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天作不合 許乘月 12530 字 5個月前

不過他本著兄長之心,還是忍不住多叮囑這麼兩句。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風聲鶴唳。你五嫂說了,夏儼進京必定有許多小姑娘前去相迎圍觀,人多怕出茬子,皇城司與內衛都會派人喬裝混在人群裡以策安全的。”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趙蕎使勁眨了眨眼,“我這麼容易被看穿的嗎?”

趙昂白眼望天:“嗬,就你那點出息,要看穿很難嗎?”

*****

六月廿二清晨,京西蒹葭渡口熱鬨得像哪家高門大戶辦堂會。許多衣飾華貴的少女們捧花攜果,翹首望著渡口河麵,時不時雀躍紅著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掩唇嬌笑。

阮結香護著趙蕎一路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艱難與她的好友沐青霓彙合。

“嗨呀,你怎麼來這麼遲,前頭的好位置都被彆人占去了!”沐青霓佯做懊惱地捂著心口,又上下打量趙蕎一番,笑了,“喲,穿這麼謹慎,這是怕誰打翻醋壇子呢?待會兒往人堆裡一紮,夏儼可就瞧不見你了。”

趙蕎今日一襲素淡玉色冰淩絲馬麵裙,銀線繡祥雲卷花暗紋,雅致得體,半點沒有要出風頭奪人眼目的意思。

而沐青霓也沒好到哪裡去,薄水青軟煙綾武袍而已。

周圍那些姑娘全都精心妝扮,從裝束配色到服飾衣料無不華麗絢爛,活活將她倆襯得灰撲撲毫不起眼。

“我就來看看,又不是要他瞧見我。再說了,你不也怕誰打翻醋壇子?”趙蕎衝她飛去一個心照不宣的媚眼兒,“背著你家夫婿偷跑來的吧?”

沐青霓的夫婿就是被眾人拿來與承恩侯世子夏儼並稱雙璧的段微生。

“什麼偷跑?我就來看看,又不做什麼,憑什麼要偷跑?我正大光明來的。”沐青霓抬頭挺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下一瞬卻又慫巴巴縮了肩膀,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

趙蕎笑得直不起腰:“你成親了的人都不怕,那我這沒成親的就更不怕了。”

說話間,她才發現沐青霓手中的東西,震驚道;“噫,你居然還捧了花兒來?!”

“你來遲了,沒瞧見。先前這周圍許多賣花和果子的小攤,大家都搶著買,我若不買顯得一點都不合群。”

類似今日這樣的場合,少女們曆來有“投花擲果”以表熱烈仰慕的傳統。小攤販們自然瞅準商機,一大早就來擺好攤子等著這群小肥羊。

沐青霓見趙蕎兩手空空,立刻仗義地將手上那把連枝的花分她一半。又拽著她衣袖正經詢問了她恢複如何,一麵尋著合適遠觀夏儼的位置。

巳時,當璀璨晴光將河麵粼粼波光照耀出綺麗緋色,夏儼所乘的船也在少女們的殷殷期盼中靠了岸。

隨著船上侍從隨扈陸續下船,岸上已有小姑娘按捺不住雀躍與激動,率先出手拉開了“投花擲果”的大幕。

沐青霓搖頭嘖嘖笑:“小姑娘們就是沉不住氣。像我們這種見過世麵的那就不同了,穩如泰山。”

趙蕎笑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揪著我衣袖穩如泰山算怎麼回事?我這隻袖子都快被你扯脫了!”

“你又好到哪裡去?脖子都抻長了三寸!”沐青霓跳腳還擊。

笑鬨間,隨著夏儼的身影出現在船頭,岸邊已成鼎沸之勢——

夏儼駐足在船頭,麵如暖玉,鳳眼含笑,身形頎長秀挺。

他的站姿並不十分挺拔,玉色銀線暗紋冰淩絲袍的寬袖大擺在河風的吹拂下獵獵翻飛。

一派慵懶無拘的名士風範。

緋色晴光沿著他周身描摹出華豔線條,河流在他腳下,山川在他身後,大美無言。

麵對岸邊頻頻拋來的花果,夏儼爽朗笑開,彎腰撿起腳邊的花果,先做個陶醉嗅聞狀,繼而揚手又將它們拋回岸上人群中。

迎重要人士時“投花擲果”表示傾慕或敬意,這算民風上的傳統場麵。可從未見過有誰又將彆人丟過去的花果再扔回人群的。

他這出人意料的回應惹得小姑娘們嬌笑連連,熱情愈發高漲,一個個要躲不躲地亂成一鍋粥。

“哎喲喲,他怎麼可以這麼風……雅,”沐青霓硬生生咽下那個“騷”字,極其捧場地按著心口做腿軟狀往趙蕎這邊靠,“阿蕎,快,扶著我些,我快喘不上氣了!”

其實她也就是跟著周圍人瞎起哄而已。她的夫婿段微生雖與夏儼齊名,到底是朝中大員,又出自京中名門,行事當然偏於矜貴持重,輕易可不會像夏儼這般瞎胡鬨。

趙蕎也伸出手去握她手腕,樂不可支地配合道:“扶、扶不住,我也……”

兩個姑娘的指尖才虛虛碰到一處,沐青霓的手就被一隻大掌握住手腕“截”走了。

“喘不上氣了?那我渡氣給你啊。”一道陰測測的笑音傳來。

沐青霓扭頭尷尬笑望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段微生:“我……開玩笑的。”

段微生向趙蕎頷首致意後,皮笑肉不笑地對沐青霓道:“我沒開玩笑。”

語畢,毫不留情地將她拎出了人群。

麵對沐青霓拚命揮手求救的模樣,趙蕎心中無比同情,卻又有些想笑。

*****

船頭的夏儼終於騷夠了,施施然舉步下船來,在侍從隨扈的簇擁下穿過沸騰的人群,沿路還不忘自來熟地噙笑對小姑娘們頻頻叮嚀。

“承蒙厚愛。”

“天熱,日頭咬人,大家早些回吧。”

“當心些,莫擠傷了。”

因有傳言說夏儼此次進京,會與號稱“廟堂雅音之首”的太樂令王舒鬥琴,人群中便有人大膽向他問及此事。

他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笑答:“對,與王大人是有此約。具體日期及地點尚未定下。”

“那,您覺得,您與王大人鬥琴,贏麵大嗎?”有人又問。

“在下應王大人之約,可不是為了與他比個輸贏,”夏儼止步,關於麵上笑意篤定到近乎張狂,“是為了讓王大人真正理解,何為‘廟堂雅音’。”

這樣的狂妄厥詞,也就夏儼敢說。若是換個人,此刻隻怕已被恥笑的聲浪淹沒。

不遠處的趙蕎笑彎眉眼,喃聲嘀咕:“這騷包油膩的名士風範哦,嘖嘖,也不怕將你那船浪翻了。”

但她並不覺夏儼是自大吹噓。

夏儼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他凡事從不虛偽自謙。既他敢當眾這樣說,就表示他一定能做到。

有人說他狂到癲癡,卻也有人說這便是所謂“恃才傲物”,反正絕不是世人想象中那種飽學多聞的謙謙君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時個又狂又浪、我行我素的做派。

周圍人都爭相往夏儼那頭擠去,趙蕎扭頭一看阮結香都已被人群衝散到五米開外去了,當下不禁莞爾搖頭,慢慢往後退,給熱情洶湧的小姑娘們讓出一條能離夏儼更近些的路來。

她今日當真就隻是來看看,可沒想過要當眾擠到夏儼跟前去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左右再過三日就是鐘離瑛大將軍壽辰,既小五兒說過夏儼也會前往柱國神武大將軍府賀壽,那到時總有機會見麵,還沒這麼多人圍著,聊幾句閒話的機會還是有的。

趙蕎艱難擠出人群,抬手對還在人縫裡掙紮的阮結香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榕樹,唇角揚笑正欲開口,卻見阮結香臉色大變。

她心中不免一個激靈——

左後人群中一位著桃紅衣裙的高挑女子正疾步衝向她,袖底有寒光閃現。

趙蕎本能地側身退了兩步,猛然想起前幾日趙昂的那番叮囑,周身遽然轉涼。

當時趙昂說,那名神秘人如今還不到狗急跳牆的地步,應當不會在今日這樣的場合貿然生事,所以她今日也就大意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她跌入了一個稍顯堅硬的懷抱,緊接著,她仿佛聽到“喀嚓”一聲響。

好像是……脖子被扭斷的聲音。

趙蕎僵身站在原處,震驚到幾乎聽不見周圍動靜,定定看著眼前的水紅浣花錦繡合歡花紋樣的衣襟,喉間滾了好幾滾,鼓起勇氣想要抬頭看。

頭頂卻被一隻大掌按住。

“阿蕎,彆看。求你了。”

趙蕎以舌尖舐了舐唇角,清了清嗓子:“逸、逸之哥哥,我也求你,讓我看看吧。”

此時此刻,她對身後那名似乎被扭斷脖子當場斷氣的刺客沒有半點好奇。

對周圍人的反應也毫不關心。

她就想無所不用其極地求一個機會,看看麵前這個穿著水紅浣花錦繡合歡花衣裙的賀淵!

穿!女!裝!的!賀!淵!

誰說今日全場夏儼獨領風騷?!這絕對是賀大人更騷一籌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啊,說好四點更的,不過我一口氣寫得沒停下來,今天就兩章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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