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色的眸子看著三人,對三人彎腰鞠了一躬。
奈良善歪頭,看向身邊的時透兄弟:“你們認識?”
“她之前來山上好幾次,邀請我們加入鬼殺隊。”時透有一郎說道。
“她說我們是劍士的後代,希望我們去幫助被鬼所害的人們。”時透無一郎也跟著回答,之後小聲道,“被哥哥趕走過好幾次……”現在想想,她應該暫住在山腳下的鎮子裡,所以才能時不時的上山勸說。
奈良善板著臉,又歎了口氣。
“我是產屋敷當主的妻子,產屋敷天音,能夠在這裡等到您三位的到來,非常榮幸。”天音夫人出身於大家族,說話用詞非常端正,姿態也擺的很低。不過麵前的三人,兩個少年是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說話,畢竟粗暴的對待她這麼多次,哥哥時透有一郎還曾用水潑她。至於奈良善,他純粹就是有些尷尬。好歹,腰上還彆著搶來的日輪刀呢。
產屋敷當家是鬼殺隊主公一事,奈良善知道,畢竟連詛咒這事他都從鬼燈那裡聽說了。雖然鬼舞辻無慘出自產屋敷一族,奈良善卻不認為他們身上都帶罪孽,要真按照親緣關係論的話,他身為鬼舞辻無慘親生子,豈不是罪惡滔天?
麵前不過是背負著命運的一族中人,同時也是鬼舞辻無慘的宿敵。
按照立場來說,他和鬼殺隊其實是一方的。能夠在這裡等著他們,不知道是因為出自神官一族的天音夫人的卜算,還是因為感覺很靈敏從而賺下一大筆家業的產屋敷家主。
天音夫人的視線在奈良善身上掃了過去,最後落在對方腰上的日輪刀上。
她認得那把刀,每次柱合會議時都見過一次。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的日輪刀,刀顎都是四葉草形,不過蝴蝶香奈惠的是橘色,蝴蝶忍的為綠色。這把有著橘色刀顎的日輪刀,的確是被奈良善拿走的原屬於蝴蝶香奈惠的日輪刀。
八歲左右的孩子,蝴蝶香奈惠的日輪刀,紅眸黑發,這幾個特征足夠天音夫人認出他來。
“可以的話,希望能與你們詳談。”天音夫人說道。
奈良善:“可以哦。”有些話,是該講一講了。
天音夫人再次對奈良善鞠了一躬,手提著燈籠在前麵帶路。奈良善看著她孤身一人,好奇詢問道:“一個人,又是在這樣的夜裡,你不怕被鬼襲擊嗎?”
“鬼殺隊的孩子,哪一個不是一個人在深夜裡呢。”天音夫人說道,“我帶了紫藤花。”她從自己的衣襟裡摸出紫藤花禦守,那應該是特製的東西,雖然隻是一小包,卻帶著濃鬱的香氣。
奈良善不適的摸了一下鼻子,微微蹙眉。天音夫人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很平靜的移開,目視前方。
“不是所有鬼都害怕紫藤花到不去襲擊人。”奈良善說道。
天音夫人:“上弦鬼不怕紫藤花嗎?”
“也不能說完全不怕。紫藤花對所有鬼來說都是毒,不過毒性對上弦沒有那麼強。”奈良善垂眸道,“我以前給上弦貳童磨喝過紫藤花茶,那是我用手中材料自製的紫藤花毒,浸泡在茶水裡。因材料限製毒性一般,原本就沒想立即毒死他。我沒預料到的是,他看到了茶杯裡的紫藤花,還是麵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喝了茶的童磨沒事讓他很驚訝,但更讓他震驚的是,童磨對於紫藤花毫不在意的態度,有恃無恐。
奈良善還想著能看到童磨畏懼的表情,想想也是,那個大垃圾,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情緒。
天音夫人將上弦貳這個稱號在心裡念叨了一遍,不語。
在收到蝴蝶香奈惠的信之後,產屋敷家在鬼殺隊本部開了一次柱合會議,因為蝴蝶香奈惠受傷無法啟程,還在原來的鎮子上養傷,柱合會議就由其他的人參加。話雖如此,現在的柱正好是空缺狀態,人數也就那麼寥寥幾個,不過倒是有好苗子有望填補空缺。
會議的中心,就是圍繞著隻聽其名,未見其人的奈良善。
新上任的炎柱表示,雖然不知道奈良善自稱是鬼舞辻無慘的試驗品是真是假,但能被兩個上弦追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所以要抓回來盯著。
音柱宣稱要拿奈良善當餌,華麗的釣上弦。
岩柱在不停的哭泣,淚水吧嗒吧嗒的掉,隻念叨著可憐的孩子。
蛇柱則對奈良善拒絕的理由是他們太弱表示了憤慨,決定抓住奈良善後,先和他打一架看看對方實力高低。
風柱沉默,奈良善這個名字太熟悉,畢竟是常常有人寫信來念叨,他不可能記憶不深刻。剛巧主公產屋敷耀哉將幾年前兩次收到的信件拿了出來。和菜子一起出逃最後落入鬼手中的孩童,送琴葉母子離開時被鬼威脅的孩童,亦或者蝴蝶香奈惠看到的被上弦追殺的孩童。
有著同樣的名字,外貌特征也相同,可以確信出現三次名字的奈良善是一個人。另外,經過蝴蝶香奈惠關於上弦的外貌特征描述,又送信與成為鬼殺隊成員的菜子,和留在伊吹山上的琴葉提供的鬼信息再次核對比較,確認兩人口中抓走奈良善的鬼是上弦貳童磨。這下,所有信息都對上了。他們唯一還不了解的就是,在鬼窩裡生活了十年,奈良善是如何渡過,又是怎樣活下去並逃跑的。
一個經過十年時間,容貌未曾改變的孩童,以這點來看,作為鬼舞辻無慘的實驗品可信度極高。
風柱不死川實彌隻在乎一件事,奈良善曾對蝴蝶香奈惠說他不是鬼,所以不害怕陽光。那麼,他吃人嗎?不吃人才能說不是鬼。因為鬼,必定吃人。
時透兄弟悄悄的打量奈良善,對鬼的信息知道並不夠完全的他們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卻下意識的能察覺到,那不是什麼好話題。
天音夫人停在了一家院門前,敲了敲門,穿著黑色衣服把臉也擋著嚴嚴實實的人打開了門,將人請進了屋子裡。
這是一個很小的院落,院子中間種植著紫藤花樹,現在正是盛開的時節。紫色的花瓣落在地上,踩起來很柔軟,奈良善隻微微揚起眉,從紫色的地毯上踩了過去。
中間的宅邸內,臉上已經逐漸被詛咒彌漫,一隻眼睛失明的產屋敷耀哉坐在那裡,手裡撫摸著一隻黑色的烏鴉。
天音夫人對幾人行禮:“我去泡茶。”
奈良善看著她離去,又盯著產屋敷耀哉瞧,麵前的人氣質很沉穩,笑起來時很溫柔。奈良善好奇的打量著他,之後很驚訝的發現,對方的臉型竟與鬼舞辻無慘的臉型有幾分相似,眉眼倒是不同。產屋敷耀哉便是不說話也不笑,五官都是柔和的。而鬼舞辻無慘,就是裝作溫柔的假笑,也充斥著滿滿戾氣。
產屋敷耀哉麵前有一個小桌子,對麵三個蒲團,一看便知是為誰準備,奈良善和時透兄弟走過去坐了,時透有一郎感覺略不自在,時透無一郎正好奇的看著院子裡的花,奈良善則是一雙眼睛仍舊死死的盯著產屋敷耀哉。
“好奇我的臉嗎?”產屋敷耀哉溫柔的笑著問道。他以為對方好奇自己臉上的詛咒痕跡。
奈良善:“我隻是在想,血緣關係真的很有意思。”
產屋敷耀哉臉上透著一點疑惑。
“你和鬼舞辻無慘的臉型相似,嘴巴和鼻子也有一點像。”奈良善用手指虛空描繪對方臉的輪廓道。
產屋敷耀哉笑了:“千年前,他就是出身於產屋敷一族。血緣應該很淡了才對,竟然還會有相似嗎?那麼,他的眉眼是什麼樣呢?”
“和我一樣。”奈良善說道,“鬼舞辻無慘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的臉和他的臉,也就是一個成年模樣,一個幼年模樣的差彆。”
這還真的是讓人很震驚。
在這之前,產屋敷耀哉思考過很多可能性,為何鬼舞辻無慘會選擇奈良善成為試驗品?還是說這麼多年來他有過很多試驗品,隻是那些人都死了才無人得知?所以產屋敷家沒有關於鬼舞辻無慘拿人做實驗的記錄?
對方在創造鬼的事情眾所周知,其實這也是對方的實驗。隻是每次鬼舞辻無慘給了鬼血後就會離開,從不考慮將對方帶走進一步實驗。
為什麼,奈良善會特彆。
原來如此,因為他繼承了鬼舞辻無慘的血脈,存活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不愛著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嗎?
有的。
那麼這個世界上,有連自己孩子是人這一點都沒看在眼裡的父母嗎?
大概,就隻有鬼舞辻無慘了。
果然是最糟糕不過的家夥。
天音夫人泡了茶上來,同時也送上了茶點,屋內安靜的隻有瓷杯碰撞的聲音,等一切做完,她安靜的退了下去,屋內再次隻剩下四人。
“那個……”時透有一郎湊過來插話道,“下山的時候,你和我們講了關於鬼的事。你說過,所有鬼都是由鬼王創造的,鬼舞辻無慘就是鬼王。”
奈良善看著他,誠實的點頭。
“你說你是鬼舞辻無慘的兒子?鬼殺隊的主公和鬼舞辻無慘也有血緣關係?”時透有一郎瞪圓了眼睛,“這是真的嗎?”
產屋敷耀哉微笑道:“關於產屋敷和鬼舞辻無慘的關係,由我來解釋吧。”雖然他很少提起,但這並不是需要特彆隱瞞的事情。
鬼舞辻無慘的來曆,千年的抗爭,這一係列消息聽到時透兄弟耳朵裡,驚的兩人呆滯在原地,繼而釋然。
千年前的血緣關係,放在如今什麼都不是了。路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搞不好八百年前就是一家,如今的產屋敷一家沒有任何可指責的事,他們代代承受詛咒,也是受害者。
“我的故事就很簡單了。”奈良善諷刺一笑,“以前有一個藥學世家的女兒,認識了一個博學英俊的男人,墜入愛河,而後結婚。幾年後,懷下身孕,本以為生活幸福美滿,卻不想突然發現枕邊人是吃人的鬼王。知道真相的她恐懼逃跑,卻被鬼王下令惡鬼追殺,運氣很好躲進被紫藤花包圍的村子裡苟活,生下了一個怪異孩童。七年後,紫藤村旁的山被發現銀礦,村子被征用,紫藤樹被挖走焚燒。當夜,三隻惡鬼襲擊紫藤村,除了離村去和挖樹人‘商討搬遷費’的孩童以外,全村被滅。”
產屋敷耀哉安靜的聽著。
“孩童回歸,隻見殘肢和惡鬼。斬殺惡鬼,埋葬親人,離開村子。”奈良善用很平淡的語氣將他經曆過的慘事幾句帶過,“迷茫的孩童在半路遇到鬼殺隊少年,聽其建議趕赴伊吹山,半路卻誤入上弦老窩,被抓去無限城,第一次見到親生父親。”
“然後被親生父親貼心的留下來,享受鬼血實驗大禮包,生不得,死不能。”奈良善哈哈哈的笑出了聲,“整整十年,變的非人非鬼,保持孩童模樣再無生長。好不容易趁其不備逃了出來,又被上弦組隊追殺,無處可去,無處敢去,像是一隻丟了家的老鼠流浪逃竄,呐,你說好笑不好笑?”
產屋敷耀哉閉上了眼睛。
身邊壓得極低的啜泣聲響起。奈良善皺眉看著時透無一郎:“你哭什麼?”
時透無一郎搖頭,避過臉。
時透有一郎握緊了拳頭:“不好笑。”這一點,都不好笑。
奈良善莞爾一笑。
“恨嗎?”產屋敷耀哉問道。
“恨啊。”奈良善回答,“每時每刻,隻要想起他的名字,就恨不得用刀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切上一千次,將他的頭和四肢用釘子定住,剝他的皮,抽他的筋,用紫藤花毒灌進他的身體裡,拉到太陽底下暴曬。每次實驗疼痛的想一死了之時,我就會在腦海裡將他行刑一千遍。對他的恨意每日劇增,期盼將來有一天可以親手對他處刑,就因為這種念頭存在,我才能撐過這十年。”
奈良善身上爆發的充滿惡意的念粘稠又可怖,便是坐在他身邊的時透兄弟都被驚了一身冷汗。
產屋敷耀哉說道:“鬼殺隊的孩子,大多都抱著和你一樣的恨與痛苦。失去家人,失去朋友,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東西。最後他們選擇拿起刀,用唯一還擁有的生命做賭注,走上了斬鬼的路。”
“他們實力確實很弱小,沒有一個能與上弦對抗。但以心靈的堅強來說,他們抱有的覺悟卻是最強烈的。隻有這點,請不要將他們當做被保護的弱小來看待。”
奈良善:“我對蝴蝶說的話,你知道了?”
“那個孩子轉告我了。”產屋敷耀哉說道,“她很難過,也很自責。沒有在上弦對戰中發揮多少作用,拖了你的後腿,還讓你對鬼殺隊這麼不信任。”
“拖後腿倒說不上,她多少幫我分擔了童磨的注意力。”奈良善說道,“那家夥無論是冰還是毒,都難對付的很。她還好嗎?”
“她受的傷損失了底子,沒辦法再如以前那樣戰鬥了。我打算讓她退出柱,專心掌管蝶屋,另外培育更多的孩子的工作,還需要她幫忙。”產屋敷耀哉說道,“柱的位置又空了一個,她的妹妹說會努力補上去。當然,如果時透有一郎和時透無一郎願意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學好劍法,補上柱的位置吧。”
突然被點名的時透兄弟抬起頭,兩人遲疑了一下,時透有一郎說道:“我們都是被奈良善救下來的,打算跟著他學習。”
產屋敷耀哉點頭,問奈良善:“花柱說,你用的也是呼吸法,請問師從何人?”
“上弦壹,黑死牟。”奈良善說道,“他用的是月之呼吸。”
“月之……呼吸。”產屋敷耀哉將這名字念了一遍,“是嗎。”
“你知道?”
產屋敷耀哉:“呼吸法起始於戰國時代,那時候的劍士們正是第一批使用呼吸法的人。月之呼吸或許就屬於其中的一種吧。因為各種原因失傳的呼吸很多……”
月之呼吸會失傳,正是因為呼吸的使用者和開創者,跑去當了鬼。
“鬼舞辻無慘竟然允許你像上弦學習。”產屋敷耀哉很感慨。
奈良善:“隻要告訴他,我變強後能更好適應他的血,他就會答應。大概是覺得,我無論如何都跑不了他的手掌心,所以放任了。剛好也讓我掌握了上弦的信息。”
產屋敷耀哉:“你願意告訴我們嗎?”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奈良善說道,“我仍舊不認為你們擁有勝算。首先上弦就很難對付,除了上弦以外,鬼舞辻無慘身邊還有一個近侍。要想順利的斬殺鬼舞辻無慘,最好先弄死她,不然就會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誰?”
“鳴女。她的血鬼術是掌握空間。”
“原來如此。”產屋敷耀哉說道,“那的確是一個很麻煩的能力,就算我們能找到鬼舞辻無慘,她也可以隨時將我們或者鬼舞辻無慘轉移。”
“對。其次才是上弦,首先黑死牟……”
“請稍等一下,關於上弦的事,還是希望能在人更多的時候說出來。”
“人更多的時候?”
“是的,在這之前我想問你,願意做我的兒子嗎?”產屋敷耀哉問道。
奈良善:“………………哈?”
“當然,時透有一郎和時透無一郎,我也真誠的想要邀請你們加入鬼殺隊。”產屋敷耀哉微笑著說道。
兩個少年沉默,看向奈良善。
“不是,等等,你剛剛啥意思?邀請我加入鬼殺隊?”
“不僅僅是鬼殺隊。我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養子,你願意嗎?”
奈良善:……
這就真的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