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多多少少聽過陳振海在和她在一起之前的經曆,懷才不遇,創業失敗,感情不和,遭到背叛……聽到這些的她,隻有滿滿的心疼,然後便是想加倍地對丈夫好。
其實無論是身邊的朋友還是母親都勸過她,她們振振有詞,覺得吳梅霞和陳振海認識的時間太短,且對方也不是什麼非他不可的青年才俊,文憑可以說是成長環境不同,接受不了教育,這勉強能理解,可這陳振海幾乎把所有的不好元素都攤上了,什麼創業屢屢失敗、前妻出軌二婚,以前的親人吸血鬼和他關係不好不相往來……按照吳媽媽那時候的話就是,他怎麼就這麼倒黴,這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人都被他攤上了?
當時吳媽媽和朋友也不是說堅決反對,隻是說讓吳梅霞再看看,再考慮考慮,再不也得調查清楚情況,可後來隨著吳媽媽離世,吳梅霞奉子成婚,這一切也就不了了之了,婚後吳梅霞的生活幸福,朋友的反對便也不了了之,隻說當時確實沒想到陳振海還挺認真負責。
可以說之前吳梅霞一直挺驕傲自己的“慧眼識珠”,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毅然地和陳振海在一起,這比她曾經向往過的任何一個浪漫故事都要浪漫。
然而現在,她卻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吳梅霞笑容苦澀,回憶著今天那幾個男人一進門時那令人作嘔的打量眼神還有那些令人一聽就很不愉快的話語。
“嘖嘖,你是陳振海現在的老婆?倒是比以前的老婆年輕漂亮呢。”
“真沒想到啊,這才幾年過去,陳振海就能住上這種大房子了,以前他和他老婆住的房子還沒有現在客廳大吧?”
“是呢,對了現任陳太太,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你先生以前的事情?你說你們有這麼大的房子條件這麼好,何苦這麼拖著我們呢?”
當時每說一句話,那幾個人就要擠眉弄眼一番,或者是摻雜幾句意味不明的笑聲,吳梅霞看得出,這幾人對她本人的攻擊性倒是不強,可是那股隱隱流露出的同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然後,便是震撼事實的出現。
吳梅霞頭一次知道原來陳振海根本不是什麼眾叛親離,就在多年前,他還是他們村裡的一個出名人物,一直到他不斷借錢,甚至連親朋好友都借了一圈,還讓討債的人找到村裡去為止。
而那個在她看來,因為丈夫一時失敗就出軌的丈夫前妻,居然還和丈夫一起苦熬還了好幾年的錢,按照那幾個男人的說法就是“我們就說陳振海怎麼有錢了都不還,原來是這麼個情況,要是以前他的那個老婆還在,估計還會催他還一還,現在她不在了,你又不知道情況,也難怪他裝死了”。
更過分的是,陳振海居然還在明知道自己還不上錢,甚至已經決定跑路的情況下又借了一筆錢,其中甚至有還對他抱有最後一點信任的老人家的養老錢,對方這幾年好幾回生病都得靠找人要錢來治療,好幾回差點因為借不到錢出問題。
――這部分其實吳梅霞是想多了,陳振海確實在這方麵不是個好東西,可他在村裡早就某種意義上臭名遠揚了,當初還願意借給他錢的都是親近的親戚,還得是手裡有錢的那種,被提到的這位老人家其實子女都很富裕,他才能有錢借出去給陳振海,還不至於像說得呢麼可憐。
吳梅霞當然也不會就這麼信,可對方拿出了一把的借據,上麵姓名手印身份證號碼一應俱全,身份證複印件也都附在了後頭,那字跡吳梅霞還能不熟悉嗎?這肯定是陳振海自己寫的。
再然後,她就控製不住一邊哭一邊逼陳振海馬上回來,因為在這種時候,她隻能把自己藏起來,好要自己能回避此刻發生的一切。
可她能管得住自己,卻管不住彆人的嘴巴。
那幾位坐下之後,還是不停地念念叨叨,滿嘴說的都是什麼過去的故事,陰陽怪氣的模樣讓吳梅霞每回眼淚好不容易要停,又跟著掉了出來。
“陳振海這運氣可真好,他反正也沒來,要不說說你是怎麼看上他的?我們也努努力,也就可以跟著不用再努力了。”
“他這借的錢你會替他還吧?他前妻都打工替他還錢呢,你也會對吧?你們住這種大彆墅,可彆坑我們這些小老百姓。”
“你說這欠債不還說出去多難聽啊?我們不要麵子,你們能不要麵子嗎?我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難看才來找您的太太。”
“我們這種大粗人都懂得眾誌成城的道理,您說鬨得老家都回不去多難堪啊,這借錢就是把親戚變成了仇人。”
吳梅霞腦子嗡嗡地作響,轉來轉去隻剩下同一句話:“他怎麼能是這樣的人?”
難道她所見到的陳振海全是偽裝,難道他一直以來都被騙得團團轉?為什麼把這些事情都瞞著,既然要瞞了,又不能瞞她一輩子。
懷疑向來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之一,現在名為信任的牆已經開始崩塌。
曾經的一往情深是建立在謊言之下的,她好像不得不被從舒適區拉出,試著去麵對殘酷的真相。
房間的門是敞開的,吳梅霞聽見了腳步聲迅速地擦了擦眼淚,她繃起了臉。
她倒要看看陳振海要怎麼解釋。
……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陳振海今天真聯係我了!”
寧初夏站在馬路邊,聽著電話那頭賴海東的興奮聲音淡淡一笑。
這件事她同樣準備了兩套方案,不過在回憶起記憶裡董哥和他妻子的江湖義氣時,寧初夏便毅然選擇了後者。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有的隻是精心算計罷了。
寧初夏在之前便聯係了董哥的妻子,事實上對於他們來說,這筆賬早就是壞賬了,人都跑了,除非回來也沒法追討。
在電話裡,寧初夏平靜地告訴了董哥的妻子這些年她的經曆,並坦誠地告訴董哥的妻子她不打算替丈夫還這筆錢――這個年代正是各種民間借貸最興起的時候,沒有相應的規定,也出現了各種難以說明白的債務,此時也還沒有後世失信執行人之類的製度,很多人負債累累都會選擇直接宣告破產、轉移財產或者跑路逃避債務,由於追討的不便,實際不能帶來什麼懲罰等原因,再加上基本都是利息不合法規的債務,大多不會走到法院的那一步。
就比如說陳振海借的這些錢,就沒有一個是寧初夏簽過字的,甚至她基本都是事後才知道的,而這些錢也幾乎可以說是從未花在她和女兒的身上,反倒是原身還在陳振海身邊的時候,拚死拚活地替他還債,勸他和老家的人商量,看能不能免息,然後把該還的錢給還了,重新做人。
再然後,她也說明了陳振海目前的情況,不過在這上麵寧初夏稍微婉轉了一些,說自己為了接回女兒,估計讓陳振海現在的妻子知道了一些陳振海的不良行為,就怕兩人離婚以後陳振海被掃地出門又成了沒錢的人,並拜托董哥的妻子如果要追討錢能否幫忙老家的親戚一起追討。
電話裡實際說的還有很多,董哥的妻子很是同情寧初夏的遭遇,這段時間來,寧初夏偶爾還會和她通話,自然也知道了今天會有人上門討債這事。
寧初夏之所以會這麼做,一是想讓陳振海把該還的錢給還了,才不會若乾年後忽然鬨出官司,影響到女兒,而且就陳振海這幾年在公司裡幫忙能賺到的錢,最起碼也能還上一部分的債務;二則是想讓吳梅霞看清陳振海的真麵目。
在原身的記憶裡,吳梅霞和她的女兒除了忽視寧海星外並沒有做任何虐待的行為,在物質上甚至比陳振海還重視女兒,雖說這忽視在孩子的世界裡很殘忍,可無論是未來成年了的寧海星還是原身,都沒有將責任推卸到吳梅霞的身上,說到底,這一切都是陳振海的過錯。
而這樣的渣男,憑借著兩任老婆作威作福,後來還繼續走上了出軌的道路,他配擁有這樣的美好生活嗎?當然不配。
寧初夏當然也想過直接去和吳梅霞說一說這事,不過這不太現實,這前妻的話根本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沒準最後還會被陳振海顛倒黑白成抹黑,隻有讓吳梅霞自己發現問題才行。
“不過我接下來要怎麼做?”賴海東搓了搓手,有些期待,他很懂得他們這些神棍的基本守則,那就是沒這本事不能騙大的,否則一旦對方醒悟或者後悔,那就是麻煩纏身。
目前他已經從陳振海那得到了好幾頓大餐,還拿了兩萬塊,被介紹給了幾位有錢朋友,這已經足夠,不過要是陳振海非要給,他也不會拒絕。
寧初夏手機一震,果然是董哥妻子的信息。
信息裡董哥妻子爽朗地感謝她轉告了這個消息,並說和陳振海“聊了聊”,從他那要到了兩百萬,現在債務的事情已經解決,他們也在早上充分“明示”了陳振海的妻子。
“你聽我說……”寧初夏開始細細交代。
她用的這招很簡單,就是衝著陳振海想走捷徑,想要破解所謂的倒黴運去的。
“你就讓他在L城東西南北……你到時候買張L城地圖,專圈邊緣的地方,然後讓他在這四個地方分彆找個樹,埋下一個你做的符咒,這符咒你就隨便做,看上去像樣就行,最重要的是,你要告訴他這是有指定時間的,分彆得在晚上九點、晚上十二點、淩晨三點和淩晨六點這四個時間埋下,而且不能在同一天,你就裝作算日子,把這日子一周分一天,讓他必須在指定日子指定時間內完成,而且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親近的人,得要親力親為才行。”
“好,我懂了!”賴海東點了點頭,一下聽明白了寧初夏的意思,雖然他不懂寧初夏做這個是為什麼,不過寧初夏不會害他,他跟著做就是。
寧初夏掛斷了電話,笑而不語,這其實是一招明招,建立在之前吳梅霞開始懷疑陳振海的基礎上。
寧初夏沒打算靠討債一次撬動吳梅霞的心,陳振海要是這都哄不住的話,他之前也騙不到吳梅霞。
可就算被安撫下來了,這裂縫也是在的,寧初夏相信在吳梅霞發現丈夫忽然每周都要鬼鬼祟祟出門的時候,百分百會起疑心,她挑的這幾個時間,那都是正常來說陳振海必須得在家的時候,當然,陳振海也可以找借口說自己出差,可是吳氏集團這還沒到擴展業務的時候,陳振海要能找到理由連著四個禮拜都出差那寧初夏也服他。
吳梅霞起疑心後,要不就質問要不就開始調查,可陳振海經得起調查嗎?
寧初夏已經和賴海東提前說好了,一旦吳梅霞發現賴海東的存在,賴海東就會故弄玄虛,裝作欲言又止,最後支支吾吾地說一句她夫運不好,最好吳梅霞還是遮掩著去的,寧初夏已經給賴海東看了好幾回吳梅霞的照片,是她之前在彆墅門口偷拍的,賴海東認人能力沒有問題。
當然,最好是吳梅霞忍不住來問她這個無情前妻,到時候寧初夏自然會好好地和吳梅霞分享一下自己是為什麼離婚的。
萬事俱備,接下來的事情就和她沒關了。
“媽,你不上來嗎?”寧海星趴在窗台那,要有防護網,隻能隱約看到她的身影。
被寧初夏養胖了不少的她看起來格外可愛,現在酒窩都露出來了,寧初夏是特地下樓打電話的,她可不想來個什麼誤會大合集,讓女兒意外聽到這一切。
“這就來。”她很快上了樓,家裡現在放著好幾個箱子。
寧初夏已經準備過幾天帶女兒離開這裡了,陳振海被拋棄之後做出什麼樣的行為都有可能,她既然有能力,可不會讓什麼前夫堵女兒校門的事情出現。
寧初夏已經決定要回去開廠,老家的人工不貴,正適合生產這些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的小東西,她和王姐已經商量好了,之後王姐就會做她的代理,幫她聯係這邊的鋪貨渠道,現在手裡做短工的這些工人,寧初夏已經在逐步交接給王姐。
寧海星一見媽媽進來就成了媽媽的小尾巴,今天再度穿上了新裙子的她那綁好了的馬尾辮跟著她的動作一跳一跳的。
“你啊。”寧初夏伸出手戳了戳女兒的腦袋,她沒用力,寧海星卻故意捂著腦袋,一副被媽媽欺負的樣子。
“又裝,頑皮。”她沒忍住掐了掐女兒的臉,果然養胖了小臉蛋掐起來都舒服了。
寧海星嘿嘿地笑著,抱著媽媽做粘人精:“媽媽,我今天中午不想吃玉米好不好,玉米太可怕了!”
剛回到家的時候,寧海星是不敢反對寧初夏的意見的,雖然明知道媽媽很寵自己,可被爸爸管教久了她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忍著。
不過經過這段時間寧初夏的愛意灌注,她已經開始會使用各種撒嬌來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對於不想要的東西也會說不。
“好,那今天不吃玉米,吃苦瓜好了。”寧初夏天天看著女兒,當然知道寧海星不是不吃玉米,她隻是逃避吃蔬菜罷了。
寧海星苦著臉,可勁蹭著媽媽的腰,最終申訴無效,獲得了玉米X2的獎勵。
可即便如此,寧海星也在媽媽看不見的時候露出了個甜甜的笑。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做過噩夢了,再也看不到爸爸真好,她要永遠留在媽媽的身邊。
……
閃電比暴風雨來得更早,窗外的天空一閃一閃地亮著,而屋內卻比屋外還要令人窒息。
陳振海正在收拾著行李,後天淩晨就是大師說的第三天了,可淩晨三點這個時間著實不好找借口出去,妻子也已經開始覺得不對,陳振海便以要去郊區考察地塊可能要在郊區過夜為理由說自己要出差。
好不容易收拾好行李,見吳梅霞一直背對著自己,他湊過去正要說話,就瞧見了忽然轉身看向他的吳梅霞。
窗外正好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吳梅霞帶著恨意的神情。
“你這是怎麼了?”陳振海有些煩躁,這幾天吳梅霞還沒鬨夠嗎?他是虧欠,可吳梅霞沒他能行嗎?
“我沒怎麼,我隻是想問你明天有空嗎?”
“明天?我不是和你說了我要出差嗎?”陳振海很無語,覺得妻子這是又在鬨了。
吳梅霞看著陳振海,眼底沒有一絲情緒:“那正好,出差之前的時間給我吧。”她看似輕鬆地說著她的決定,“先離個婚你再走。”
窗外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