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捌(1 / 2)

不多時,曾九將瓷碟中的肉泥用了個七七八八,又使各色毛刷針鉤蘸取妝奩中的顏料,給麵具仔細上了色。末了將製作好的麵具上薄刷了一層無色油,上火輕輕一燎,展眉悅色道:“成了。”說罷將麵具往臉上服帖一黏,再一抬頭,赫然已變成一個麵相陰沉木訥的年輕男人。

這幾個藥人看得目瞪口呆,實未料想江湖上還有這般鬼斧神工也似的易容本領。

而曾九對鏡一照,心覺滿意,便將手探入貂裘之中,從腰上解下了一個鏤雕花鳥的鏨銀香薰球。她將子母扣一開,銀薰球分作兩半,露出同心機環連置的懸空香盂。

而那香盂中沒盛有香料,卻裝著一隻一動不動的碧瑩胖蟲。

這蟲子單瞧賣相,稱得上鮮麗可愛,但卻格外令這幾個藥人害怕。他們久經江湖,自然知曉越是毒辣的蟲蛇,色彩越是斑斕好看。

曾九卻沒理他們,自顧自從荷包裡摸出一小粒雪白丸藥,朝火堆裡一丟。隻聽嗤地一聲,一股白焰騰燒起勢,又轉瞬消散,隻餘下了嫋嫋一縷細煙。香盂中的碧瑩胖蟲嗅到煙氣,忽而一彎,在裡麵不住翻動起來。

眾藥人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屏住呼吸,有不爭氣地乾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牙齒打顫咬得咯咯作響。曾九見狀,道:“怕什麼,沒你們的事。”

藥人們聞聲仍是驚懼,足足等了個把時辰,見身上確實沒有甚麼不適之處,這才放心。其時曾九又在火旁製好了幾張彆樣麵具,洞外忽地響起腳步聲,聲音愈來愈近,終於洞口光線一暗,一個身量清瘦的人閃身走了進來。眾藥人打眼一看,卻見那人麵目同曾九眼下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神情恍惚呆滯,一走進洞來,就愣愣地站住不動了。

曾九將手上麵具一一貼身收好,道:“可算來了。”又吩咐道,“將他衣裳鞋褲都給我扒下來。仔細點彆弄破弄臟了,我要穿的。”

早在幾日前,曾九便有備無患的給光明頂上幾個人下了蠱。這幾人無一例外,都是光明左使韓康手下的天地風雷四門教眾,且平日裡少言寡語,不很起眼。若有什麼變故需要易容,扮成他們是最不容易露餡的。

她將這人引來,用得正是銀球中的子母蠱。這蠱的母蠱若聞到她調製的煙氣,便會極為焦躁不安,催使子蠱不遠萬裡趕來保護,故而她給取名叫靈犀。話雖如此,她眼下製蠱的水準還不算出神入化,子蠱一受驅使,寄生人便會渾渾噩噩,不大怎麼能聽得懂人話,隻是依本能趕到母蠱身邊罷了,算是一個敗筆。

這會兒功夫裡,那幾個藥人已將那名教眾上下扒了個精光,隻剩下內衫遮羞。曾九接過疊得整齊的衣裳,又仔細打量他身高體態,便見他漸漸清醒過來了。

曾九默想九陰真經上篇中的“移魂大法”,趁他懵懂之際,雙眼盯住他,催動內力柔聲道:“你看著我的眼睛。不要擔心,好好看看我。”

……

將那教眾姓名經曆問出,又反複揣摩了他說話聲音,曾九這才道:“你睡一會兒罷,如果沒聽到我叫你,就一直睡下去罷。”說罷,又向藥人道,“把身上背得東西都留在洞裡,抬著他,你們一並出去。”眾人不敢違背,依言退出洞。

過了一炷香時候,曾九著白衣、披鬥篷,自洞中走了出來。眾人定睛一瞧,隻覺她同地上那昏睡的人,不論衣著體貌神態,俱都一模一樣了。

她開口說話,聲音也如那人一般,“我回去一趟,你們就在此處等我。”

——

三日後,光明頂驚生變故。

教眾奔走相告,隻稱向教主於書房中忽然口吐黑血,不省人事。下麵人不知緣故,隻以為教主素來體弱,如今積勞成疾,病入膏肓了。可若教細心的人看來,這幾日光明頂上外鬆內緊,許多核心教眾俱都神色匆匆,忙碌非常,氣氛已然沉重緊張到了極點。

曾九潛伏在天字門裡,自然比所扮演的男子本人更為沉默少語,離群寡眾,隻是大事當前,一時間也沒人注意她。

又過幾日午後,天降大雪,寒風呼嘯,昆侖山上驀地變了天色。曾九與人在昭明堂的大門外頭站崗,不多時鬥篷上積雪壓肩。忽而遠處匆匆走來一個仆役,向二人道:“教主請韓左使商議大事。”

與曾九一並站崗那人道:“你隨我來。”將他引進門去見韓康。

曾九獨個在門口多停了一會兒,隻聽院子裡由內及外,遠遠傳來一陣整齊的簌簌腳步聲,便知是韓康率人赴會。他往日去看望向經綸都隻帶兩三個仆從罷了,今日如此陣仗,恐怕是要發動。思及於此,她不等人來,悄沒生息的轉身往林子裡一鑽,尋路去找風字門的副門主朱斌。

待到朱斌院中,曾九藉口韓左使有機密事相告,請他摒去左右。正值光明頂有變,朱斌不疑有他,冷不防便中了她的迷藥,霎時天旋地轉,不及喊叫便昏倒過去。曾九自袋中拿出一張麵具換貼上,變作了朱斌的麵容,又一麵挑件兒他的衣裳換了,一麵將他人往書房桌上一擺,作靠伏昏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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