人蓋好被子,頃刻呼呼睡著。

喬應年眼皮抖啊抖,直到聽著曹富貴平穩的睡息,才警惕地悄悄張開一絲縫隙,輕輕的,慢慢地側過臉,皺起眉,偷偷盯著身旁睡著的家夥。

這個人當真很奇怪。

在孫家老小嘴裡,曹富貴就是個二流子混蛋,仗著隊裡老曹家的勢欺壓孫家,遲早點要進牢監。他搶了阿爹留給自己的唯一的東西——那隻玉扳指,可他也偷偷闖進孫家給自己上藥,就算咬了他,他還給餓得半死的自己蘿卜吃,現在,他又把自己從孫光宗手裡救下,帶回了老曹家。

這人就不嫌他命賤克親,穢氣討債,也不恨他咬得他血肉模糊……還是,想把這筆賬慢慢討回去?讓自己當牛做馬來還?喬應年覺得,隻要能吃飽,就算要打,不打死打殘,那也行。總有回報的時候!

喬應年盯著曹富貴睡夢中柔和的眉眼,把自己的呼吸都壓得輕了再輕,心想,他睡著了倒不會笑得那麼討人嫌,反倒像是冬日裡的日頭,暖暖的,曬得人懶洋洋,眯上眼心中也是歡喜又舒坦。

曹富貴突然翻了個身,伸過手臂就想撈被子,隻是今日被子似乎格外的沉,他嘟噥幾聲,連被子帶裡頭的小崽子一同裹著,摟到懷裡,蹭了幾下毛茸茸的玩意,滿意地彎了彎嘴角,又呼呼睡去。

喬應年懂人事以來,頭一次被人這麼親熱地抱在懷裡,他隻覺得臉上滾燙,身子僵直,腦海一片空白,大大,大概他又燒糊塗了……

曹富貴這一覺睡了個飽,他是被一陣古怪的聲響吵醒的——咕嚕咕,咕嚕咕!起起伏伏,還有連音。晃晃腦袋,睜開眼,他瞌睡朦朧地想摸餓癟的肚子,一摸摸到個毛茸茸的腦袋!

“甚東西?咳咳咳——”

曹富貴一驚,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定睛一看,自己懷裡摟了個臟乎乎的黑腦瓜,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搶了個拖油瓶回家。

這一腦袋的黑灰泥漬……

曹富貴這才記起,昨晚根本沒給這小崽子洗刷,他慘叫一聲:“喔喲!我的被子鋪蓋啊!”

哪裡又來得及挽救他的棉被?

拖油瓶睜開眼,一動不動,低頭咬牙等著捱打,等了會卻沒什麼動靜,他疑惑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