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張小草那邊看看,然後在公安局坐半天,跟孫組長一塊下班。
張支書把存了半年的東西拿出來。
經過這些天掃盲,村裡很多人都能認許多字。看到內容又很意外:“咱們省的大學?”
張支書被問的一時不知道的怎麼回,便反問:“不然呢?”
“我以為首都的大學。”說著很是失望地還給他。
有人不禁說:“咱們省的大學哪不好?彆說大學,你能考上中專就不錯了。”
“那還不是我生錯年代。我晚生二十年,說不定現在就是咱們農場主任。”
又有人忍不住說:“彆吹牛了。”隨即轉向張支書:“這個通知書打算給誰?”
張支書胡扯:“我向農場介紹了一下咱們村知青情況,他們一致同意給楊解放。我回頭就把他的名字寫上。大夥兒沒意見吧?”
通知書給知青的。
大夥兒都沒有自然都沒有意見。
有人想想楊解放這段時間的表現,道:“小夥子不錯,我看行。”
“我看也行。”其他人紛紛附和。
張支書道:“我就說農場的人不會變卦,瞧你們一個個急的。”
王秋香聽到動靜出來就忍不住說:“那是你去的及時。再晚幾天你試試。”
張支書擺手:“你不懂我不跟你說。我得趕緊把他的名字寫上。免得小芳弄來去寫她的名。”
此言一出,大夥兒想到小芳天天鬨著要上大學都忍不住樂了。
小芳在院裡聽到她爹的話忍不住撇嘴,工農兵大學她才不想上。她要上就上正規大學。
思及此,小芳忍不住跑廚房找方劍平,“方劍平,大學通知書下來了。”
“下來了?在哪兒?”方劍平不由得朝外看,注意到手上的麵,又回去和麵,“叔呢?”
小芳:“在外麵跟人聊天。方劍平,要是能上大學你想學啥啊?”
方劍平笑著搖搖頭。
“不知道?”小芳明知故問。
方劍平是覺得他這輩子沒機會。抬眼看到她眼中的好奇,忽然覺得既然沒機會,說說也無妨,“我父母希望我學醫。”
“說你。說他們乾嘛啊?我又不認識他們。”
方劍平被她的話逗笑了,“好,不說他們。我覺得水利工程不錯。老李給我講過,能為國為民做很多事。”
小芳不禁皺眉,老李什麼時候講的?她怎麼不知道啊。
難道是她自己跟自己打紙炮的時候。
“是不是不知道水利工程是什麼?”
小芳點頭,“你知道啊?”
方劍平知道一點。但他覺得跟小芳說不清,因為她無法理解。於是就轉移話題,“我說了。你呢?天天嚷嚷著上大學。有想過嗎?”
小芳抬起下巴,道:“我當然有想過!我要賺錢,賺很多很多錢,買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多很多衣服很多很多鞋子很多很多——”
“停!”方劍平總覺得由著她能說到他做好飯,“吃什麼菜,自己去摘。”
小芳衝他扮個鬼臉,去薅一把小青菜。
隨後跟昨天一樣小芳燒水,方劍平洗菜。
張支書和高素蘭兩口子等著吃。
然而還沒吃好,楊解放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知青。
高素蘭仔細看看,知青點的知青都來了,包括段伊然和劉季新。
“這是出啥事了?”高素蘭不安地問。
楊解放已激動的不會說話。
跟他關係不錯的人替他問:“嬸,我們聽說大叔把大學錄取通知書要回來了?”
高素蘭指著自家大方桌,“就在那兒。小芳她爹剛把解放的名字填上去。”
“真的?”那知青問出來激動的緊緊抓住楊解放的胳膊。
張支書放下碗筷,“這還能有假。大夥兒都看過。對了,大夥兒也同意把這個名額給解放。”
那知青不禁說:“應該的。除了——”看到方劍平,想想他去不成還攤個傻媳婦,不好再刺激他,“我們也沒意見。”
張支書不放心地看向周長河和劉季新,“真沒意見?”
劉季新這半年的日子可不好過。
前幾年張莊人對知青很好,好的他習慣了,忘了村民的本性。這半年被村民收拾的心裡有氣也不敢再使性子。
劉季新想過最壞的可能——在農村呆一輩子。
現在因為他知青的身份村民還收著點。要知道他回不去,極有可能變本加厲。
形勢不如人,劉季新也不敢再逞能,乖乖地表示服氣。
張支書要的不過是他不搞事,比如彆趁楊解放不注意把通知書毀了。他既然老實了,張支書就沒揪著不放,“解放,離開學還早,先放我這兒吧。”
楊解放不懂,都寫他名了怎麼不給他。
眼角餘光看到周長河,楊解放福至心靈,笑著說:“那麻煩你了。我丟三落四,真怕弄丟了。去的那天再找你要。”
“到時候我送你去車站。”張支書把通知書遞給他,“不過不是首都的大學。”
離開農村就有無限可能。
楊解放不在意,“哪兒都行。”頓了頓,“在首都上大學也不一定能留在首都。再說了,要讓我自己考,也就是中專的命。”
方劍平跟他不是同學,不知道他成績怎麼樣,“那你最近可得好好補習一下文化課。”
楊解放一直在學習,“找你借的書我都看完了。”
方劍平放心了,“吃了沒?”
楊解放看到人家一家四口碗裡都有麵,這才意識到來的不是時候。通知書給張支書就告辭。
高素蘭長歎一口氣。
張支書不禁問:“你歎啥氣?”
“這要是劍平的多好。”
張支書不禁瞪她,老婆子被麵條蒙了心還是怎麼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高素蘭看到他的眼神頓時意識到說錯話。
室內的氣氛變得很沉悶。
小芳佯裝沒發現,道:“方劍平才不要上曆史係。方劍平要上水利工程。以後我和方劍平一起,我上能賺錢的。”
方劍平笑了,欣慰地笑了——小芳居然一直沒忘。
張支書立即說:“水利工程好。工程師厲害。以後就不能叫劍平方老師,得喊他方工。”
“放工?”小芳搖頭,“不好聽。你彆瞎叫。”
氣氛變輕鬆,張支書也不禁露出笑臉,“行行,我瞎叫。劍平,彆灰心,哪天名額多了,我做主給你一個。大不了這個村支書不乾了。”
方劍平一見他連這中話都說出來,連忙說:“叔,我都轉正了,還上什麼大學啊。像解放畢業後要是不去有關部門,不也得跟我一樣當老師嗎。”
張支書也覺得沒必要,可他還是覺得上了大學比不上好,“這幾年年年都有新政策,指不定明年或者後年能多出幾個名額。”
方劍平實話說:“叔,我真覺得當老師挺好。老家的同學要是知道我有個鐵飯碗,說不定都羨慕我。”
張支書想起一件事,方劍平想回家看看。
年前年後方劍平要回去,張支書真不放心。那時候他隻是臨時工。到家找找關係能回城的話,指不定就回去了。
現在轉正了,他高中沒畢業到了城裡不可能有比現在更好的工作,就算心裡沒小芳,他也不可能留在城裡。
張支書:“最近有沒有給你爺爺奶奶寫信?要是能回去,不如趁著暑假回去看看。冬天雖然也行,但坐車太遭罪。”
最近太忙太累,方劍平把這事忘了。
方劍平:“上次寫信還沒放假。我爺爺奶奶可能知道我回不去就沒說這事。我待會兒寫信問問?”
“問問吧。”張支書看到閨女又不放心了,“芳,劍平想回家看看。”
小芳搖搖頭很是無所謂地說:“回就回唄。”
張支書不禁跟老伴相視一眼,這丫頭知道他說什麼嗎。
“劍平回去可能就不回來了。”張支書為了確定這點故意說。
小芳嗤笑一聲:“還當我是去年的我啊?”
“不信?”
小芳哼一聲:“方劍平回去看病,才不是回家看看。”
沒有回城的指標,方劍平此番回去隻能用看病的名義。
張支書很意外:“你還記得?”
小芳朝桌上拍一下,“看不起誰呢?”
“爹是大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支書怕她犯病趕緊認慫。
小芳滿意了,但就此打住可不符合人設,指著她爹她娘和方劍平,“大傻,二傻,三傻。我早晚會被你們傳染成傻子。”
高素蘭很想數落她,但也怕她犯傻,“快點吃吧。麵條都變成一坨了。”
“還不是你們跟我說話。”小芳哼一聲,端起碗就扒拉。
吃完了也沒再盛,留著給她爹娘吃,她往外跑。
方劍平下意識起身。
張支書讓他坐下,“肯定又去摘黃瓜。彆管她。回頭問問楊解放回不回去,到時候你倆路上也有個伴兒。”
楊解放離家三年多也想回去看看。
得知方劍平還想等他爺爺奶奶的回複,就讓他直接回去。情況不對大不了不進家門立馬回來。
手裡又張支書的介紹信,沒人敢把他們當成盲流。
三年前的方劍平還是個稚嫩的少年。如今已長成青年。那時候他膚色白,現在天天乾活曬成麥膚色,鄰居肯定認不出他。
思及此,方劍平就說:“行!我回去就跟叔說。”
楊解放:“那帶不帶張小芳一起?”見他搖頭鬆了口氣,“回頭見著你爸媽打算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