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雙優沉默良久,她長歎一聲,退讓道:“算了,善樂的企業文化適合她,一般公司也容不下她。”
畢竟沒有哪家公司,敢這麼開老板玩笑,確實不好有新下家。
沒過多久,一群人移步到餐廳,再沒有聊公司的事,共同享用豐盛的晚餐。最終,石勤還是沒聽取楚嵐意見,把所有的菜都炒了,將桌子布得滿當當,看著令人食指大動。
暖黃的燈光,美味的珍饈,團聚的眾人。
熱氣騰騰的家常便飯,牛肉粒被紅椒點綴,蘿卜骨湯早被燉白,油燜大蝦顏色鮮豔,粉蒸排骨軟糯可口……硬菜的數量相當多,搭配各色應季時蔬,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楚嵐取出酒瓶及小杯,她小心地將其斟滿,推向桌邊的謝慎辭:“小謝,嘗嘗文城的酒,我先敬你一杯!”
楚獨秀瞧母親將推杯換盞的習慣帶回家,解釋道:“媽,他不能喝酒……”
謝慎辭喝香檳都醉,更何況是這種,沒準一杯就倒。
“啊,不能嗎?這酒不錯的,本地很有名,喝完不頭疼。”楚嵐驚訝道,“你們談生意不喝點麼?你平時不應酬?”
謝慎辭取過小杯,忙道:“可以喝一點。”
楚嵐高興地拍腿:“我就說嘛!”
楚獨秀凝眉,製止道:“Hold on,hold on,這是白的,你彆喝了。”
楚嵐假裝擰她,恨鐵不成鋼道:“人家想喝就喝,你咋那麼小氣,稍微貴點的酒都舍不得!”
楚獨秀:“?”
謝慎辭有禮地跟楚嵐碰杯,特意將酒杯放低,眼看她一飲而儘,最後也慢慢喝完。
楚獨秀無力阻攔,她頗感無奈,認為謝老板高估自身實力,敢跟她母上大人比酒量,根本是現場表演烹飪醉蟹。
“我們也喝點白的吧。”石勤抱著一大瓶雪碧過來,“優優,秀秀,你倆的杯子呢?”
楚雙優將杯子遞過去,又端回來一整杯飲料。
石勤給其他人倒完雪碧,打算繼續去廚房忙碌,竟絲毫沒有歇息的意思。
謝慎辭抬手攔道:“叔叔,您彆忙了,吃飯吧,菜夠多了。”
石勤忙前忙後,一口飯都沒吃,光在張羅家裡人。
“沒事,我們文城人就這樣。”石勤嗬嗬一笑,“男的都不上桌吃飯。”
“……”
話畢,石勤轉身離開,隻留一個背影。
謝慎辭目送對方進廚房,沒想到全場最狠辣的角色,居然是和善沒脾氣的石勤。
他坐在桌邊都不知道說什麼,感受到段子手的家庭氛圍,楚嵐是風風火火衝過來,石勤則冷不丁地捅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砍完人還善意地笑。
不是綿裡藏針,這是綿裡藏刀。
楚嵐一邊跟謝慎辭碰杯,一邊閒聊起對方情況,一會兒詢問他為什麼開公司,一會兒詢問他屬相是什麼,一會兒詢問他在哪兒讀大學,從天南侃到海北,從地久聊到天長,恨不得扒透謝慎辭祖宗十八代。
楚嵐聽完學校名,佩服道:“哦——聽你說這名字,是國外大學吧。”
楚雙優附和:“是,全球排名不錯,比我們學校高。”
謝慎辭恭維道:“哪裡,那都是虛名,國內找工作的話,還是您女兒的學曆含金量高。”
楚獨秀神色微妙:“媽,你們查戶口呢,怎麼還聊起學校了?”
她的母親好自來熟,自己搞向上管理就算了,母上大人還搞土匪社交。
“問問,聊聊怎麼了?”楚嵐朗聲一笑,安撫道,“不要慌,飯桌上學曆最低的是我,你不會被人比下去的!”
“……”
片刻後,謝慎辭連家庭情況都被問穿,坦白自己在海城獨居,但父母跟爺爺在燕城,其他長輩已經去世。他偶爾到燕城看望親人,不過出國留學獨立得早,一般是過節、出差才回去。
這是楚獨秀都不知道的事情,難怪常在台瘋過境看見他,他到燕城落腳應該很方便。
楚嵐拿出來的酒極好,但度數也不低,兩三杯灌下去,謝慎辭就發飄。他從頸側到耳根都泛紅,好似一隻被煮透的大蝦,連回答的語速都變緩,眼神也沾染朦朧濕意,顯然是不勝酒力,整個人暈乎起來。
楚嵐察覺他異常,她放下酒瓶,詫異道:“真不能喝啊?看著個兒高,這不應該啊。”
楚獨秀急道:“都說他不能喝了!”
看著個兒高沒用,本質是一隻大貓。
誰家給貓喂酒啊!
“沒事,吃點菜,喝點湯。”石勤勸道,“這酒不傷身,有活血作用,明天睡起來就好了,腦袋也不會疼。”
一頓飯吃完,謝慎辭徹底迷糊,反應也慢悠悠,搞得楚嵐不好意思。
楚嵐安排楚獨秀將其送回酒店,又見二人開門往外走,謝慎辭隻能無聲地跟,連動作都變得遲緩。
她擔憂道:“小謝沒事吧,就喝了兩三杯,家裡有解酒藥,要不要來一點?”
“謝謝阿姨,不用了。”謝慎辭道,“沒有醉,隻是暈。”
楚獨秀點頭:“挺好,開始說他每次喝醉的胡話了。”
楚嵐:“你把人送酒店門口,不要黑燈瞎火,讓他路上摔了。”
“知道了。”
楚獨秀不好直說,謝老板喝醉不會摔跤,他隻會徒步千裡,走回善樂的酒店,不用來時的飛機,直接從文城奔赴海城。
兩人跟家裡人打過招呼,就乘電梯來到靜謐小區。
夜色輕悄悄,枝丫隨風蕩。星月在黑幕般的天空中眨眼,微涼的空氣撲麵而來,驅散體內燥熱的酒意。
楚獨秀帶他穿過小區,她一邊走,一邊責怪:“不能喝還喝,你逞什麼能?”
楚嵐的酒量不錯,偶爾晚餐時小酌兩杯,謝慎辭跟她不能比,自然輸得一塌糊塗。
謝慎辭飲酒後,他聲音比往常啞,莫名就有些磁性,低聲道:“害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楚獨秀心裡微動,像被他的話擊中。
她聞言嘴角上揚,明明沒有喝酒,臉都有點發燙,嘀咕道:“嗯,現在沒留下不好的印象,留下傻乎乎的印象。”
楚嵐倒是不反感他了,就覺得小夥兒長得高帥,但腦袋不太聰明的樣子。尤其他沒穿西裝,打扮得輕鬆休閒,跟公司形象相距甚遠,隱藏平日的清冷,渾身都是鄰家感。
這模樣比較符合楚嵐心意,儘管楚雙優邏輯縝密、氣質出眾,但坦白講楚嵐對這類人吃不消,她害怕在商務精英們麵前露拙,更喜歡石勤等任自己拿捏的人。
謝慎辭聽她發出嘲笑,正要含怨斜她一眼,不料經過較矮的樹枝,冷不丁就被偷襲一下,隻聽唰啦一聲,慘遭柔嫩的枝葉打頭。
“怎麼真傻乎乎的……”楚獨秀笑出聲來,眼看碎葉粘在他發梢,當即伸手想要摘下來。
夜空下,斑駁的樹影投下來,縫隙裡有月光流淌,將他俊美的五官照亮,在晦暗中半隱半現。
她見狀,心跳猛地加快,驚覺不合時宜,手指就停下來,突然不敢造次。
謝慎辭側過眼來,瞧她的手懸在半空,誤以為她是夠不到,索性就低下頭來,主動用發梢蹭她的手指,移動到她能碰到的位置。
柔軟的嫩葉,細膩的發絲,微紅的耳垂,沒準是月色旖旎,攪亂了一池春水。
楚獨秀終於摘下那片葉子,她生出幾分喝醉的酣意,變得跟他般耳根滾燙,抿唇誇獎道:“好乖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