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新年快樂,喬言。(2 / 2)

夜雨忽至 夏諾多吉 13355 字 3個月前

江舟笛:養狗了?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章程:母狗的話就叫“小喬”唄。

喬言:公狗!

章程:那就叫“小杭”。

喬言:……

唯獨蘇杭沒有說話。

喬言跑去房間打電話給蘇杭,又是無人接聽。

一開始,喬言覺得蘇杭的回避或許是因為不適應他們之間的分彆,再後來,聯係的次數越來越少,但凡聯係,他柔和的聲音和語氣都讓喬言聽不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

他似乎還跟從前一樣,可又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喬言每次問江舟笛和章程,他們都說蘇杭挺好的。既然如此,喬言隻能往彆處想,比如他是不是喜歡上彆人了……

喬言正發呆,柏知樾倚在她臥室門口,“數學卷子。”

“哦……”喬言收起情緒,從書包裡翻出期末考試的卷子。

今天一大早周慧寧就告訴她,說柏知樾會來家裡吃飯,順便給她講卷子。

兩人坐在書桌上,隔著半米的距離。柏知樾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算式,言簡意賅地給喬言講了最後兩道大題。

“懂了嗎?”語氣永遠不耐煩。

喬言搖頭。

“你認真聽了嗎?”柏知樾把筆往桌子上一扔,站起身,又把喬言震動的手機拿到她麵前,俯身問她:“到底是想談戀愛,還是想學習,想清楚之後再叫我。”

話說完,柏知樾轉身走掉。

他人雖然走了,可喬言仿佛還浸在他逼仄寒涼的氣息裡。

“我沒有談戀愛!我這次考了年級前三十!”喬言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發脾氣。她把聯係不上蘇杭的那點鬱悶,對著柏知樾的背影發泄。

“是,你是考了年級前三十,可你數學隻考了108。”柏知樾轉過身,瘦高的影子打在喬言的床上,他哼笑出聲:“你沒問問你小男友考了多少名?聽說他成績能衝清北,就算不是清北,北京上海的985也是任他選,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數學多考一十分,你也能往北京上海的好學校奔一奔。喬言,彆做沒腦子的姑娘,先乾什麼後乾什麼,心裡有點數。”

柏知樾說完,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一張俊朗的臉頓時生出些邪氣。

喬言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又何嘗沒努力,她現在的成績對得起她的付出。她不明白柏知樾為什麼非要把她的數學成績跟談戀愛這件事掛鉤。

但她沒心情跟他鬥氣,她冷淡而平靜地說:“再說一次,我沒早戀。以後不會再麻煩你給我講題。”

柏知樾關上門走掉,喬言淤堵的鬱悶也被關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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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喬言收到漆靈的新年祝福短信,感到十分意外。

自從她離開後,除了幾位發小,她幾乎不跟老同學聯係。這是漆靈第一次發消息給她。

想到漆靈跟蘇杭同班,平時他們倆又經常一起參加活動,關係還算熟絡。喬言放下了因離家出走而產生的社交恐懼心理,撥通了漆靈的電話。

大概半小時後,周慧寧剛把早餐端上桌,喬言突然從房間裡衝出來對她說:“我要回亭洲。”

“啊?你怎麼突然要回去?”周慧寧一頭霧水。

喬言忍不住了,大哭出聲:“媽,蘇杭狀態不太好,我要回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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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靈沒想到喬言會給她打電話,聽見喬言猜出蘇杭心情不好,她乾脆和盤托出發生在蘇家的事,她希望她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喬言可以做到。

當天晚上,喬言回到亭洲。

漆靈在離亭中最近的麥當勞裡等她,她風塵仆仆地走進去,臉被凜風吹得發紅。

“喬言,我也是才知道,過年的前一天,蘇杭的爺爺走了,今天已經在殯儀館火化了。”

電話裡,漆靈隻說她離家出走的那一天,蘇杭把他的爺爺氣病了,一病不起,類似於植物人,她還未從那個事實裡緩過來,還沒仔細思考這小半年蘇杭具體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中度過,眼下漆靈的這句話就又給了她當頭一棒。

走了……

就是死了。

沒有了。

蘇杭再也沒有爺爺了。

因為她,蘇杭再也沒有爺爺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蘇杭的爺爺今年還不到六十五歲。

喬言的心臟像被千斤巨石碾過,她突然不敢再去幻想蘇杭那張臉,也不敢去幻想她原本想要拚搏的未來。

屬於她跟蘇杭的未來。

蘇杭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他一定是怕她自責,怕這個真相會吃掉他們的夢想。

那她該怎麼辦呢。她該怎麼衝破這道巨大的裂痕,重新走到他身邊呢。

“喬言,喬言……”漆靈鼻子一酸,聲音啞在了喉嚨裡。

喬言默默地掉著眼淚,失神地問:“你願意跟我一起去找他嗎?”

兩個女孩一起走到家屬院大門口,喬言的內心此刻被命運的無力感席卷,再也無暇回顧那些狹隘的痛苦和她離家時的悲涼。

她們踩著雪,往院子裡走,看見蘇家和喬家的燈都亮著。

漆靈問:“現在怎麼辦?上去找他嗎?喬言,你要讓他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喬言被問住。是啊,還沒想好怎麼麵對,怎麼就一衝動跑到他前麵了。

就在這時,樓道裡的燈亮了。喬言下意識往黑暗的地方躲。

是蘇杭,他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正帶著一身疲憊往外走。

隻見他走到小花園裡,一個人坐在堆滿積雪的石凳上,但隻是坐了一會兒,他又起身,往學校操場的方向走。

喬言和漆靈跟過去,蘇杭渾然不覺身後有兩道影子。

到了操場,蘇杭走到一處深雪處,突然,他脫掉羽絨服,躺倒在雪地裡。

驕傲明亮的少年,要徹底將自己沒入冰冷和黑暗。

喬言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她的少年正在經曆苦痛,可她卻隻敢旁觀,不敢靠近。

他們之間橫亙的,是一位親人的生命。

喬言知道,她一旦靠近,將是兩份悲哀的疊加,他們倆的關係將再也沒有餘地。

往後,那些發著光的理想,將徹底被撕成兩半。他們隻能天各一方,把對方的名字從自己的願望清單裡劃掉、清除、遺忘。

冰雪化在臉頰上,喬言看著絕望中的少年,抓緊漆靈的手:“漆靈,你去吧,讓他接我的電話。”

漆靈立刻照做。她往雪地裡走,走到蘇杭身邊,用力把他拉起來。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喬言背對著蘇杭和漆靈,坐在一顆大樹後麵。她極力地調整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烏海時那樣輕盈。

蘇杭在漆靈的提醒下,接通了喬言的電話。

喬言笑著:“新年快樂呀!”

蘇杭沒有出聲。

喬言嗔怪著歎了口氣:“是不是過年家裡太熱鬨了,你怎麼都忘了跟我聯係?”

蘇杭依舊不出聲。

“蘇杭,我好像徹底緩過來了。”喬言跟他分享自己的成長,“我現在每天都很開心,吃得好睡得好,成績也好,朋友也多。”

聽到這裡,蘇杭發出一聲克製到極致的“嗯”。

喬言抑製著心中的酸楚,擠出一個微笑,把語氣調動到最溫柔的狀態,又說:“那個,我想跟你分享一個秘密。”

“你說。”蘇杭控製著聲音裡的沙啞,柔聲回應。

“蘇杭,我好像喜歡上彆的男生了。”一個謊言的誕生,一顆毀掉過往的毒.藥,就這樣清晰地從喬言的嘴巴裡冒出來,她心臟疼得快要碎掉,整個人快被緊張的情緒吃掉,但為了讓這個謊言顯得更加真實,她強迫自己繼續說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我喜歡的是你,我還跟他說過我喜歡你呢,但是認識他之後,我才發現,我會臉紅,會心跳加速,會開始注意打扮,會不由自主地上課走神,他雖然看起來很冷酷,但實際上可暖了,他會幫我補習,會安慰我,也是他幫我走了出來……跟他接觸之後,我好像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柏知樾,是這個名字,對吧?”蘇杭陷入死角的情緒本就無路可逃,喬言的一番話反倒像一劑助推劑,帶著他壓製住的痛苦衝破了這個死角。

他的聲音安靜的像沉入海底的死灰。說完這句話後,他抬頭看著這漫天的飛雪,好似看見碎掉的理想和破碎的靈魂纏繞在一起,要飛往另一片天地。

另一片天地,那裡不會再有喬小雨。

喬言的手指被樹旁的深雪覆蓋,她卻絲毫感覺不到涼意。

“嗯,就是他。”她語氣依舊輕快。

大樹背後,與她隔著十米遠的少年,在悲涼的笑意中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我掛啦,我們準備去看電影啦。再說一次,新年快年,蘇杭。”

“新年快樂,喬言。”

喬言的手刹那間鬆了力氣,心像被風雪凍住。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