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表裡紫霄(九)二更(2 / 2)

頂級偏愛 荒川黛 24362 字 4個月前

S說:“不太會,我沒給彆人講過故事,可能講的不好。”

許青靄說:“你先講。”

陸黎書坐在車裡,看著窗外的霓虹低聲說:“十多年前,我在費城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本來是個恣意瀟灑的……紈絝,家裡有哥哥有父母,天塌了總有前麵兩個人去頂著,所以也不知道什麼叫痛苦,這世界在他眼裡都是玩不儘的樂子。”

許青靄聽得認真:“後來呢?”

陸黎書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微微閉了下眼,又繼續說:“後來他死了。”

許青靄:“???”

什麼啊。

許青靄輕聲抱怨:“你根本不會講故事。”

陸黎書笑了下,那天陸二確實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陸黎書。

“後來他突然發覺父母也會老,會死,就突然改過自新,學著怎麼去承擔一個家的責任。”

也學著……怎麼做好陸氏的總裁。

“後來呢?”許青靄又問。

陸黎書看著手腕上的舊傷痕,用腕表遮住了,又說:“後來他一個人走了很久,以為這一路也就這樣了,孤身一人直到終老,但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小孩兒,很突然也很措手不及。是他久居深淵裡開出的一朵玫瑰,熱烈赤誠,迷人又漂亮。”

“他喜歡的人?”許青靄問。“嗯,不過那小孩兒不知道他的心意。”陸黎書沒再多講,看時間不早了便問他:“困了麼?”

許青靄說:“不困。”

陸黎書說:“不困也要睡覺了,聽話。”

許青靄完全沒有睡意,陸黎書低聲說:“我會陪著你,直到你睡著,先把眼睛閉上再聽我說話。”

許青靄跟著他的話閉上眼,S的嗓音熨貼著耳膜,溫柔而安定。

“放慢呼吸,隻聽著我的聲音,想著我,集中注意力。”

隻聽著我的聲音,想著我。

許青靄不自覺服從他的話,跟著他的聲音放慢呼吸,思緒一點點沉下去。

兩端呼吸聲交錯,讓他不自覺想到了在包間裡,S在他身後的一聲聲引導。

做得很好。

很乖。

他聲音很低,不疾不徐帶著全盤掌控力很輕鬆地撫平了他的焦躁與痛苦,命令與誇獎交替,輕而易舉掌控了他的思維。

許青靄呼吸逐漸平緩,但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真正睡沉。

陸黎書將手機關掉,卻沒有回家,而是親自驅車去了顧家。

他到的時候已經後半夜,陸黎書下車按了門鈴。

傭人抱怨著過來開門,認出他身份時立刻給顧老爺子打了電話,不過十分鐘,顧家一大家子全聚在了客廳裡。

陸黎書坐在主位上,雙腿交疊姿態宛若主人。

顧老爺子顧守安賠著笑問:“陸總大駕光臨,是有什麼事嗎?真是有失遠迎,三姐快去倒茶,拿我最好的茶葉。”

陸黎書說:“不必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顧守安心裡發怵,陸黎書半夜來準沒好事,他們最近做生意擋著他道兒了?

不能啊,他們這小廟哪兒能衝撞這尊大佛,就算他想擋,也沒那資格啊。

顧守安抹著冷汗說:“還陸總您請明說,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很好。”陸黎書勾勾嘴角,頗為禮貌地詢問:“顧澤,是你的孫子麼?”

顧守安頭皮一麻,這又關顧澤什麼事兒?難道是他不懂事衝撞了陸黎書?

顧守安下意識去看兒子顧誠業,對方也一臉茫然,搖頭三不知。

“陸總,是不是這小子惹著您了?”顧守安摸不清狀況,隻好摸著石頭過河,儘力試探道:“他小孩子不懂事衝撞您,您儘管教訓,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

“你想多了,我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是來通知你。”陸黎書掃了他一眼,淡淡宣判:“三天之內,讓顧澤去海下灣賣一晚上。”

賣、賣一晚上?

什麼意思?

顧守安和顧誠業相視,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裡轟然冒出來,險些要給陸黎書跪下。

顧老太太尖聲叫道:“你說什麼!”

陸黎書抬眸看向顧守安:“我的意思不夠明顯?”

顧守安不敢跟他逆著來,但這種事怎麼可能答應!

顧澤是家裡的獨苗兒,還是平城大學法律係高材生,真聽了他的話那以後還怎麼做人!

顧守安含著怒,心想陸黎書你就是個小輩兒,我比你爸年齡還大,你敢跟我這麼說話,但又忌憚著陸黎書的地位與手段,隻好賠笑。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請您明示,我也好處理。”

顧太太尖叫道:“你彆欺人太甚了,有錢也不能為所欲為,什麼叫賣、賣一晚上,我告訴你,你這是犯……”

陸黎書倏地看向她。

顧太太一句話噎在嗓子眼兒裡,被他的眼神嚇得後退了一步。

“坐牢與賣一晚,你選一個,我隻給你三天的時間。”陸黎書起身,看著顧守安說:“不要想著送他出國,我保證,我給的這兩條路是他最好的選擇。”

-

許青靄一覺睡得很安穩,居然沒有做夢。

起床的時候隨手拿起手機,S的消息靜靜躺在列表裡,問他有沒有起床。

許青靄心裡淌過暖流,坐在床上給他回消息:起來了。

S破天荒主動給他發了一張照片,雖然還是沒有拍臉,但拍了整個上半身,大概是換衣服的時候拍的,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領口處留了兩顆沒有扣完,露出凸起的喉結。

許青靄看著照片,總覺得缺點兒什麼。

他歪頭想了半天,應該配上一個袖箍,便得寸進尺地問:你有沒有袖箍啊?

S說:有。

許青靄舔了下嘴角,結果等來了一句:下次再看。

……哦。

許青靄今天沒課,爬起來洗漱完剛準備出門就看到費於明從外頭進來,拎著個袋子邊呼冷氣邊說:“有人給你點了外賣,來吃飯。”

許青靄一看半江月頓時明白了是誰點的。

費於明往椅子上一坐,大有審判的意思:“崽兒,誰給你點的,嗯?半江月這個店根本不支持外賣,訂位都費勁,他們居然親自派人送過來,麵子挺大啊。”

許青靄:“……”

費於明湊近了審視他:“說!”

許青靄“呃”了半天,被迫將包養S的事情講了,費於明腦門飄過一團問號,能支使半江月親自送外賣的人,缺你這三千?

許青靄拿過粥去吃,邊給S發消息問:是不是你點的粥啊?

S:嗯,好吃麼?

許青靄心想當然好吃啊,全平洲最高貴的店之一,能不好吃麼。

不過他也有點兒好奇,便問:我同學說他們家不接外賣,為什麼你可以訂啊?

S:我有個朋友在裡麵上班,你喜歡的話下次可以直接找他送。

許青靄吃著滾燙鮮香的粥,心裡暖呼呼的,思來想去還是跟S說了聲謝謝,不僅是粥,還有昨晚。

他沒有明白講,S也沒有多問,隻讓他乖乖吃飯便不再回複。

許青靄吃完飯便約了陳菲出來,他要當麵問清楚這件事,他不想冤枉任何人也不會吃這個虧。

食堂裡人不多,許青靄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等她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眼:“請坐。”

陳菲看他神色冰冷,奇怪地伸手在他額頭上碰了碰:“崽兒咋了啊?不舒服?”

許青靄喉嚨動了下,儘力平靜地問她:“昨天那個活兒,是你朋友嗎?”

陳菲“啊”了聲,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許青靄說:“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請我吃的早餐我都加倍還給你,我也指導過你畫畫,對,我是缺錢,但我沒缺到這個地步。”

陳菲擰眉:“你在說什麼啊?”

許青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厲聲道:“你覺得我像出去賣的嗎?”

陳菲當頭霹靂,被他說懵了。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我什麼時候說你賣……不是,你到底怎麼了啊?”陳菲一頭霧水。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許青靄,所有的隨和與熱烈都不見了,冷而利,暴躁又狠,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有點懷疑,如果不是涵養夠好,他會當場掐死自己。

陳菲有點怕,哆嗦著嘴唇問他:“你說清楚。”

許青靄見她仍舊要裝傻,冷笑了聲道:“那個男人說,我的同學已經跟他談好了,我陪他一夜,給我一千塊,我在你心裡,隻值這一千塊麼?陳菲。”陳菲頭皮都麻了,腦子裡轉不過彎兒來,磕磕巴巴地眨了半天眼睛才有點明白,看他要走了忙道:“你等等!”

許青靄看向她。

陳菲急切解釋:“不是,我沒說這些!我也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昨天有人給我發了一個郵件,說有人很喜歡你的畫但是沒有你的聯係方式,知道我是你的班長就想通過我問問你,我心想你很缺錢就讓費於明跟你說了。”

許青靄反問她:“所以,那是你的朋友嗎?”

許青靄平時的防備心不會那麼低,因為是陳菲說那是她的朋友,所以他便輕而易舉的答應了,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

陳菲很心虛,但又忍不住狡辯:“我也不知道對方是要害你,我也是想幫你啊。”

許青靄冷笑了聲:“那我要謝謝你嗎?”

陳菲蹙眉道:“你乾嘛啊?我又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你去啊,幫你還幫出仇了嗎。”

許青靄看著她,幾秒後忽然笑了聲:“嗯,你沒錯,是我不知道感恩了,謝謝您的好意,我道歉。”

陳菲被他刺了一下,臉上青青白白的說不出話,想解釋又不知道說什麼,看他起身了,又問:“那個……你沒事吧?”

許青靄轉過身,問她:“如果有事,你打算拿什麼補償?”

陳菲被他問蒙了,腦子真的跟著他的話過了一下,如果許青靄真的發生了什麼不測,她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麼。

許青靄嗤了聲:“對不起麼?”

陳菲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她發現許青靄說的很對,自己根本沒辦法承擔責任。

許青靄與她錯身而過時說:“麻煩把郵箱的賬號密碼發給我,謝謝。”

陳菲動了動嘴唇,艱難地問他:那……那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許青靄果斷又絕情地告訴她:“永遠不是。”

拿到了陳菲的郵箱,陳克查了一下說:“是我們學校的專用郵箱地址,ip也在學校,不過更具體的就查不出來了。”

費於明說:“交給哥來。”

他在校園論壇裡發了個帖子,重金懸賞:找出這個郵箱的擁有者,獎金十萬。

陳克和蘇希瞪大眼看向他,齊聲道:“費少爺,過分了吧?你擱這兒懸賞人頭呢。”

費於明發完帖子,無所謂道:“十萬塊而已,買雙鞋的事兒,大不了下個月不買鞋了,還能讓我們崽兒受委屈了?”

許青靄心裡有點酸,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費於明道:“彆說什麼自己能解決的話啊,不愛聽那個,你實在覺得感動,等咱倆畢業了一塊兒開工作室,我當甩手老板。”

許青靄就要點頭,被蘇希一把按住,衝費於明踹了一腳:“去你大爺的,萬惡的資本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費於明的行為完全驗證了什麼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一下午無數個人加他好友提供線索,不過大多都是渾水摸魚。

費於明看了一下午眼睛都要瞎了,正罵人,一下子翻身坐起來,“我靠,這個對了,法律係顧澤,有他的論文,是這個。”

許青靄一怔。

顧澤?

那天他在校園牆遇見的人,還幫他畫了個表情包,他要加自己好友但因為不認識所以他沒同意。

許青靄確信自己不認識他,為什麼他要這麼拐彎抹角的害自己?

許青靄蹭的一下站起身,蘇希忙問:“你上哪兒去?”

許青靄說:“找顧澤。”

費於明“哎”了聲,說:“等會兒,顧澤被退……退學了?!”

許青靄轉過身,一把搶過費於明的手機瀏覽帖子。

從標題到內容,詳詳細細地將他論文作假、考試作弊、騷擾女同學、過失致人死亡……他這輩子乾過的事兒巨細無遺全扒了出來。

一夕之間身敗名裂。

他從法律係男神到即將鋃鐺入獄僅在一瞬間,整個校園論壇都炸鍋了。

校長親自出來發聲表示譴責這樣的行為,絕不姑息任何犯罪,開除顧澤以儆效尤,表示在校慶之際發生這樣的事非常痛心。

費於明張了張口:“誰……誰這麼牛逼啊?這下顧家想保都保不住了。”

蘇希去看許青靄,後者茫然兩秒:“我沒這本事。”

費於明刷了會微信,突然瞪大眼睛:“我靠,顧家的公司也出事兒了,質檢出含有大量有害什麼玩意的元素,昌盛公司麵臨查封危機,這是要趕儘殺絕啊。”

許青靄蹙了蹙眉,是有人在幫他嗎?

會是S嗎?

他一個男模,應該沒有這麼大本事吧?

許青靄想了想,還是給S發了條消息:是不是你在幫我啊?

陸黎書還在開會,看到手機亮了下,抬手讓秦纓繼續,然後拿起手機委婉回複他:嗯,找了幾個朋友幫忙,你覺得不妥?

許青靄抿了下嘴角,他沒有被人這麼明目張膽的撐過腰,有些不安地猜測他這麼做的目的性。

陸黎書以為嚇到他了,停頓了一會問他:怕鬨大?

許青靄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跟他說:我不怕。

陸黎書勾唇一笑。

挺勇敢。

許青靄說:做了惡的人應該受到懲罰,我沒有做錯的事情就不會怕,我也不需要息事寧人。

齊校長那件事,所有人都在指責他,都在罵他下賤,也有很多人勸他離開雁城不要再回去,或者躲起來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再出來。

他偏不要。

他沒有做錯,就是要站在全世界麵前,他不要躲躲藏藏,也不要畏畏縮縮,在眾人的口水聲之下承認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

除了幾個室友,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強硬地為他撐腰。

許青靄遲疑片刻,問他:你為什麼幫我啊?

陸黎書指尖停頓,隔了一會才說:孩子在外受了委屈,爸爸自然要去討回公道。

許青靄耳根子一下紅了,打字的手也抖了下,敲出一團亂碼來,這句話原本是他跟S開玩笑時候說著玩兒的,沒想到卻被他拿來調侃自己。

他刪掉後慢吞吞一個字一個字打:什麼爸爸啊,你占我便宜。

陸黎書笑了下,略過這句話,問他:我跟你說過什麼還記得麼?

許青靄當時思緒混亂,什麼都聽不進去最後被他從邊緣拽回來,在耳邊一聲聲說:交給我。

許青靄以為是哄他先冷靜下來,沒想到那是承諾。

出了事他一向是靠自己的手去解決,從來沒有奢望過依靠彆人,也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依靠。

許青靄心裡發熱,有一種在外頭受了委屈,家長全權接過的安全感。

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影響他啊?顧家在平洲很有權勢,許青靄怕他們對S不利,便提出還是自己解決。

陸黎書抬眸掃了眼會議桌,顧家是什麼東西,權勢?

S:許青靄。

許青靄被這三個字震得有點心慌,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僅僅是出現在屏幕上也能讓他這麼不安和心跳加速,仿佛是燃燒起來的火苗,帶著點兒燥熱與難以觸碰的灼烈。

他抿住唇回了一個字:嗯。

S: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會幫你。

許青靄心猛地顫了下,這是他在陸許琛二叔家那天跟他撒嬌時候說的話,要他無論什麼時候都站在自己這邊,要幫他。

他當時隻是開玩笑,隨口說上一句沒想到他也記住了。

許青靄心尖發熱,看著手機屏幕眼眶慢慢泛出濕熱的酸嗆,這樣明目張膽的偏向讓他很陌生,也很心動。

他好像真的有點喜歡S。

確切的偏愛、強硬的保護、溫柔的引導,獨一無二的選擇,每一步都很令他心動。

許青靄舌尖抵住牙齒,很緩慢地打字,問他為什麼?

頂欄上的正在輸入持續了一會,許青靄的心臟也一直懸著,直到消息蹦出來的一瞬間,心臟陡然落了地。

S說: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