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有的線索裡,最重要的就是時間,根據王財的表現,他確實不像在四年前就知道了母親的死因回來裝神弄鬼,就算文憶有能力找到鬼來幫忙,卻也是得先有人死,才可以利用當地的鬼魂,像在火車站和北頭村那樣。
文憶不能說是讓鬼魂給自己幫忙,而是在幫鬼魂報仇的時候,順便完成自己的計劃。
鬱久霏將頁麵翻回前麵記錄的死者名單,現在上麵就一個趙淑芬,王財妻子不是死在芬芳小區的,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不好弄過來不說,王財肯定不同意利用自己的妻子。
思及此,鬱久霏去問不怎麼愛說話的男主人:“叔叔啊,我想問問,小區裡這麼多年,就隻有……趙阿姨出事了嗎?有沒有其他……屬於小區的住戶,在居住期間過世了的?”
男主人先看了眼老婆,隨後回道:“還有幾個,但都是老人和失足掉下來的小孩兒,這些人出事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不是像趙姑那樣被人殺害的。”
“所以這些年,小區裡枉死的,就趙阿姨一個?”鬱久霏忽然覺得這個小區的治安好像還蠻好。
“你問老頭子,他肯定不知道,他都不關心這些事的,”女主人喝完自己的檸檬水,又去倒了一杯說,“其實啊,還有幾個年輕人,自殺的,家裡不小心就死了的,夫妻倆打架失手弄死的,數量不多,因為有些晦氣,都不肯說出來。”
男主人被震驚到了,他小聲問:“我們小區死了這麼多人嗎?”
聞言,女主人掃他一眼:“還有觸電死的,不過那是個租戶,我們小區跟其他小區沒什麼區彆,人啊,總是不小心就沒了,哪裡說得準?這些都是意外,就算是被打死的,進去蹲幾年又出來了。”
人多的地方總會有婚喪嫁娶紅白喜事,這家今天還掛著紅呢,那家明天說不定就換上白了,生老病死無論如何都是逃不過去的。
因為死的人不少,女主人不知道所有人的名字,沒辦法一一記錄下來,就算讓物業那邊來,都沒辦法一一找到這些死亡名單,其中有租戶、房東、二房東、住戶,各種各樣的人,意外到來後剩下的,就剩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鬱久霏讓女主人儘量回憶,記下一些死者的特征,便說:“這麼多人,那個小區建在亂葬崗上鬨鬼的傳言就是這麼傳出來的吧?”
女主人聽著這話,忍不住笑起來:“什麼亂葬崗啊?我們是最早來買的,這片地,以前是農田,推了說當小城的,後來發展,路不夠寬了,地不夠大了,就往市中心那邊開發,開發著開發著,那邊成了市中心,這邊是城中村,哪裡來的亂葬崗?”
不考慮怪力亂神的成分,芬芳小區就是個非常普通的老小區,開發商的初衷就是搞搞房地產,更沒什麼鬨鬼的傳言,隻是住的人多,總有一兩個倒黴蛋意外死亡而已。
鬱久霏摸摸臉,靦腆地笑笑:“原來是這樣,那就是說,其實叔叔阿姨你們更相信是小區有問題,而不是鬨鬼?那你們聯合起來拍攝節目,主要是想給物業施加壓力?”
“除了信這個的人,我們都是這麼想的,總不能一直出事吧?不過啊,這回的事確實有點奇怪,王財他媽的眼珠子再大,也不能一直堵我們家下水道裡吧?還一堵四年,不爛的嗎?”女主人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事情剛發生她太生氣跟慌亂,居然沒注意到,現在把事情說了一通,又有鬱久霏插科打諢,冷靜下來就發現哪裡不對了。
鬱久霏眼皮一跳,立馬解釋說:“阿姨您想啊,那時候趙阿姨身體都成那樣了,說不定王胡麻留了不少帶不走的東西,一點點扔呢?況且,他能殺一個人,就能殺兩個,誰知道這四年裡他扔了多少啊?”
女主人一聽,忙擺手:“停停停,小姑娘你彆說了,阿姨背都涼了,說到底,就是那王胡麻活該!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回抓住他了,警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之後女主人給鬱久霏留了聯係方式,說如果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打電話給她,最近她就不回來了,那屋子暫時出借給警方調查,不知道底下藏著多少屍塊,她跟老頭子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個刺激,會暫時去跟兒子住,之後看看能不能買個便宜的房子養老。
送走了女主人夫妻倆,鬱久霏回到小區把額外的攝像頭還給導演,接著問他:“對了導演,阿姨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我能撥打嗎?”
導演掃她一眼:“能,不過你能不能打又有什麼關係?你不能,樓十一能啊,隻要有電路,就沒有他打不通的電話。”
鬱久霏猛地想起來自己還帶著倆外掛呢,不好意思地扭捏起來:“也不能總是麻煩樓十一嘛,他還是個寶寶,需要睡覺覺呢。”
“疊詞詞,惡熏熏,滾。”導演冷漠地舉起了三腳架,威脅鬱久霏要是不走他就砸下去了。
見狀,鬱久霏趕忙拖著沈西聆走了,奔跑在雪地裡,沒一會兒就摔倒,直接被雪埋住,又被沈西聆拎起來。
從雪地裡爬起來後,鬱久霏一身黃澄澄的小雞毛絨棉衣都沾上了白色的雪,小黃雞變成了雜毛小黃雞,相當難看。
幸運的是,這麼大的雪往往是乾的,不會跟鬱久霏從前在學校遇見的雪一樣,落下來就化,濕得無法捏雪人。
鬱久霏拍乾淨自己身上的雪,甩甩腦袋:“被導演嚇死了,他怎麼老想用三腳架敲我腦袋,難道敲了會讓他比較高興?”
沈西聆明確指出問題:“開不開心不確定,但可以讓你少在他麵前晃,他可以舒服點。”
“他要求好奇怪哦,不過我尊重每個人的XP。”鬱久霏認真地說。
“……彆管他了,說一下你接下來打算查什麼?”沈西聆沉默一會兒給導演默哀,趕忙轉移話題。
鬱久霏從小黃雞棉衣寬大的口袋裡掏出本子,翻開看了一下自己標紅的各個疑點,說:“我對死亡的人數、時間、死亡方式等問題都有想不通的地方,我們先一個一個來,既然都把王財的身世查到這個程度了,不如就把這個當作突破口?”
主要是王財的部分查了大半,眼看著就要查完了,臨時換新的查讓鬱久霏很難受,像強迫症被逼著打亂了自己的計劃。
沈西聆回想了一下女主人說的故事,點頭:“可以,芬芳小區能被選為第三個地圖,肯定有必須選它的理由,現在唯一跟器官販子聯係上的是趙淑芬跟王胡麻,趙淑芬已經死了,王胡麻在警方那喝茶,一時半會兒,估計沒有結果。”
說話間鬱久霏翻到了趙淑芬死因那一欄,她遞給 沈西聆看:“一號啊,你說趙淑芬有可能是因為這個死的嗎?我隻知道有人會對一些麻藥過敏,但進行手術肯定會先做皮試,不然一針下去手術還沒做,人死了怎麼辦?”
小本子上的內容記得很詳細,鬱久霏的字十分整齊好看,非常標準的行楷。
沈西聆接過本子,前後翻動看了遍,說:“人體因為麻藥死亡的可能性有很多種,因為不確定是人體的什麼問題影響了麻藥的效果,過敏是其中一大類,還有對麻藥效果接受異常的,就像喝酒一杯就倒,每個人對麻藥的接受量也不同,光看一張死後的驗屍報告,很難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死的。”
鬱久霏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趙阿姨對麻藥的敏感是有一定閾值的,到一定量就會過敏,或者說,她本身對麻藥不過敏,但對做手術中的某個藥物混了麻藥後過敏?”
“都有可能,她曾經打麻藥縫針沒事,證明她對肌肉||縫合常用標準麻藥並不過敏,但做手術尤其是器官摘取,用的麻藥不僅種類還有劑量都不一樣,沒做皮試的情況下,怎麼死都有可能。”沈西聆說著,把本子還給了鬱久霏。
“趙阿姨這邊應該是查不出什麼來了,我們倒是可以趁王胡麻不在,查查他家是什麼情況,我想進他家看看,光從樓十一的數據觀看,跟看電視似的,完全沒有頭緒。”鬱久霏忍不住吐槽。
附近沒什麼人,樓十一直接懟回去:“知足吧你,警方就蹲302呢,沒有我,你連看都看不見裡麵長什麼樣。”
樓十一說得相當有道理,鬱久霏立馬乖巧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自信了,樓十一你彆生氣,不管如何,我還是想進去看看,現在警方守著,不知道能不能用節目組采訪的辦法混進去?”
這話也就說給自己聽聽,以導演那脾氣,估計寧可自己上都不想給鬱久霏牽線搭橋。
去不了302就得從另外的地方下手,鬱久霏重新翻過自己的小本子,跳過趙淑芬的部分,接著讓她很懷疑的就是時間,從聽說鬨鬼開始的時間她就一直覺得跟王財的人生軌跡有點對不上。
女主人明確說,在上大學到王財妻子亡故這七年時間裡,他是很高興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如意,聽起來不像是知道了母親真正死因的樣子。
鬱久霏忍不住問:“說起來,如果王財一開始根本不知道王胡麻殺了趙阿姨,那小區裡鬨鬼的事,到底是誰做的啊?”
沈西聆思索了一會兒,直接說:“既然現在都覺得是鬼做的,那就找鬼好了,憑鬱小姐你這體質,不怕它們不開口。”
遊戲商品算出來的結果一定不會錯,除非商品詳情寫明了有概率問題,不然都是真的。
“找鬼啊?”鬱久霏摸著下巴斟酌了一下這個做法的可行性,最後點了頭,“行,現在看來,人是沒辦法知道太多了,找鬼還靠譜點,樓十一,你知道這個小區的鬼都在哪裡嗎?”
“在它們喜歡待的家裡。”樓十一給出一個令人詫異的回答。
鬱久霏忍不住抬起手腕把樓十一舉起來:“什麼叫待在它們喜歡的家裡?要是它們都不在外麵,我們怎麼找它們問問題?”
樓十一滾動了一圈:“這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了,畢竟我隻是個要睡覺覺的寶寶。”
聞言,鬱久霏跟沈西聆都無語起來,沉默又微妙地低頭瞪他。
最先繃不住的是沈西聆,他說:“要點臉,你多大年紀了?鬱小姐腦子不清醒,你也不清醒嗎?”
莫名被cue的鬱久霏緩緩把視線移到沈西聆臉上:“我以為,你要先斥責一下,說我們三個是胡互利互惠的小夥伴,不能作壁上觀。”
沈西聆這下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好像有點奇怪,趕緊換了個說法:“哦,不好意思啊,我換個說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樓十一你現在是好的不學壞的學了!”
“……”鬱久霏沉默一會兒,將舉著的手放下來,用袖子罩住樓十一,“我懂你意思了,以後我儘量做個好榜樣,從小事做起。”
被指桑罵槐了一通,鬱久霏倒是有了點新的想法,她製止了沈西聆的解釋:“你先等一下,我好像有個模糊的想法。”
沈西聆欲言又止,他想說自己沒有罵鬱久霏的意思,隻是認真說起來,現在樓十一臉皮這麼厚,應該都是跟鬱久霏學的,不能再慣著他了。
然而聽鬱久霏說到自己有新想法,沈西聆隻好暫時把原本的話咽回去,問:“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研究研究。”
鬱久霏皺巴著臉在積雪裡踩來踩去,走了兩三個來回才說:“剛才你有點指桑罵槐地說我帶壞了樓十一,那會不會,小區裡的鬼,也是在頂替彆人的名頭做事啊?”
由於想法還不夠完善,暫時用語言描述不太出來,鬱久霏說得模糊,沈西聆卻明白了鬱久霏的想法:“你是想說,有人替天行道?”
“唔……勉強沾點邊,”鬱久霏慢慢開口,同時思考著自己應該怎麼描述這個感覺,“202的阿姨說,小區一直有人出事,死亡原因各種各樣,不過都是意外,人生在世,總有意外,但人因為意外死了,不一定就等於願意離開吧?”
“你是說,這些不願意離開的鬼,或許會做出一些替其他死者報仇的事來?”沈西聆儘量去理解鬱久霏話中的意思。
鬱久霏微微頷首:“對,隻有這樣才能說明,為什麼王財一開始根本沒打算怎麼報複王胡麻,但202還是出現了下水道堵了的現象,況且我仔細想了想,如果是王財來的話,以他重感情的程度,他不會選擇給照顧自己長大的叔叔阿姨家添麻煩。”
下水道堵了的情況出現在好幾個住戶家中,202並不是唯一的,隻是他們相對來說投訴得比較多,甚至可以說是多到了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
王財很就算要想辦法嚇王胡麻、弄個複製的眼珠子出來當證據,也不會選202 ,那是他真正長大的“家”,他連跟妻子住了三年的房子都舍不得動,不應該就舍得折騰已經老了的202夫妻倆。
所以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現狀——有其他的人或者鬼,看不慣王胡麻的做法,在王財當初提出自己看見了母親的說法後,開始有意識地去恐嚇王胡麻,嚇得他都顧不上去糾纏王財了。
鬱久霏將自己的想法跟沈西聆一分析,沈西聆也覺得非常有可能,便說:“如果你所說不錯,那其他住戶家裡奇怪的情況,都有可能是這些孤魂野鬼在惡作劇,你要去對它們也替天行道一下嗎?”
“什麼話?我是這種人嗎?”鬱久霏叉著腰反駁沈西聆,繼而說,“我這麼善良、為人民著想的聖母病,當然是要為大家的利益出發,比如說,咱們去偷個聽話的鬼來聽它狡辯一下先,萬一是誤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