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必須要儘快見到她,還有他們的女兒。
否則他要受不了了。
一早他北上的同時,魏梁也帶一隊隨從和禮物,上了去往兗州的馳道。
送給喬平的壽禮,也是魏劭昨夜親自精心挑選出來的。
一對玉龍佩,一雙高足金杯,十匹織有流雲長壽、長樂明光絢麗紋樣的緙絲錦,還有兩幅名家帛畫。
對於自己竟做出了這樣的事,即便魏梁人已經去往了兗州,魏劭剛開始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甚至羞愧。
如同徹底背叛了父兄,他覺得自己愈發沒有膽氣踏進家廟了。
但是,喬平當年並沒有直接參與那一場戰事。
他是她的父親,自己女兒的外祖父。
既然陰差陽錯,已經娶了小喬,如今她又給自己生了孩子,那麼父親和兄長的在天之靈,想必應該也是能夠體諒他的。
何況,這應該也是祖母的意願。
他知道祖母應該一直希望他能不必那麼糾結於過去的仇恨而不可自拔。
他需要學著去做一個如同祖母那般,有著寬廣心性的人。
上路後,魏劭便不斷地這樣安慰著自己。
終於,隨著距離漁陽的路程一天天地縮短,他心底裡的那個矛盾,徹底地被另一種即將就要見到她和女兒的情感所掩蓋了。
他不再去想彆的了,滿心隻感到了無比的欣喜和期待。
……
這天入夜,他終於行到了任丘城。
倘若馬不停蹄,距離漁陽,隻剩兩天的路程了。
魏劭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繼續朝前趕路。
但閃電撕裂了夜空,雷聲在頭頂沉悶地滾過。
天下起了雨。
雷澤他們的臉上,也都露出了疲倦之色。
魏劭便命停下,當夜住進任丘驛庭。
一路皆輕裝簡行。到了這裡,也命驛丞不必驚動任丘令,他隻落腳一晚,明早便繼續上路。
雷澤著人將那隻箱子搬了進來,置於案麵之上。
箱子高寬尺餘,箱麵飾以整張有著美麗紋路的蟒皮,有些分量,雷澤也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
魏劭自己也感到疲倦了。
但精神卻十分亢奮。
他在深夜驛舍裡的床上,閉目聽著遠處天邊滾過的陣陣悶雷之聲。
雨點淅淅瀝瀝,砸落在他頭頂的瓦片之上。
此情此景,令他不禁回憶起了去年的那個夜晚。
也是這樣的一個雷雨夜裡,他隻身追她到了驛舍,終於將她追上。
他在她的麵前,屈服了。
而她也還以他對等的快樂。
那個夜晚,她在他身下逞嬌呈美,直到此刻他想起來,那種神搖魂蕩,飄飄渺渺的感覺,仿佛還未散儘。
他宛若登臨仙山瓊閣,極美世界。
魏劭被回憶弄的口乾舌燥。
遐念纏身,一時竟不能自己,簡直恨不得立刻起身再次上路才好。
窗外劈過一道閃電。刹那間,藍色電光將驛舍的牆壁照的雪亮,也照亮了那隻置於案麵之上的蟒箱和旁邊魏劭的那柄寶劍。
頭頂跟著落了一個震耳欲聾的驚雷,炸裂,房梁似乎也隨之微微晃動。
瓦頂的縫隙裡,簌簌地落下了一層微塵。
房門忽被人猛地拍響。
驚雷過後,這陣急促的拍門聲,聽起來便格外的刺耳。
魏劭睜開眼睛,從床上一躍而下,迅速打開了門。
“主公,不好了!剛到的洛陽急報,魏梁將軍一行人於東郡城門外遭襲,魏將軍身負重傷,僥幸殺了出來,隨從全部斃命。喬越喬平二人隨後聯名發告民書,領兗州投效劉琰!”
魏劭的身影僵住了。
又一道閃電劈落,照亮了他那張白的猶如厲鬼的麵容。
他猛地轉身,一把拔出了寶劍。
一道青鋒暗芒掠過,竟將桌上的那隻蟒箱,生生地削成了兩截。
東海明珠,昆侖璵璠。琳琅奇珍異寶,隨了他的劍鋒,四散滾落了一地。
這是魏劭離開前的那個晚上,走出洛陽府庫的時候收拾的。
看見什麼順眼,便放了進去。
當時他心想,就算哄不了蠻蠻眼,帶回來給女兒玩耍也是可以的。
“主公!”
雷澤望著他提劍的僵直背影,不安地喚了一聲。
魏劭慢慢地轉過了身。
“動身,回洛陽。”
他的語氣已經轉為平靜,神色陰沉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