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裡,他不眠不休,一直留在魏梁的邊上。
直到那隻他握著的手變的冰涼,僵硬。
太醫皆惶恐,跪地不起。
公孫羊和衛權竺增等人也在外一直等著,不敢入內。
直到次日黎明,終於聽到一陣沉重腳步聲由內及外而來,眾人急忙迎了上去。
看到魏劭現身,一雙眼眸,充滿了血絲。
公孫羊壓住心內不安,急忙迎上去,道:“主公,這其中恐怕有所誤會。喬家料不至於——”
“傳我的令,集合兵馬,雷澤檀扶隨我伐兗州。其餘人等各留原地待命!有擅動者,軍法處置!”
魏劭置若罔聞,隻嘶啞著聲,一字一字地道。
隨即大步而去。
……
小喬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天,女兒快滿兩個月大了。
她比剛出生的時候更漂亮了,雪團似的一個小人兒,笑的時候,烏溜溜的一雙眼眸裡,仿佛盛開了春天花園裡的所有花兒。
徐夫人愛她愛的不得了,從她滿月後,每天都要抱上一抱,逗她說話。
原本稍嫌空寂的魏家大宅,隨著腓腓的出生和一天天的長大,增添了無數的笑聲和生機。
這天是個天氣很好的初夏午後,小喬像平常那樣陪在徐夫人的身邊,看她抱著腓腓哄睡。
腓腓是個精力旺盛的小家夥。但此刻,吃飽喝足了,她閉著已經有著長長卷翹睫毛的眼睛,在太祖母的懷抱裡,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徐夫人舍不得轉手怕驚動她,親自起身,抱著她入了內室,將她放在床上,再為她蓋好被子。
“你那裡,最近可有劭兒來的信?”
徐夫人出來後,問了聲小喬。
小喬搖了搖頭。
徐夫人沉吟了片刻,隨即微笑:“想必是洛陽那邊事忙,劭兒被纏住了,才遲遲未歸。你莫多心。我這就去封信問一聲。”
上次報生產後的那封信出去後,便一直沒有魏劭的回音。
黃河之戰已告結束,就算魏劭事忙回不來,也不至於連封回信都沒有。
確實有些反常。
小喬知徐夫人是擔心自己在憂慮,怕生了女兒不討魏劭的歡喜。譬如朱夫人那樣,雖沒說什麼,但失望之色卻無法掩蓋。
心裡感激,正要開口,忽然鐘媼從外匆匆而入道:“女君,喬公子來了。”
她略一頓,“喬公子似有急事。”
小喬十分驚訝。
和阿弟已經許久沒見麵了。
此刻忽然得知他到了漁陽,原本應當驚喜才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卻咯噔一沉,直覺仿佛出了什麼事。
不好的事。
她立刻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點頭:“你快去。”
小喬急忙回到東屋,看到喬慈,愈發吃驚。
喬慈已經接連幾個晝夜沒有合眼過了,風塵仆仆,雙目通紅,神色憔悴而焦急。
一看到小喬,立刻撲了上來。
“阿姐!兗州出事了!公孫軍師叫我速來找你!”
……
這兩個月裡,小喬雖也漸漸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魏劭不該在戰事結束後,還遲遲不歸。
但她無論如何也未能想到,不過短短這麼些天的日子裡,兗州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故。
父親生死未卜。
伯父喬越不但借父親之名投了劉琰,還害死了毫無防備本要去給父親賀壽的魏梁,引魏劭怒而出兵兗州,沿途無人敢擋其鋒芒,滎陽、陳留等地太守紛紛讓道,大軍如過無人之境。
“阿姐,當日我脫困出城後,以為二姐夫正被聯軍所困,是以去向大姐夫求助。不想劉琰早有留手,竟發青州兵去攻靈壁,大姐夫被阻,未能及時趕赴兗州。等打退青州兵,我與大姐夫趕去兗州,才知兗州已徹底落入劉琰之手,魏梁將軍也遇害。二姐夫發兵往兗州,他叫人傳話,命大姐夫不許插手,否則將視若敵對。大姐夫暫時駐兵於巨野,我去求見二姐夫,想向他解釋來龍去脈。但並未得見,二姐夫拒不見我。公孫軍師指點,叫我速來求阿姐,想想辦法!”
小喬心頭一陣狂跳,臉色驟然失儘了血色。
定了定神,安撫了喬慈兩句,叫人帶他下去先稍事休息,自己立刻回往北屋。一進去,立刻就跪在了徐夫人的麵前,叩頭,久久不動。
“是出事了嗎?起來慢慢說。”
徐夫人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一如往常那樣沉穩。如同帶著能夠撫平人心恐慌的力量。
但是這一刻,小喬卻無法抬頭。
也無顏抬頭。
“祖母,魏梁將軍遇害了。還是被我喬家所害。”
她忍住就要奪眶的淚,說道。
屋子裡忽然靜默了下來。
小喬一直跪著,以額觸地,一動不動。
許久,才聽到徐夫人變得有些喑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抬頭!說!”
聲已轉為微厲。
小喬直起了身,敘述了一遍從喬慈那裡聽來的經過。
“祖母,此事當中還有劉琰操縱,利用我伯父和父親不和,不但控兗州,我父親如今也生死未卜。這中間恐怕有許多的誤會。夫君如今怒而出兵兗州複仇。我阿弟求見夫君,夫君拒而不見,他無奈,這才星夜趕來漁陽求助。我懇求祖母容我去一趟兗州,麵見夫君解釋清楚。並非是我要為喬家撇清乾係。魏梁將軍等人因喬家而死,喬家人便是以命償命,也不足以撫平親者之痛。我無任何二話。我恨劉琰居心險惡,不願讓他奸計得逞!求祖母代我照管腓腓些時日,我儘快動身!”
她再次叩頭。
“你去吧,讓賈偲護送你儘快過去。腓腓有我照看。”
徐夫人緩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