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練, 山風徐來。
一襲紅衣的少女立於月下的山林之中, 仿若山中精靈。
她笑意盈盈地走向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狼狽摔在地上的雲中鶴, “感覺怎麼樣?”
雲中鶴見千歲憂那得意洋洋的模樣,恨得牙咬咬,咳嗽了兩聲,竟咳出一口黑血來。
他愕然地抬頭看向千歲憂:“你的暗器有毒?!”
千歲憂:“既然是暗器,當然有毒。”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千歲憂哦了一聲, 臉上露出一個甜笑:“我與你也素不相識, 你為何一開口就說要帶我回家?想帶我回家是可以的,但你至少要能打敗我才行。”
雲中鶴氣得又嘔了一口血出來,要不是他被千歲憂用毒針暗算, 不敢貿然運功,他早就跳起來,拚儘全力也要掐死眼前這可惡的少女。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實力不如人, 隻好忍氣吞聲。
在場眾人看著千歲憂一個小姑娘將雲中鶴折騰得灰頭土臉, 神色各異。
丐幫中人早就聽說四大惡人,雲中鶴此人就是個淫|賊,看中了的貌美女子,不管是否婚嫁,都要不擇手段將其擄走,這麼多年來, 也不知多少女子被他毀了。
隻是他輕功了得,下手狠辣,沒有人敢輕易招惹他。如今看到千歲憂傷了他,雖然說小姑娘打架的手段花樣百出,但對待雲中鶴這樣的無恥之徒根本不需要講什麼光明磊落,更何況還是雲中鶴言辭冒犯在先,因此在場的丐幫眾人無不覺得大快人心。
可西夏一品堂的人可不是這麼想的,雲中鶴再怎麼窮凶極惡,也是一品堂麾下的,他丟臉,也就是一品堂丟臉。
赫連鐵樹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側頭看向葉二娘,沉聲說道:“你們四人,跑了一人,傷了一人,而你們的老大還遲遲不來,你竟然不去助他?”
葉二娘聞言,笑了起來。
她的長相姣好,雖然臉上有幾道紅痕,依然隱約可以看到她年輕之時的麗色。
她語氣無奈地說道:“大將軍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方才出手了,連我懷中的孩兒被人搶走也無計可施,怎麼助他?”
語氣稍稍一頓,葉二娘又望向赫連鐵樹,語氣不痛不癢,“老四無能,但將軍稍後還愁沒法子解決麼?”
赫連鐵樹聞言,笑了笑,竟然也沒多說葉二娘什麼話。
原來四大惡人雖然投靠了西夏一品堂,但這幾人性情凶狠又不合群,還時常不服從安排,赫連鐵樹心中對他們十分不滿,但礙於他們武功高強,還有用得著的時候,也以禮相待。
如今見這四人在惠山之上,一人被氣跑,一人被打得不能吭聲,心中竟有種暢快之感,若是稍後他能將在場眾人製服,還愁這幾個惡人不對他心悅誠服麼?
赫連鐵樹朝身邊的一個西夏武士說道:“快去把人扶回來。”
那個西夏武士應聲,奔了過去。
路過的時候,看到千歲憂滿臉笑意地看著他,又看到雲中鶴的慘狀,連忙低著頭過去將雲中鶴扶起來,退了回西夏武士的陣營。
這廂的喬峰看到千歲憂將雲中鶴修理了一頓,又聽到方才葉二娘跟赫連鐵樹說的話,似是另有深意。
他側頭,低聲叮囑了項長老幾句,然後跟那個紅衣的少女說道:“歲憂,過來。”
千歲憂回頭,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十分順從地走到他的身旁待著。
而此時,被喬峰抱在懷裡的小孩兒忽然咿咿呀呀地哭了起來。
喬峰一個大男人,從來沒有抱過這種白嫩嫩軟綿綿的小東西,這時聽到孩子哭,竟也十分淡定。
他問千歲憂:“你會抱孩子嗎?”
千歲憂一愣,想了想,抱孩子對她來說,好像還是上輩子的事情,但……應該沒多難的吧?
她還在猶豫著,懷裡就被塞了一個小東西,喬峰說:“拳腳無眼,我怕等會兒動起手來誤傷到這小娃娃,你抱著他躲遠點。”
千歲憂:“……”
幸好懷裡的娃娃雖然不會說話,但也沒想象中那麼脆弱。千歲憂將孩子抱起來,兩人目光平視。
小孩子有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眼珠,黑白分明。
在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長命鎖。千歲憂定睛看了看,長命鎖上竟然還刻了兩個字。
洪七。
千歲憂愣住了,洪七?
這兩個字也太熟了吧?
千歲憂內心十分震驚地看向眼前的小團子。
他的眼神既天真又懵懂,跟千歲憂大眼瞪小眼半晌,竟然不怕生,露出幾個小白牙咧著嘴笑,那空中的四肢還手舞足蹈的。
千歲憂被他的模樣逗得笑了起來,果然是個雪|白乾淨的,還漂亮可愛,難怪會被葉二娘偷了去。
千歲憂笑著將孩子抱著,俏臉還在他胖乎乎的嫰臉上貼了貼,笑嘻嘻地說道:“小洪七,你就暫時跟姐姐混啊。放心,跟著姐姐,有肉吃!”
喬峰耳尖,聽到了她的話,啼笑皆非地瞥了她一眼,可惜少女得了個小娃娃就好像得了個新鮮的消遣似的,低著頭逗弄那小男娃,壓根兒沒功夫抬眼看一看喬幫主。
而這時,忽然有人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抱著小洪七的千歲憂一愣,抬頭。
發現哀叫的人都是丐幫的弟子,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半點事兒也沒有。
葉二娘站在赫連鐵樹的駿馬旁,冷眼看抱著孩子的千歲憂。
她像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要將剛才失去的孩子搶回來。
“西夏人用毒,他們放了毒氣!”
“眼睛好疼!”
“哎喲!”
“……”
耳邊丐幫弟子哀叫的聲音不絕於耳,頃刻之間,到場的丐幫弟子除了喬峰和少數幾位長老之外,竟然無一幸免,全部癱軟在地。
喬峰站在空地之上,在他身後是倒在地上的丐幫弟子,幾位長老以及蔣舵主正在看中了毒的丐幫弟子。
男人目光炯炯,一身正氣凜然。
他看向前方坐在駿馬之上的赫連鐵樹,沉聲問道:“你們竟然用毒?西夏一品堂由貴國國主設立,又由閣下率領,都是王族中人,竟也用起了這等不入流的手段?”
赫連鐵樹聞言,哈哈大笑,“兵不厭詐,這,可都是跟你們宋人學的。”
“這是西夏奇毒,喬峰,你武功雖高,但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看你是個好漢,不如歸順西夏一品堂,我保管你從此平步青雲,從此享儘榮華富貴。”
而這時,蔣舵主上前,跟喬峰說道:“幫主,兄弟們身體並無大礙,但渾身酥軟,內力全失。”
赫連鐵樹看到丐幫的人都倒得差不多,唯獨喬峰和千歲憂等人神色無異,內心有些詫異。但想想中原能人頗多,這幾個大概是高手,因此能比旁人多支撐一會兒而已。
他聽到蔣舵主的話,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策馬上前,“這是西夏奇毒,悲酥清風。無色無臭,是我們西夏的藥師收集了大雪山歡喜穀中的各種毒物煉製而成,任你們武功再高強,也無法幸免。喬峰,你若識相歸順,自有你的好處。若是不從,那就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了。”
“喬某一屆草莽,過不慣那錦衣玉食的日子。江湖莽漢,不興你們那一套,閣下還是下馬說話吧。”
話音剛落,隻見喬峰灰色寬袖揚起,一道勁風就已經直掃赫連鐵樹。
赫連鐵樹沒想到喬峰來這一招,勁風逼來,他整個人騰空而起,而座下駿馬受驚,嘶叫了起來。
“將軍!”
在赫連鐵樹身旁的一個勇士牽住駿馬的韁繩,其餘幾個親兵圍了上來。
赫連鐵樹落在地上,擺手製止了親兵的舉動,他整了整披風,與喬峰相對而立。
“你不降?”
“喬某從不知降字,是怎麼寫的。”
赫連鐵樹聞言,做了個手勢,在他身後的武士一擁而上,要衝過去將丐幫倒在地上的乞丐綁起來。
項長老等人擋在前方:“何人敢動我丐幫弟子?!”
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丐幫弟子有什麼能耐,為何不能動?在下段延慶,前來領教丐幫絕技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
隻見一個穿著青色袍子的男人此時從林中而出,他看著已經上了年紀,長須及胸,雙手拿著鐵杖。
抱著小洪七的千歲憂此時跑到段譽和木婉清身旁,段譽見狀,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要好好保護這兩個小姑娘的想法。
他上前一步,將木婉清和千歲憂護在身後,朝喬峰說道:“大哥當心,此人便是四惡之首,惡貫滿盈段延慶。”
喬峰看向前方的青袍人,隻見他雙手的鐵杖直立外地,雙足懸空,顯然是以鐵杖代足。
方才在千歲憂手中吃了虧的雲中鶴見狀,神色大喜,“老大!”
段延慶聽到他的聲音,轉頭看向雲中鶴,隻見他一身狼狽的模樣,“怎麼回事?”
還不等雲中鶴說話,葉二娘就笑了起來,“老四死性不改,見了漂亮的姑娘就想帶回家,如今踢了鐵板,被那個小姑娘給放了毒針,快不行了。”
言辭之間,竟還有些幸災樂禍。
雲中鶴聽到葉二娘擠兌他的話,氣得險些破口大罵。
段延慶順著葉二娘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抱著一個小孩兒的紅衣少女正在看著他,一雙明眸裡還有些好奇的神色。
少女的眼神讓段延慶莫名覺得,她是在看一隻在街頭賣藝的猴子。
段延慶眉頭一皺,目光掃過葉二娘,“你的孩子也被她搶走了?”
葉二娘依然微笑,下巴朝喬峰的方向示意:“不,我的孩子是被這位喬幫主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