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言和蘇杭知道, 周慧寧要後半夜才能回家。他們定了三點的鬨鐘，頭一回正兒八經地睡在一張床上。
他們側躺著，互相看著對方的臉, 從二三歲看到十八九歲，十多年過去，他們記得彼此每一個階段的變化。
蘇杭並不清楚，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喬言的。是她改名前還是改名後？發育前還是發育後？
他隻是從三歲起，就在內心深處形成一個概念——喬小雨是我的。
喬小雨是他蘇杭一個人的。凶隻能他凶, 寵也得他最寵。他進入青春期後有過一個裝酷的階段, 比如把她的書包扔回去，說不給她背了, 但沒過過久，她因某個學長的青睞而沾沾自喜後，她放學的書包就又回到他手上。
那個叫謝什麼航的, 後來還跟你有聯係沒？蘇杭問道。
喬言覺得這家夥可真煞風景，她搖頭：除了笛子和章魚，老同學中, 隻有漆靈跟我有聯係。
蘇杭不再接話。
喬言離開的很決絕, 像是要把亭洲的一切都割舍掉。就連家屬院那些叔叔阿姨們, 她後來也逐漸冷淡疏遠。
我困了。喬言轉了個身，閉上眼睛。
蘇杭從背後抱住她, 手搭在她腰上, 沒過過久，又移了地方。
喬言開始像魚一樣扭動，又折頸迎上蘇杭的唇，跟他接吻。
睡衣掀到了鎖骨上，好多情緒也疊在一處, 好像怎麼親密都不夠。
後來蘇杭才知道這是癮，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之後，他跟喬言說，他去了天堂一趟。
喬言趴在他胸口上點頭，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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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鬨鐘響，喬言回到周慧寧的房間，蘇杭把垃圾桶裡和床上的痕跡清理乾淨。他們年紀尚小，還不敢讓長輩看出蛛絲馬跡。
黎明時分，周慧寧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洗完澡，剛躺下，手機頻繁振動起來。
喬言睡得不踏實，聽見響動，睡意全無。
她以為媽媽睡著了，翻身過去，想把周慧寧的手機調成靜音，結果無意中看見上麵短信的內容。
是喬安誠發來的——
周慧寧，現在你滿意了吧？喬言簡直就是你的翻版！
她張口閉口就是錢，年紀輕輕比大人還會算計。你知道我這幾年我的難處，我不是有意拖著她的生活費不給。你為什麼不跟她解釋？
我要是不在乎這個女兒，我當初為什麼要要她的撫養權？
我們父女倆的關係變成這樣，你要負很大的責任！
喬言又往上翻，這幾年，自從喬安誠娶了蘇霽之後，他就頻繁發短信給周慧寧，一開始，他會說一些莫名其妙卻並不難聽的話，比如——
慧寧，蘇霽不像你這樣明事理，你不要跟她計較。小雨最近跟你聯係的多，希望你多開導她。
慧寧，聽說你又生病了。注意身體。
慧寧，我原本沒打算再要小孩，但是蘇霽年輕，沒生過孩子，她想要一個跟她有血緣關係自己的孩子，這件事情還煩請你多跟小雨溝通，讓她不要有心結。另外，你能不能幫忙勸說一下小雨的舅媽，讓她在單位不要跟蘇霽針鋒相對。祝你生意順利。
慧寧，蘇霽生了個兒子，孩子早產，花銷不小，我不管錢後手頭本來就不寬裕，現在能給小雨的零花錢就更少了，她要是跟你抱怨，麻煩你多擔待。
後來——
衛生巾的事情真的有那麼嚴重嗎？你有沒有問過小雨自己，問過她跟蘇杭？小雨的舅舅舅媽跑到我辦公室裡大鬨一場，以後我在同事和學生們麵前如何抬得起頭？
我怎麼可能因為有了兒子就不對女兒好了？讓周家人不要在小雨麵前瞎說！
再後來——
周慧寧，是你攛掇小雨離家出走的嗎？你算盤打得可真好，小雨大了，不需要怎麼照顧了，你帶走了，可你是真心為孩子著想嗎？難道你以後帶著她跟那個姓柏的男人一起過嗎？
周慧寧，你讓小雨接我的電話！你憑什麼阻攔我聯係女兒？她不接我電話，我是不會支付她生活費和學費啊！
……
喬言看得頭痛欲裂，回顧一遍周慧寧的回應，從一開始的知道了到後來的不要再騷擾我，她對喬安誠的態度也是從友好到堅硬。
喬言想不明白，為什麼一開始，喬安誠讓周慧寧不要跟蘇霽計較？難道蘇霽的那些難聽話也曾經對周慧寧說過嗎？
她回到周慧寧的收件箱，往下翻了許久，終於看到蘇霽的號碼。周慧寧沒有存蘇霽的電話，卻也沒刪蘇霽的短信。
蘇霽最後一次給周慧寧發短信，是喬言離家的那一天，她把周慧寧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她挑撥是非騙走喬言，罵周慧寧把喬家攪得雞犬不寧……
時間再往前走，蘇霽每一次都在喬安誠跟周慧寧聯係後，發短信問責周慧寧，如果喬安誠跟蘇霽吵架了，她就罵周慧寧惹事生非，如果喬安誠問候了周慧寧，她就大罵周慧寧勾引前夫……
喬言感到意外的是，周慧寧從來沒有回複過蘇霽。
所以這一切的症結竟是出在這裡，出在她那個唯唯諾諾卻什麼都想要的父親身上。
過去蘇霽發瘋，多半是因為喬安誠跟前妻之間斬不斷的牽連，鄰居親友們也愛看熱鬨，哪怕提一句周慧寧的好，蘇霽都能生許久的悶氣。
到最後，這些氣，一些發泄到喬安誠身上，另一些給了喬言。喬安誠是丈夫，後來是她小孩的父親，夫妻間的矛盾總有轉圜的餘地，可喬言是繼女，是沒有血緣的半個外人，關係一旦交惡，就再難修補。
十八歲的喬言參不透婚姻關係裡的複雜，更參不透喬安誠對前妻和現任妻子的感情。大人們之間這些帶刺的話語，讓她覺得無比荒唐可笑。
父母之間的惡緣會帶來強大的副作用，最大的傷害值都將彈射在小孩身上。
睡不著了嗎？周慧寧忽然醒了，坐起身，從喬言手裡拿走自己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