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視的二女兒(一)(2 / 2)

杏子村沒有小學,周邊的唯一小學在鎮上,鎮上的開銷自然比村裡要大一些,一個學期要收2元的費用,雖然有時候會退還一些,但總體也要至少1.5元。

寧父和寧母當初是躊躇滿誌,手頭有了錢,便將三個孩子一起送去,可這學費開始交,便沒個刹車,一年下來,單單孩子念書,就得花上6元至少,這還不算平日帶飯,孩子不能幫忙的問題。

不過這付出總是有回報,彆的不說,小女兒寧初秋確實很會念書,寧初春稍微差些,可老師也說他是穩紮穩打的路子,男生都是後期發力,要是有人問到二女兒,他們便會支支吾吾半天,說一句“還行”,便也記不起來詳細情況。

這也是有原因的,誰讓每回他們例行問成績的時候,二女兒都在幫忙,再加上二女兒也不像小女兒那麼機靈,常常找他們說話,他們當然記不太得。

事實上原身的成績還真不算差,隻比小妹略微低了一些,遠超大哥,隻是她性子怯弱自卑,總是自我懷疑,比小妹考得差,每回便豔羨地看著父母誇讚妹妹,暗暗鼓勵自己要多多努力,不敢拿這份成績去向父母表功。

如果說小學之前,原身所遇到的,還隻是態度的不太平等,而在接下來的人生裡,她幾乎在人生的每一個轉折點,都被放棄了。

到了中學、中專的選擇時,學費便高了不少,同時供養三個孩子上學,足夠讓隻有勞動力的寧家傷筋動骨,更彆說寧父寧母還想著存錢未來替孩子們操辦結婚的事宜了。

而這時候,便得開始取舍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裡,原身都是茫然和痛苦的。

她當然知道,每一次被放棄意味著什麼,可看著父母歎著氣地說服,她退縮了。

“你小妹成績好,到時候上個中專,直接包分配,她身子弱,也不好回村裡乾活,以後能去好單位,你大哥成績不中,不過多讀點書,沒準能去好學校,你就先看看吧,家裡條件你是曉得的。”

“你小妹是讀書人了,不要這麼早結婚的,你哥喜歡的姑娘家,正好她弟弟也在找對象,人家一表人才,和你很合適。”

……

原身小學畢業後便回了家,在家裡幫著乾活,一到了年紀,便又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嫂子家的弟弟。

她嫁人後,也是個顧家的女兒,三不五時地往家裡搬東西――當然,她也懂得照顧自己的小家,不至於讓小家受到影響,可還是因此吃了嫂子和丈夫不少白眼。

後來,經濟開放,哥哥帶著嫂子去了城裡,她本來和丈夫也想跟著去賺點錢,可父母卻上門來勸她了,隻說她也走了,以後他們誰來養老?

原身留下了。

很久之後她才知道,當時父母來勸她不隻是為了自己養老的問題,還有哥嫂那邊的慫恿,她的公婆也一樣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出去外麵闖蕩,女兒留下照顧,可這不就有了矛盾嗎?她先退步,便“皆大歡喜”。

原身一直覺得,每個人的命不大相同,沒準有的人這輩子就是勞碌命,像她,注定了要一直忙活。

賺不到太多錢,可要做的事情很多,公婆、父母、孩子、丈夫,她像個陀螺般,轉著從不停下,彆人責備時,她總是低頭笑笑,一耳朵進一耳朵出。

她聽說,哥哥和嫂子在城市那立住了腳,沒賺到太多錢,可也已經能在城市穩紮穩打的生活。

家中唯一的一個中專生小妹,嫁到了市裡,後來隨著丈夫調動到了隔壁省份,聯係不太方便,不過過得也很不錯。

兒子聽說了母親當年放棄了進城,沒忍住說過母親的眼光短淺,如若他是城市戶口,能在城市上高中,見到的絕對不會是現在的世界;丈夫也常在喝酒後埋怨,他不想這輩子都在土裡刨食,可現在姐姐回不來了,父母更是抓著他不放,生怕他一走,老兩口孤獨終老。

父母年紀大了,老年病也多了,尤其是父親,中風了之後,人都不太能自理,一屁股屎尿,都是原身來清理的。

而在夫妻倆重病彌留之際,一直沒回村的大哥和小妹終於回來了,他們和村裡的人格格不入,一股城市人的氣息,對於曾經自己生長的環境,頗有微詞。

原身陪在父母身邊,就這麼看著父母在兄長和妹妹進來時亮起的眼神。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那麼激動,笑得合不攏嘴,乖孫好兒子好女兒地喊著,心滿意足。

原身隻記得這個冬天很冷,父母之前所有的堅持,好像在臻愛的子女回來時都放下了,他們溘然長逝,離世前的那個晚上,還在和同村的老村長炫耀著他們的出息子女。

兄長和小妹等到父母入土便要離開,臨走之前他們恨鐵不成鋼地對原身說,她不能這麼不求上進,也要看看外麵的世界,現在外麵日新月異,這村裡早就落後了。

原身隻是擦了擦汗,笑得憨厚又老實:“曉得,我曉得呢。”

然後就和多年前一樣,站在村頭,看著離人不回頭。

後來的事情,就不必說了,她在這村子活了一輩子,兒子爭氣,到外麵闖蕩,成家立業,幾回想來把她接走原身都沒同意。

她的根在這,父母公婆丈夫的墳都在這,要是她走了,平日裡誰來替他們掃墓,替他們拔掉墳頭的草呢?

而且……她已經拖累了兒子半輩子,不能再拖累兒子了。

離世之前,原身在床上想起了很多很多,她眨著眼,向來樂嗬,被人罵也不知掉眼淚的她哭了。

誰來愛愛我呢?

【主線任務:不再做毫無存在感的女兒。】

【支線任務一:得到父母兄妹的認可和關心。】

【支線任務二:看看廣闊的世界。】

……

吃過飯,寧父的碗一放,輕咳了一聲:“我有點事情要說。”

寧初夏知道,第一個選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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