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生希子下意識的摸了摸胳膊,她覺得又憤怒又恐怖。
粗糙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時,菅生希子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心都是冰的。
“去旁邊的房間休息吧,暫時製造廠處於封閉狀態等到警察和獄警們來了在護送你們這些學生離開。”三木先生說道。
三木先生安排的非常有心,不動高中學生們休息的房間正好在離那個多間木最遠的地方。
“這一排房間都可以隨便挑選嗎?”菅生希子注意到最左邊的房間裡有供人休息的床:“我有點不太舒服,可以在這裡休息嗎?”
“當然,你的臉色不太好需要我找醫生來嗎?”三木擔憂的問道。
菅生希子搖了搖頭,她隻是想安靜的待一會兒。
似乎原本就被當做休息室使用的房間還有拉簾,米色的拉簾完全隔絕了外麵的視線。
菅生希子把額頭貼在男友結實的胸口:“阿陣,我們怎麼會這麼巧遇到這種事情啊。”
黑澤陣摸了摸黑色的柔軟短毛,怎麼會來參觀造船廠的人裡就正好有目睹了犯人外逃情況的學生?
黑澤陣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程度的巧合,陰謀的味道太重了。
而且黑澤陣有種預感,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
而且被推到了重要位置的希子,並不安全。
一直都非常有精神的小狗狗現在卻萎靡不振,黑澤陣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而是輕輕的揉捏向他露出的潔白後頸。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觸碰會讓她感到放鬆。
菅生希子的腦海中總是忍不住浮現剛才那個多間木說的話,她忍不住說道:“他可是扼殺了一條人命啊,為什麼能絲毫沒有負罪感呢?”
“因為受到的懲罰太少了,不足以讓他產生敬畏之心。”黑澤陣答道。
在監獄裡有著規律生活懷揣著希望的家夥努力的鍛煉身體,甚至還能夠學習職業技能在出獄後有一份靠譜的工作。
這種懲罰力度,太不疼不癢了。
“太過分了。”菅生希子想一想可憐失去了生命的人,再想想可能還沒有從失去至親的痛苦中走出來的被害者家人,覺得太殘忍了。
她的情緒不由得很失落,那種突然發現原來這個世界的這個角落裡也糟糕到讓人打不起精神的低落。
軟乎乎的東西懟到了嘴邊,菅生希子聞著葡萄的味道下意識的張開嘴:“是冰過的果凍,好好吃。”
“剛才拜托廚師放到冰箱裡冷藏過。”黑澤陣看著瞬間就空了的袋子,熟練的撕開了另一包。
“這一回,那個多間木應該不會再減刑很快出來了吧。”被投喂好幾口後菅生希子再次打起精神:“這樣一來他就能多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價了,真好。”
黑澤陣覺得那種人就算回到監獄裡也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懺悔,可能吃著麥石飯躺在小小的牢房裡隻會覺得自己太不走運了居然被看到。
不過他仍然違心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投喂一臉天真的期待著的女友。
菅生希子看著空空的零食袋歎了口氣,這個時候大家都很緊張她都沒看到有人隨便走動,也不太好意思去自動販賣機買零食。
黑澤陣看出了她眼中的糾結,站起身往外走。
“阿陣,你要去哪裡?”菅生希子一臉迷茫。
“旁邊廚房的冰箱裡有切好的水果和酸奶,還剩了很多。”拿果凍的時候黑澤陣看的非常清楚。
關上房門走進一旁的廚房,黑澤陣的視線掃過外麵發現原本牆上沾著的作為裝飾物的氣球少了幾個,收回視線他開始往小碟子中夾蘋果和桃子塊。
奇怪的動靜從多間木的房間傳來,墨綠色的眸子隻是冷漠的從窗戶看了一眼被桌子擋住的大門就帶著滿滿的收獲回了房間。
“居然還有桃子塊,唔好甜。”菅生希子沒想到會有意外的驚喜,叉起一塊給辛苦跑一趟的男友吃。
“確實很甜。”黑澤陣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半小時後,三木先生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多間木,多間木那家夥從窗戶逃跑了!”
聞聲菅生希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等到她和黑澤陣走到門口還沒有看外麵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玻璃被砸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個巨大的水泥塊從外麵砸了進來,碎玻璃和砸凹一塊的床就好像是明晃晃的報複。
“一定是多間木那家夥做的。”三木先生從對麵的房間出來後說道。
這句話讓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這一麵,菅生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戶邊就看到了在金屬模具裡注滿水泥後金屬手臂式的東西仍然沒有停止運作而是呈90°朝一麵轉動。
那個高度金屬臂正好能夠越過電壓網跳到河中跑路。
“快看那裡。”已經跑來的金田一指向了金屬臂,一個穿著工人服裝帶著頭盔的家夥正在河中遊泳不過幾秒後就失去了蹤影。
“那家夥,居然就這麼跑掉了嗎?”七瀨美雪喃喃道。
“他不會回來找美雪和學姐報仇吧。”和泉櫻一臉凝重。
黑澤陣看了眼麵露憂色的菅生希子:“那不可能,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犯人成功逃獄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尤其是在這麼多人麵前,於是盼望了很久的獄警和警察終於都來了。
“我是搜查一課的劍持勇,現在將會給你們這些人做筆錄。”一臉嚴肅的中年男人說道。
“哎呦,金田一和美雪,沒想到又見麵了。”劍持警部看到了金田一後笑的像是鄰家大叔。
“你們很熟悉嗎?”菅生希子好奇的問道。
“那是因為以前經常在案發現場遇到這位劍持大叔,後來就熟悉了。”七瀨美雪笑眯眯的說道。
菅生希子看了一眼笑容天真無邪的學妹,七瀨美雪絲毫沒有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話的自覺呢,同樣一旁的金田一也一臉不以為然。
“我們派了搜救隊、蛙人和搜救犬,不過尋找的進度很艱難。”做完筆錄後,劍持警部對金田一說道。
在一旁的菅生希子和黑澤陣也大大方方的蹭聽調查進度。
“首先是河中的打撈隊和搜救隊,因為台風天之後水勢上漲水中有很多雜物增加了搜救難度。
其次是在造船廠這裡進行著各種刷漆、焊接等等工作味道和汙染都很複雜,就算通過足跡和殘留的DNA能夠大概還原多間木逃跑的過程,但是對於找到他在哪兒根本沒有幫助。”劍持警部說著歎了口氣。
黑澤陣聞言看向外麵,空曠的土地上下去澆築的消波塊已經完全凝固了變成了大家在海邊經常看到的模樣。
“阿陣,你在看多間木跑掉的方向,是有什麼思路嗎?”菅生希子注意到了男友的目光。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黑澤陣搖了搖頭:“江戶川河的流速有限,我好奇多間木究竟順水漂流到了哪裡?”
“話說回來,那家夥難道順著江戶川河流入東京灣了嗎?”金田一抱著胳膊問道。
“他遊泳遊的並不好吧,也許不小心被卷入了地下排水工程裡?”菅生希子也貢獻了奇思妙想。
“誰知道呢,也許真的在無人發現的海底也說不定。”黑澤陣留下了這樣一句,朝衛生間走去。
“好了,這裡就交給我們這些專業的刑警吧,孩子們你們該回家了。”劍持警部大手一揮:“我聽說了你們兩個孩子是目睹越獄的證人,這樣由我來送你們回家吧。”
“坐熊貓車嗎?”菅生希子眼睛亮晶晶的問道。
“對,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種體驗哦。”劍持警部對眼前捧場的開朗女孩露出了笑容。
“在那之前,劍持大叔我想去一趟衛生間。”金田一捂著肚子跑遠了。
慢條斯理的擦掉手上的水漬,黑澤陣無視緊緊盯著他的笨蛋學弟徑直往外走。
“學長,之前緊緊守護在學姐身邊的你現在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了,可還有一個逃犯在外麵呢。”金田一笑眯眯的說道。
“搜查一課的刑警先生在不是嗎?而且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多間木通過吊機逃到了河裡嗎?”黑澤陣答道。
黑澤陣沒有在衛生間裡交談的興趣:“哼,難道你在懷疑我嗎?”
“學長你怎麼能這麼說,這是很無禮的指控嘛。”金田一擺了擺手:“筆錄上說學長你有中途去過一次廚房拿食物,廚房和關著多間木的房間離得很近,難道學長你沒有聽到什麼嗎?”
“你既然看過筆錄,就知道我什麼都沒有聽到。”黑澤陣意識到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很笨拙的學弟話語中的試探。
“最後一個問題,學長你真的覺得多間木那家夥會贖罪這種可能嗎?”金田一猛追不上,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學長可能知道一些他還沒有發現的東西。
但從聊天裡金田一已經發現這位學長並不是熱心腸的類型,想要解開這個謎題恐怕他不願意貢獻什麼思路。
“犯人會為罪行贖罪是希子所期待的多間木的結局,所以我也這麼期盼,僅此而已。”黑澤陣把擦手的紙扔到了垃圾桶裡。
金田一腦中靈光一閃,一種可能性出現在腦海中。
“阿陣,你怎麼去了那麼久,難道肚子不舒服嗎?”菅生希子擔憂的問道。
“被好奇心旺盛的小鬼纏上了,他還真是熱愛偵探遊戲。“黑澤陣吐槽道,這種解密遊戲小學的時候他就玩夠了。
然後坐熊貓車的進度條就被打斷了。
在大家的注視中,一臉堅定的粗眉毛高中生說道:“所有的迷都已經解開了!”
“金田一同學,你是什麼意思啊。”和泉櫻一臉驚訝的問道。
“阿一,多間木那家夥不是跑出去了嗎?”七瀨美雪也一臉疑惑。
金田一搖了搖頭:“多間木那家夥不但沒有離開,而且現在恐怕一命嗚呼了。而且,凶手就在我們中間!”
平平無奇的色胚學弟在此刻充滿了魄力,菅生希子覺得自己被那種緊張的氣氛所感染好像一下進入了警匪片的最後解密階段。
“金田一,你在說什麼啊。”劍持警部也一臉懵,他還準備送完這些孩子回家繼續去找可能進入東京灣的多間木呢。
“多間木不是自願離開的,而且他現在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金田一看向了窗外的消波塊。
“什麼,金田一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劍持警部一臉驚訝:“怎麼可能呢,你們不是親眼看到多間木在河中遊走嗎?”
“錯了,我們看到的是穿著多間木的衣服戴著頭盔疑似人形的背影,如果是在衣服裡塞上氣球也有可能。”金田一說道。
“你有什麼證據嗎?金田一?”劍持警部說道。
“去檢查外麵晾曬的消波塊。”金田一看向一臉疑惑的男人:“三木先生,你說我們會有發現對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凶手嗎?現在的高中生還真是愛開玩笑啊。”三木揉了揉頭:“那些消波塊是要儘快通過船送到東京灣海邊的,如果遲到了會影響全廠工人的收益。”
“不影響的,隻需要找表麵有著巨大不規則氣泡的消波塊就好。”金田一說道。
“為什麼說凶手是我呢?你有什麼能證明的嗎?”三木先生和藹的問道。
“因為能做到這個手法的,能把握好時機讓大家發現多間木消失然後出現在水中的就隻有三木先生你。”今天說道:“隻要回想一下就會發現,從三木先生你發現多間木逃跑和水泥塊扔進希子學姐所在的屋子裡,那種時機太巧妙了。”
“至於證物的話我也有,恐怕三木先生你的身上應該還有殘留的絲線吧。”金田一看向三木:“就是接觸高壓網被燒斷後剩下的那一半帶著三木先生DNA的絲線。”
三木先生歎了口氣,從兜中拿出了一捆絲線:“因為沒想過會被發現,所以我一直還沒有處理。強裝鎮定到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是極限了,畢竟我親手殺了多間木。”
“為什麼呢?”菅生希子疑惑的問道。
“因為在三年前,多間木親手殺了我的女兒。”三木先生說道。
“從警方受理調查開始我一直在積極的期待著案件的進度,希望這個殺害我女兒的壞蛋能夠付出代價受到法律的製裁。”三木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多間木的父母一直覺得他們的兒子判得太重了,每幾個月就會找律師希望我來到這裡探監,希望看那小子假惺惺的表演後我能改變心意,據說這種案子裡家長如果願意諒解能夠幫助減刑。”
“在一個月前的時候,我去探監正好看到了多間木的父母興高采烈的拿著大專學校的課本給他,說他的兒子。
他們一家人都很開心,因為在監獄裡行為良好所以有了外出到造船廠學習技術的機會,如果再拿到大專的文憑,很快就能出獄開始新生活了。”三木露出了一個疲憊又憤怒的表情。
“太不公平了!我的寶貝女兒,她寶貴的生命因為這個混蛋小子的惡意永遠終止在了三年前,她再也看不到期待的船製造好那一天,再也看不到櫻花了。
我的妻子因為失去愛女生了重病,現在才剛剛能走出家門從陰影中走出來,而那個踐踏了我的孩子的生命的混蛋小子就要開始新的人生,擁抱未來了!”
“那你也不能殺人啊,三木先生。”金田一艱難的說道:“這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無可奈何的事情,是在停屍間看到了女兒的屍體。”三木溫和的看著眼前的男孩:“第二件讓我感到無奈的事,就是發現法律無法讓犯人付出等量的代價時。
我這個無能的父親最後能做的,就隻有讓那個混蛋也付出生命的代價。”三木說道。
雖然犯人順利的抓住了,但是菅生希子卻覺得非常難過。
去買新紙巾的黑澤陣再一次被粗眉毛學弟攔住了。
“屍體被發現了,學長你從去廚房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三木先生所做的事情吧。”金田一看著眼前的學長,似乎想看透這副皮囊之下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沒勁。”黑澤陣沒興趣對事後諸葛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製止呢?”金田一不理解,眼前的學長觀察力驚人說明他應該非常清楚當時自己看到了什麼,很可能他隻要製止現在事情就會完全不同了。
然後對上那雙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的墨綠色眸子後,金田一的怒火仿佛被冰水熄滅。
這種眼神,他在一些冷酷至極的殘忍殺人犯臉上見過,那是對生命的漠然。
和不屑。
金田一意識到了,多間木消失然後靜悄悄的死在海底或許就是眼前的學長所期盼的。
“希子學姐知道學長你的這幅麵孔嗎?”金田一突然說道,這個冷漠又冷酷的男人生活在那麼開朗又善良的女孩身邊讓他忍不住擔憂。
這回高大的金發學長終於不再吝於用餘光看他了,金田一覺得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種感受到危險的本能反應讓金田一一瞬間攥起了拳頭,他能觀察到金發學長衣物下結實又有力的肌肉。
“沒用的話少說,金田一學弟。”黑澤陣打量著眼前的人,發現他除了喜歡偵探遊戲外還很會說話。
金田一也意識到了,眼前金發學長的逆鱗究竟是什麼。
“偵探小子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在不斷觸碰真相你並不具有能保護重要之人的力量。”黑澤陣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至於希子,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