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1 / 2)

三人說話不耽誤腳程,約莫在雪山間跋涉了一個多時辰,便見不遠外參天峨峰上,一處連綿不儘的白石殿群正盤旋在星輝雪光中,夜影沉沉裡恰似一條盤踞山間的白鱗眠龍。自山腰到山腳下,此時正亮著連綴一線的星點燈火,將上山的青階路隱隱映照了出來。

曾九抬眸遠眺,隻見山腳仿佛有人已發覺了他們,那火紅長鏈上立時悄聲滾落下六顆火珠,並行兩排向三人趕了過來。

來人尚未近前,向經綸便仍與曾九並肩漫步在盈盈白雪之上。

見曾九目光流連山上殿宇,他便含笑道:“咱們這就快到了。”

曾九道:“這就是光明頂啦?瞧著真是氣派不凡。向教主好大一片家業。”

向經綸微微搖頭,道:“敝教基業全仰賴於教眾共奉聖火,在下忝居教主之位,不過花點力氣處理些微不足道的雜務罷了。”又微笑道,“曾姑娘有所不知,此處嚴格說來不過是敝教光明頂聖壇。至於光明頂一說麼,這周遭共計七巔十三崖,俱可算作地處光明頂內。”

曾九聞言四下顧盼一番,隻見漆黑長夜、莽莽雪嶺,一望不見儘頭。仰頭去看天上幾顆慘淡寒星,仿佛同剛出洞時一個位置,這才知曉她迎雪爬山,確是不知不覺撞進光明頂轄內來了。還不及詢問都有哪七崖十三巔,那六點火光已匆匆迎來。

兩方一照麵,那六個披著白鬥篷的高大漢子立時推金山倒玉柱,單膝叩拜道:“屬下拜見教主!見過晁法王!”六人手上各提著一杆防風燈,白紗籠上猶繡著一朵豔紅色的火焰,映著籠中的搖曳火光,仿佛就要隨風燃燒一般。

向經綸點了點頭,道:“諸位請起。一並上山。”

那六人鏗然應喏,當下四下散開,將三人連同曾九手裡牽著的藥人團團圍護住,提著燈籠在兩側開道,霎時將周遭雪地照得一片暈亮。

曾九歪頭向自個兒身畔一個教眾一打量,口中問道:“你們是烈火旗的人麼?”

那男子行止恭敬,並不抬眼直視教主賓客,聞聲朝向經綸處一望,見教主神容自然,無不悅之意,這才答道:“小可是敖旗使掌下巨木旗教眾,並非歸屬烈火旗。”

曾九這一問已瞧出巨木旗這幾個人對向經綸甚是敬重歸服,便微微一笑,也不去為難這人,轉而直接問向經綸:“向教主,你既然能做了教主,應當是光明頂上武功最高的人了罷?我瞧你的屬下都很是敬重你呀。”

向經綸謙雅一笑,淡淡道:“我年紀輕輕,何德何能當得起武功最高的名頭?家父故去後,眾位長輩們不忍奪其遺誌,是以才攘扶我做了教主。提起這件事,在下心中一直很是慚愧不安。不過若說敝教武功第一人,應當非光明左使韓康韓先生莫屬。”

及至登上山腰,隻見重簷疊瓦間伴栽香草梅花,奇石鬆柏,景致竟頗為可觀。燈火憧憧下,座座輝煌屋宇皆有長廊寬院相連,人行其間,兩畔時可見到錯落花苑、落雪小池,亦可嗅到隱隱的梅花幽香。至於四下守衛往來巡邏,更是森嚴密備,滴水不漏,令人暗自咂舌。

向經綸則彬彬有禮地歉然道:“貴客迎門,本該立時設宴款待。隻是焦旗使景況不大好,隻好勞動曾姑娘先去瞧瞧他,失禮之處,唯望擔待一二。”

曾九聞言,不由又覺得有趣,忍不住笑道:“是我毒了他,該我過意不去才是。還請明教上下大人有大量,莫要記恨小女子。”

二人說話間,便走進一座寬敞院落裡來。曾九浸淫藥毒日久,入目雖隻見塵雪庭樹,卻極敏銳地嗅出藥味來。果然正堂門簾一掀,一個雙髫童子讓出一個身披青褐、頭戴蓮花玄冠的中年道人來。那道人白麵長身,行止飄逸,瞧見向經綸後,眉頭微微一展拱手道:“教主。”說罷向曾九頗為不善地一瞥。

曾九毫不介懷,朝他嫣然綻出一朵笑來,反倒引得那道人微微一怔,彆開眼去。

向經綸道:“散人不必多禮,焦旗使眼下如何?”一麵闊步上階,一麵伸手向曾九一讓,“曾姑娘請罷。”

眾人一路去到後院中,空氣中的藥味愈發鮮明。待小童將眾人引到焦昊歇息的廂房中,曾九先不忙救人,而是仔細瞧了瞧焦昊中毒的情狀。隻見他躺在榻上,正臉如金紙般地昏睡著,呼吸間果然異香撲鼻。她瞧罷,又搭手摸脈,末了自然而然地將這漢子的衣裳領扯開,瞧了瞧他胸前和臂上,果然見上麵有金針刺穴的細微痕跡。

這般一瞧完,她才笑晏晏地向那道人飛了個眼風,問向經綸道:“向教主,這一位便是貴教擅使藥毒的高手了罷?”

這道人正是為焦昊解毒不成的辛英,聞言便淡淡道:“行家麵前,不敢妄稱高手。”

曾九凝眸望了他一眼,和柔道:“閣下未免太謙了。”說罷,她手縮進貂裘之中,眨眼間摸出一隻描著金線牡丹的圓肚白瓷瓶,兩指春蔥將瓶口的紅絹塞一撥,空氣中登時彌漫出一股辛辣焦臭的氣味。

辛英眉頭一皺,見她摸出一方潔白手帕,自瓶中倒出五粒紅丸在帕子上,口中道:“這五粒便是解藥啦。分五日給他服下便好了。”

辛英沉吟片刻,道:“教主,直接叫焦旗使服下這藥,會不會稍顯不妥?不如屬下先拿它琢磨一下,再做計較?”

曾九聞言不由莞爾:“我要想毒死了他,難不成還需費這兩道功夫?”又柔聲好語道,“你彆瞧我在床畔,離你尚有四尺之遠。現下我若要毒死你,動也不必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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