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女生靠在門邊:“什麼啊?越說越可怕了,房東姐姐,這是你的房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房東也慌啊,她猛搖頭:“我、我也不知道啊,剛買這房子的時候我就一塊住的,從來沒遇見這情況,還有他,他也住了兩年了,之前都沒這事的,我們又不是道士,能拿什麼主意啊?”
一次普通的敲門沒什麼,重點是中年男人跟考研生都那麼說了,有敲門聲,可開了門外頭沒人。
討論的時候外頭還在一下一下敲著,那聲音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越敲心裡越沒底。
一群人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決定就任由它這麼響著,如果是找人有事的,敲門沒結果說不定就打電話了,打電話一樣能把事情說清楚,不是非得開門。
本來好好的節前狂歡夜,大家變得連水果都吃不下,紛紛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裡,眼不見為淨。
敲門聲響到了半夜兩三點,沒聲音後大家又睡下了,結果天沒亮又醒了。
早上大家不約而同地從房間裡出來,互相看看在不在,確認六個人加上兩個小孩兒都還好端端活著的時候,彼此間都鬆了口氣。
趁時間還早,兩個小孩兒睡著,六個人站在過道裡討論昨晚是什麼情況。
房東說:“或許就是風聲,後半夜風小,就不吵了。”
“那麼明顯的敲門聲,房東你當我們是聾的聽不出來嗎?”考研生不受房東敷衍,他知道房東是不想降租金,可鬨鬼的地方,租金憑什麼跟其他地方一個價啊?
“世界上哪裡有鬼啊?況且後麵不是停了?這樓外頭就一條走廊,還不通風,得兩頭走廊開窗才有風進來,那一開窗,風不就把門吹得哐哐響嗎?”房東堅持說沒問題,她倒也不是心疼這一點租金,就是想了一晚上,依舊覺得世界上沒有鬼。
人白天的時候多少理智一點,其他租戶就勸考研生說,或許真的是晚上風吹的,或許有人惡作劇,他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可能突然鬨鬼呢?
中年男人也覺得是這樣,他在這住得最久,特彆不希望房子有問題,就說或許真的是有人惡作劇之類的。
反正中秋要回去了,幾人合計了一下,讓房東走之前去跟物業投訴,說晚上總有人敲門,讓物業盯一盯,要是有人惡作劇,至少把人抓住,這樣住戶住得才安心。
投訴是在物業那裡登記了,506住戶都看見的,結果等到中秋回來,物業什麼都沒說。
六個人回到芬芳小區,第一件事不是回506休息,而是殺到物業辦事廳問他們有沒有抓到惡作劇的人。
一問,才知道物業根本沒管,他們來來回回扯皮的就那麼幾句話。
“我們每天那麼多投訴怎麼處理得過來?”
“反正不影響你們,等一等咯。”
“不就有人敲門?你們聽見了自己出去抓人不是比找我們更快?”
“我們是物業,不是警察,沒有這個義務給你們抓惡作劇的傻逼。”
……
這些話聽一遍就讓人想把拳頭揮那幾個物業接待員臉上,好不容易有機會把房子空出來幾天給物業抓人,結果他們根本沒管,這下子大家都不知道要不要回去了。
然而內心的恐懼並不能阻止上班,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找一個新房子落腳,搬家也需要錢跟時間,畢業生最沒有這兩樣東西,無論如何抗拒,都得回到506去,並且好好睡上一覺,第二天還得趕早八。
房東帶著兒子女兒先回去了查看房子有沒有什麼異樣,感覺跟離開前沒什麼不同才通知租戶回去住。
這一晚大家過得戰戰兢兢,幸運的是,晚上沒有出現敲門聲。
就在他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敲門聲或許真的是惡作劇的時候,它又來了。
那個膽大的女生脾氣不好,忍了這麼久,這回不管誰攔著都要去開門教訓一下外頭的家夥,考研生根本攔不住。
門一打開,外麵乾乾淨淨,連個鬼影都沒有。
女生皺著眉掃視一圈走廊,自己拎著手電筒出去查看,整個走廊都沒人,電梯那也是安安靜靜,房東等人在門口悄悄探頭看女生,結果最後女生自己走回來了。
“跑得可真快,下回彆給我抓到,不然我日他祖宗十八代!”女生罵罵咧咧地拎著手電筒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罵得太難聽,那晚確實沒有再響起敲門聲。
租賃合同就一年,這一年偶爾還是能遇上敲門聲,剛開始大家還覺得害怕,後麵女生每次出去都對著走廊罵半小時,罵完的晚上就不會再響起,大家就覺得煩,有些影響生活了。
就算是鬼,你好歹說自己的要求吧?是要供品還是紙錢,得說出來他們才能滿足啊。
考研生後來考上了,沒要租金,年後搬走,沒住滿一年,走之前還勸大家都走,這個房子不對勁,那個女生再大膽,還能比鬼強不成?
後來租期滿,除了真沒什麼錢的中年男人,其他人都走了,包括那個膽子大的女生,她不是害怕,單純就是覺得經常對著空氣罵好累啊,還特彆傻。
房東給女生退了一部分租金,說是很抱歉讓她一直出去罵人,也可能是罵鬼。
這一批的租客走了,會第二批到來,本來房東跟中年男人都以為那些年輕人走了就沒事了,可從新住戶到來之後,敲門聲照舊響起。
但是這回沒有膽大的女生出去把臟東西罵走了。
房東說著,很是發愁:“第二批住戶都膽小,我們可沒那個女生那麼大的膽子,物業又不管事,他們住一兩個月就跑了,我還得退押金,後麵租金一再下降,等到這些小姑娘過來,已經是今年暑假的事了。”
每年寒暑假都是租房高峰期,因為春招秋招,大學生們要離開校園出來正式成為打工人,也是一年當中房東最好賺錢的日子。
今年暑假來的三個女生跟男生都是被房東那相當低的租金給打動了,哪怕知道了隔一陣就得有敲門聲,還是堅持了現在。
事情的時間線差不多就是這樣,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因為大家都膽小,居然沒有更多線索。
沒頭沒尾的事件,無論誰聽了都覺得是惡作劇,房東隻能自認倒黴。
鬱久霏聽完,好奇地靠近了些問:“那現在,你們是誰出去罵臟話趕跑惡作劇的臟東西?”
因為不知道是人是鬼,叫臟東西最合適。
房東苦笑一聲:“我們哪裡有這個膽子,都是躲在屋裡,實在受不了了,就用耳塞,或者看電視聽音樂。”
每個租客臉上都是那種疲憊又無奈的神情,看得出來他們也不想在這個地方住,但沒錢有什麼辦法?
擠成一團的女生輕聲問鬱久霏:“鬱小姐,你們真的能解決嗎?我聽節目組的人說,你們其實隻要拿到半數解決券就可以了,我們這雖然有六張,但跟整個小區來說,也很少吧?”
頓時,其他住戶臉上又帶上點擔憂,擔心鬱久霏他們解決不了,選擇放棄他們的問題,畢竟跟這個找不到原因的敲門聲一比,下水道會堵跟其他一切簡單的問題,好解決多了。
鬱久霏認真地回答:“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就算其他嘉賓已經拿滿了解決券,我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住戶的,有問題我一定幫忙!”
眾人詫異地看著鬱久霏,難以想象她居然這麼認真,還不是那種讓人覺得假的口頭承諾,她語氣之真誠,讓人一聽就覺得她會為此拚命。
沈西聆在旁邊很是淡定地說:“大家彆太驚訝,她是聖母病,對她而言,幫助彆人就是人生準則,誰攔她就是跟她過不去。”
本就詫異的住戶,現在臉色古怪起來,悄聲討論。
“聖母病啊?嚴重嗎?”
“有這病……算腦子不好吧?”
“算吧,腦子不好,真的能把問題給解決嗎?”
“我覺得還是警察靠譜點……”
……
聽著住戶七嘴八舌的討論,姚玉婷先聽不下去了,她拍拍手:“各位,先不管鬱小姐的病情如何,人家都是來幫忙的,還有,我們先聽一聽鬱小姐的想法,沒有必要這麼早下定論。”
之前給鬱久霏做筆錄的就是姚玉婷,她並不覺得鬱久霏思維有哪裡不清楚,反而她覺得沈西聆說鬱久霏是聖母病,可能單純是覺得她這人善良過了頭。
一個人的善良不應該成為被攻擊的理由。
鬱久霏對姚玉婷笑笑:“沒關係啦,沈西聆說的是客觀因素,不過對於這次的事情,我覺得我還是得真正遇上才能做出判斷,主要是房東姐姐你們都沒出去看過,唯一一個出去過的又退租了,她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樣根本找不到原因啊。”
房東還是擔心鬱久霏的病會影響調查,就說:“敲門聲來得沒什麼規律,有時候是三五天,有時候隔了半個月都不一定出現,而且,鬱小姐你這……身體不好,要不換彆的嘉賓來?”
說到底,還是覺得鬱久霏不靠譜,隻是不好當麵說。
沈西聆直接說:“她要是不靠譜,這節目組就沒有靠譜的人了,節目組前麵拍攝的調查真相都是她查到的,你們與其想換人,不如想想怎麼給她提供更多的線索。”
再次語出驚人的沈西聆神色譏諷,仿佛在嘲笑住戶們的無知,可明明,聖母病的事是他說出來的。
隨後姚玉婷好奇地看向鬱久霏:“真的嗎鬱小姐?節目組之前的真相,都是你調查出來的?”
“我隻參與了兩個地方的拍攝,隻能說感謝有人提供大量線索,我隻是跑得勤快一些。”鬱久霏不是謙虛,她是真的遇見了足夠多的NPC,還都問到了線索,感謝難度等級夠低。
“那也很厲害了,”姚玉婷拍拍鬱久霏的肩膀,“這件事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你說得對,無論如何都得先經曆一次才好做出判斷。”
鬱久霏點點頭,看向還在震驚中的房東:“房東姐姐,我想問一下,上一次敲門聲,是什麼時候來的?”
聽見有人喊自己,房東總算回神,她想了一下,說:“是大前天晚上,一般來說,最快就是今晚會出現,往後每一天都有可能,最長是隔了半個多月,十五到二十天吧,差不多。”
也就是說,根本無法保證過來的時候,一定遇上有敲門聲,要真那麼倒黴,說不定拍攝都結束了,還等不到敲門聲來。
鬱久霏把這個時間間隔記下來,還是不死心地問:“你們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在敲門聲來那天?”
住戶們麵麵相覷,最後一個女生說:“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吧,我們平時都很忙,早上天亮就要上班,天黑才回來,日複一日的,不填可能做特彆的事。”
青年根本附和:“是啊,現在大學生在外麵工作,比生產隊的驢還辛苦,我們能走著回來已經很厲害了,沒發現有發生什麼多餘的事。”
鬱久霏抿了抿嘴唇,說:“不是多餘的事,是敲門聲來時,你們一定會去做的事,或者說,無論住戶們怎麼變換,都一定會去做的事,房東你也說了,隻有你跟這位叔叔住的時候,敲門聲不會響對不對?”
聽鬱久霏這麼一分析,房東嘶了一聲,跟中年男人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這鬱久霏有點東西。
平時會做的事肯定不會放在心上,有些行為可能自己都還沒意識到就已經做完了,必須要仔仔細細地想一遍才能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房東猶豫了一會兒,嘗試複述上一次敲門聲響起那天會做的事情。
“大前天敲門聲來的那一天,晚上十二點後我看完了最新一集電視劇就睡覺了,早上九點醒了先去洗漱、下樓買早飯,回來吃完早飯就打掃衛生……”房東慢慢說著,因為是太稀鬆平常的事,說起來自己都有些不確定。
506公共區域的衛生一直是房東在做,一般來說好心的房東都會這麼乾,沒什麼良心的房東就意思一下,等臟到租戶自己受不了去動手,沒良心的房東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免費的打掃。
而506的房東因為一直是自己跟孩子住,為了不影響租戶,也為了租金,這麼多年都是自己打掃。
套間裡的公共區域包括玄關、過道和衛生間,玄關過道還好,就每日掃掃灰塵和進出的紙屑垃圾,衛生間的打掃就麻煩了,女生會掉頭發,男生可能搓泥搓得地上都是,還有一些角落裡的泡沫。
一個套間住六個人,還共用衛生間,不每日打掃根本不可能保持乾淨。
房東吃過早飯就一定會去打掃,這算是她每日必做的事情,不管春夏秋冬,除非自己生病不能動了,不然一定會打掃。
打掃過後就到了午飯時間,因為房間隔得不大,廚房又單獨拆成了一個房間,506裡的租戶都必須在房間裡做飯,很多便宜群租房都是這樣的,在房間裡放個小爐子就能做飯。
不過房東不在自己的房間裡做,她不愛做飯,都是出去買了帶回來吃,如果實在餓,就在店裡吃了再買點彆的回來,吃了可以把碗筷丟掉。
由於住下來的多數是大學生,他們自己也不怎麼做飯的,隻有住在廚房裡的中年男人會用灶台做飯,晚上偶爾還能聞到他房間裡傳出來的煮麵香味。
吃過午飯房東會睡個午覺,差不多下午兩點左右起來繼續看電視劇吃零食,或者出去找小姐妹玩,總之,午睡起來之後到晚上睡覺這段時間,房東做什麼事要看當天想乾什麼。
出去玩就在外麵吃晚飯跟消夜再回來,不出去的話就看電視劇自己在家玩點小遊戲,玩耍間隙吃個晚飯,到了晚上七點多開始準備洗澡,她是506裡最閒的人,每天都是她第一個洗澡,等她洗完,趁熱水器的水還熱,中年男人會跟著在後麵洗,這樣可以省一點燃氣費跟電費。
群租房的水電煤氣都是平攤的,就算中年男人住在廚房,他的廚房燃氣管道也沒開,隻是有灶台可以用,照樣得自己買鍋或者電磁爐。
房東晚上洗了澡就基本等於躺床上了,晚上如非必要,她不會起來。
聽完房東的鹹魚生活,鬱久霏感覺自己像吃了顆檸檬:“這就是房東的快樂嗎?難怪大家都想擁有。”
原本在冥思苦想自己平時會做什麼的租戶們頓時哽住了,不大的房間裡忽然充滿了帶著酸味的檸檬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