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瞳瞳點頭:“記住啦。”
小芳進屋盛飯。
張瞳瞳坐下,拿起筷子又忍不住說:“可是我同學怎麼都那麼說啊。”
張支書問:“考不上就等著接父母的班?不說你同學,就說他們的父母,哪個有你媽學曆高?有幾個有你爸接觸到的大人物多?”
張瞳瞳搖了搖頭,要是隻比一個,有同學比得過。爹媽一起比較,全校也沒有幾個能比得過他爸媽的。
“媽媽,您這樣的是不是就叫,眾人皆醉我獨醒啊?”
小芳:“你就想想咱們爬山的時候是山腳下人多,還是山頂上人多吧。”
“當然是山腳下。”
小芳:“你剛上初一,還在山腳下,那你聽到的話是不是都說,山腳下的風景也挺好?”
張瞳瞳明白了,“我要是跟同學說,不好好學習以後接了父母的班,也有可能被私企擠的下崗,他們會不會覺得我說胡話?”
“你都說媽媽嚇唬你,給你畫大餅,你覺得呢?”
張瞳瞳搖搖頭,“那我還是不要和全班同學說了。我隻給我好朋友說。”
張支書忍不住給小孩打個預防針,“你好朋友可能也不信。因為小孩都比較信任自己的父母。”
“那咋辦?沒有工作沒了錢,又沒有地,以後還不得要飯?”張瞳瞳急了。
小芳:“用不著這樣。你好好學,跟你玩的好的自然會受你影響。出淤泥而不染那是一種美好的願望。事實上更多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張瞳瞳忍不住撓頭,“我好好學,還要帶著彆人好好學?好難啊。”
“你媽媽我深夜寫論文不難?”
少年頓時沒臉叫苦。
小芳想起這個月發的工資還在包裡,提包正好被她隨手放在堂屋椅子上,就拿給她爹。
“上個月給的還沒用。”
張瞳瞳立即說:“存起來,以後留著給我和媽媽。我和媽媽花爸爸的錢。”
張支書樂了:“你爸爸的錢需要坐公交車,還需要人情往來,都花完了他咋辦?”
少年想想,“那就讓我爸爸省著點花。他又不長個了,像衣服鞋子這些一年添一套,舊衣服破了有一身換洗的就行了。”
小芳睨了他一眼,“也不怕你爸聽見又拿鞋底抽你。”
“這不是他不在家嗎。”張瞳瞳喝一口濃濃的米湯,忍不住感慨,“還是家裡的飯菜好吃。早幾天下雨,我在食堂吃,那粥真是水是水米是米,涇渭分明的很。”
高素蘭忍不住說:“學校食堂咋這樣?”
小芳:“人家的飯菜也便宜。像他這樣的半大小子,兩毛錢就能吃的肚子凸出來。”
高素蘭點頭:“這樣還好。”
張支書:“是呀。大多數學生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還有兄弟姐妹,能吃飽比什麼都強。”
張瞳瞳以前說他幸運,好像蜜罐裡的小蜜蜂。不過是一時感慨。
自打升初中,又懂點事了,張瞳瞳不得不承認他很幸運。
他的衣服很普通,也不貴,班裡比他衣服好鞋子貴的多著呢。可是隻有他能保持每天乾乾淨淨,還不需要自己動手洗。
不過偶爾也需要,他犯錯的時候,還得把全家人的鞋刷的一乾二淨。
張瞳瞳嚴重懷疑他爸爸不想刷鞋,所以懲罰他的時候隻讓他洗自己的衣服,刷全家人的鞋。
話說回來,跟同學混熟了,張瞳瞳才知道彆人都有兄妹好幾個,衣服要麼是自己洗的,手勁小,經驗不足,洗不乾淨。要麼就是父母忙,讓他們穿到周末再一塊洗。
他還了解到,整個初一年紀,家裡隻有一個兒子或者女兒的不少,但是隻有一個孩子的隻有他一個。
張瞳瞳每次想起這點,都忍不住多愛他爸媽媽媽一點。
再次聽到爺爺的話,張瞳瞳忍不住說:“媽媽,謝謝你就生我一個。”
小芳愣住,“又怎麼了?”
“人家就是想謝謝你啊。”
小芳坐在他身邊,抬手打孩子方便,摸摸他的腦袋:“沒發燒。那就是本子筆用光了,希望媽媽出錢?媽媽可沒錢。”
張支書:“我有。”打開信封拿出五塊錢。
張瞳瞳想哭。
——他怎麼就那麼幸運啊。
可是他更想笑,又有大筆入賬,太好了,不要白不要。
少年迅速接過來塞兜裡。
小芳氣笑了:“五塊錢能買多少本子筆?怕是你這一個學期都用不完。”
高素蘭搖搖頭:“他現在書多作業多,這些錢一段時間就沒了。”
“那是每一門功課就買一個,剩下的錢都塞他錢盒子裡了。”
老兩口詫異,忍不住同時問:“不是被他買好吃的好玩的花完了?”
張瞳瞳笑笑不說話,埋頭吃飯。
小芳:“他舍得?我說過多少次,吃的玩的都是方劍平買的,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張支書看著大孫子不反駁,就知道閨女說對了,“瞳瞳,你這個自控力,可比你爸你媽加起來都強。”
“那當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
小芳轉向他爹娘:“間接承認了吧。”
高素蘭:“挺好。瞳瞳沒亂花。再說了,你們將來老了,錢不還是瞳瞳的。”
少年點頭。
小芳:“我們就不能趕在不能動彈之前把錢花完?”
少年忍不住轉向他媽。
——還可以這樣啊。
小芳:“不信啊?”
“我信。你和我爸可會花錢了。”張瞳瞳看一下爺爺手裡的信封,“不交給爺爺,你們能月月光。”
小芳:“那也是因為你隻進不出要錢太厲害。”
隻進不出的少年不敢再接茬,“媽媽,我吃飽了。”
“睡半個小時。”小芳又補一句,“去爸爸媽媽房裡睡。”
孩子上三年級,方劍平就把他姐方靜平隔壁的空房子收拾出來作為兒子的臥室。
起初是方劍平和小芳布置的。
自打張瞳瞳大了,有了自己的審美,房間就被他搞得亂七八糟。
他還說亂中有序,不許長輩收拾,收拾完了他就找不到自己的東西了。
亂成豬窩是方便,枕邊放著故事書,床頭櫃邊放著餅乾麥乳精,床邊放著暖瓶,他要是不用上廁所,星期天一天都不用下床。
張瞳瞳忍不住說,“我的床單被套新換的。”
“我怕你看故事書。”
張瞳瞳又想撓頭,“媽媽,我特彆好奇,時刻都能對我嚴防死守這一點,你是怎麼做到的啊?”
“因為我是你媽,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趕緊的彆廢話。”
張瞳瞳到了臥室隨便抽一本書,無力地倒在父母床上,三分鐘進入夢鄉。
半小時後醒來,張瞳瞳有氣無力,還想再睡。
然而一看到他媽手裡的雞毛撣子,瞬間清醒,爬起來洗臉,三分鐘出門。
這一幕這一兩年每幾天就能看到一次,可是張支書和高素蘭還是看不膩。
張支書也要出門找人下棋,跟孫子同路,“瞳瞳,你爸拿鞋底,也沒見你這麼怕啊?”
“鞋底怎麼能跟雞毛撣子比啊。”張瞳瞳歎氣道,“鞋底的受力麵積多大。雞毛撣子多少啊。再說了,爸爸拿鞋底揍我,媽媽不一定會打我。惹得媽媽揮雞毛撣子,爸爸百分之一百會打我。”
張支書樂了:“你看得很清楚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爸爸不爭氣,我這個當兒子的能有什麼辦法,隻能受著唄。又不能換爸爸。”
張支書:“也可以。”
張瞳瞳搖頭:“爸爸雖然不講理妻管嚴,好在還給我錢用。媽媽還是我的媽媽。可是要是換個爸爸,我的媽媽可能就要變成後媽嘍。”
張支書挺意外小孩會這麼說。
張瞳瞳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媽媽要是怕爸爸就好了。”
“爸爸就不幫媽媽了?真要是那樣,你媽媽不敢對你爸有所隱瞞,還不得天天跟你爸告狀。”
張瞳瞳想想班裡那些怕老師的同學,不以告狀為恥反以告狀為榮,“那還是現在好。”頓了頓,“爺爺,你說爸爸媽媽怎麼都不吵架啊?他們要是都吵架,隻顧跟彼此慪氣,是不是就沒空管我了?”
張支書心中一凜,“你想乾嘛?”
張瞳瞳搖搖頭,“不乾嘛。”
一周後,小芳剛下班,高素蘭遞給她一封信——方劍平收。
小芳見寄信地址在水利部門附近,好奇不已。
他倆在信件這方麵相對很坦誠,小芳就直接拆開了。
高素蘭好奇:“寫的啥呀?”
小芳氣笑了,信件內容很簡單,就是一首《我住長江頭》
高素蘭一看閨女的表情不對,立即出去,名曰去看看死老頭子又跑哪兒玩去了。
然而,她剛到胡同口,看到方劍平下了公交車,連忙衝他招手,告訴他小芳拆了他一封信,看一眼臉色就變了。
方劍平心中一凜,想起多年前的那封情書,忙不得往家跑。
甫一進院,方劍平就覺得空氣中都帶有殺氣。
妻兒都不在院中。
方劍平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到臥室外間,就看到小芳在床上坐著,眼睛盯著外間。
“怎麼在這兒?”方劍平故作輕鬆地放下公文包,“我還以為你還沒回來。飯做好了沒?我做飯去。”
“站住!”
方劍平打了個激靈。
完犢子了。
看樣子事還不小。
方劍平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拉過椅子在她對麵坐下,“病了?還是張瞳瞳個小混蛋又惹你生氣了?”
小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怎麼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我媳婦!”
小芳斂起笑容。
方劍平不敢再貧,“我就是死,你也得讓我死個明白不是嗎。”
“你又沒做什麼,乾嘛這麼說?”
方劍平:“我要是做什麼了,就會說你,發什麼瘋呢。末了還會倒打一耙,嫌你沒事找事,無理取鬨,無事生非。”
“看來你挺懂啊。”
方劍平搖頭:“沒吃過豬肉誰還沒見過豬跑。再說了,我們單位你也知道,蒼蠅都是公的。林子大了難免什麼鳥都有。他們抱怨妻子不懂事。我說他們,要從自身找原因。沒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願意變成無理取鬨的潑婦。除非他們娶的就是潑婦。如果是那樣,求仁得仁,就更沒必要抱怨了。”
小芳也不想跟他吵架,尤其張瞳瞳還在對麵房裡寫作業,“自己看看吧。”
方劍平接過去,不禁說:“我就知道又是這事。”
“你知道?”小芳猛然轉向他,“方劍平——”
方劍平忙說:“跟那次不一樣。”伸出手指,“戒指。第一個月工資買的,還有你手上的。你沒摘下來過,我也沒摘下來過。”移動一下戒指,赫然有個戒指印,“我們單位上到一把手,下到門衛大爺都知道我已婚,家庭和睦。”
小芳:“你是不是樂於助人了?”
方劍平想一下,“你如果說中午下雨,同事忘了帶傘,沒法回家,我把傘借給他,跟彆的同事湊合一把也算的話,那我沒少做。可是都是男同事。女同事找我借,我都是說我得用。”
“不是連蒼蠅都是公的?”
方劍平賠笑,“比喻啊。你是中文係老師,應該比我懂啊。”
小芳點頭:“我是很懂,不光懂比喻,還懂這個。”指著他手裡的信。
方劍平頓時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要不你明兒請假,跟我一塊去問問這是誰寫的?”
小芳要是有這個想法,早坐車去了。
她今天下午又沒課。
“你這麼無辜,就不怕傳出風言風語,你的仕途止步於此?”
方劍平:“隻要你不嫌棄我沒出息,越來越不如你,我無所謂。”
小芳忍不住打量他:“你真不知道?”
方劍平點頭:“真不知道。我們單位是有不少女同誌。可是單身的頂多五個。不說學曆,隻說長相也沒法跟你比。我豬油蒙了心了。”
“家花不如野花香。”
方劍平:“我要是偷香還能讓你知道?”
“人家迫不及待想上位。不然乾嘛寄家裡來?”
方劍平想想也對,緊接著想想不對,“這封信是寫給我的嗎?”
小芳讓他看信封。
“信封上是我的名字,可是她怎麼就知道你一定會看?”
小芳:“你跟她說過唄。”
方劍平搖頭,“看信這種事,我跟誰也沒有說的必要。”
“你在單位幾年,確定從未說過?”
方劍平想想,“我說過家裡的事。可是我說信乾嘛。再說了,她要是想跟你叫板,乾嘛不寫你收?”
小芳:“你要是誤會成彆人寫給我的呢?”
“怎麼可能。你瞧這字多秀氣。”
小芳氣笑了,他還有心思欣賞字跡,“確實。字如其人。是位清秀佳人吧?”
方劍平下意識點頭。
一抬眼看到她變臉,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趕緊搖頭,“我的意思是,你說什麼都對!不是說這,這真是位清秀佳人。再說了,我們單位也沒有清秀佳人。”
“那幾位單身的姑娘不是?”
方劍平搖頭:“不是!”
小芳嗤一聲:“能進你們單位的年輕女人,不可能不是大學生吧?都大學生了,還不是佳人?你們單位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黑碳都能捂成石灰。一白遮百醜,還算不上清秀?”
當然稱得上,可是此時不能承認啊。
方劍平把信裝起來,“要不這樣,我回去就給領導,讓他出麵調查,你看行嗎?”
小芳想想,領導私下調查,不會弄得沸沸揚揚,不會影響方劍平的工作,還能讓寫信的人安分一些,“行。但我隻給你三天時間。”
方劍平舉起手,一看到手裡有信,換另一隻手,“三天足矣!”
小芳:“那吃飯吧。”看一下他,“信收好,可彆吃過飯,跟我說信被風刮走了,死無對證。”
“絕對不會!”方劍平鬆了一口氣,放公文包裡,“等等!”
小芳停下。
方劍平拿出信,“信封上的字和信紙上的字不是一個人寫的。你看信封,這明顯更像——這筆筆跡怎麼有點眼熟?”猛然看向小芳,“逗我好玩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天一章。我儘量寫出你們想看的。順便歇歇手歇歇腦,也好有心情準備新文。新文隻有大綱,一個字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