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有溫氏,後有寧氏,眼皮子底下還有個要砸手裡的六郎。如今的朱母對於兒媳婦的標準那可真的是一降再降,哪怕王香芹確實有不少缺點,隻要想想糟心的寧氏,就感覺連溫氏都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兒媳婦了。
“那就聽娘的。”朱四郎也沒啥意見,他隻提醒道,“就是我也不知道來年還要不要去巡講……”
“沒事,忙得過來,大不了多雇幾個人。放心吧,這筆錢不用從公中出,就從去年分家那會兒,給六郎的那筆錢裡出,事兒也不用你們操心。”朱母是豁出去了,她將六郎的親事作為了頭等大事來看待,誓要將這砸手裡的小兒子嫁出去。
看得出來,朱母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在詢問過豬舍的事情不用幫忙後,朱母就跟寧氏借了驢車,讓朱四郎趕著車送她去了南山集。
對朱母來說,去南山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劉神仙算命!
哪怕劉神仙再三強調他不負責改命,朱母依舊沒有放棄。坐在驢車上的時候,她還一個勁兒的琢磨著,既然劉神仙早先說六郎不是光棍命,那不就是說六郎能娶著媳婦的。至於日子過得好不好,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六郎打光棍。
也因此,朱母盤算了一路如何讓劉神仙指點迷津,起碼給她一個方向,好讓她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兒使勁兒。
南山集離得又不遠,驢車的速度可要比牛車快多了,他們出發早,到達時也不過是上半晌。又因為眼下已經入了冬,南山集這邊春夏秋都有不少味道可口的果子賣,一入冬就沒啥特產了,哪怕是有人衝著劉神仙來,可想要說親合八字的,也不會等到冬日裡。再加上離王大嫂的官宦人家少奶奶命格也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算命攤子跟前雖然還是有人,卻早已不複往昔排成長龍的熱鬨景象了。
見是老熟人,劉神仙抬了抬眼皮,涼涼的說:“彆折騰了,你小兒子原本娶媳婦就不容易,眼下就更不容易了,你越折騰他越不容易,何苦呢?”
朱母還沒開口就被噎住了,半晌才賭氣似的說:“誰說我是替六郎來的?你幫我算算我四兒子的生辰八字。”
“算啥?”
“呃……”本來就是臨時起意的,朱母哪知道算啥?隨口道,“就算、算他啥時候能有兒子!”
說了朱四郎的生辰八字,朱母正在努力回想王香芹的時,就聽到劉神仙大喊一聲:“不妙!”
“啥?啥不妙?”朱母驚了。
“都不妙。”劉神仙皺著眉頭,語氣低沉的道,“大禍臨頭不說,恐有牢獄之災。夫榮妻貴,夫妻本為一體,怕是禍根出在他妻身上。休妻就彆想了,沒用!從今年年末,一直到來年一整年,你們家都是黴運連連,逃不過避不開,破財都不一定能消災。可怕,真可怕。”
朱母:…………
她就是來給六郎算個姻緣啊!!
嘴欠個什麼勁兒啊!!
見朱母一臉飽受驚嚇的模樣,劉神仙終於住了嘴,抬起眼皮子麵無表情的看向她:“承惠,十文錢。”
饒是早就知道劉神仙是個什麼畫風,朱母也被這話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接上來。她可算是知道了,為啥當年溫氏氣不過砸了攤子,還有人盛怒之下直接毆打劉神仙的。這人呢,能耐是有的,就是太不會說話了。
“那……那敢問劉神仙,要怎麼破解呢?”朱母強忍住砸攤子的衝動,好聲好氣的跟劉神仙商量,“我會給錢的,沒問題,我家不差錢!”
“你還想算誰的?算一個十文錢,不還價不賒賬。”
朱母氣到心梗,偏生還得按捺住脾氣跟他說話:“就四郎,我不算他啥時候有兒子了,我就想知道,這個大禍臨頭……”
“馬上就會應驗的,不用你等太長時間。慢則半月,快則兩三天,放心吧,可快了。”
“……我是說怎樣可以避免。”
劉神仙摸著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語氣篤定的告訴朱母:“避免不了的,反正就是要倒黴,從今年冬日開始倒黴,明年一整年的黴運,後年看情況是倒大黴還是倒小黴,或者乾脆就是倒血黴。”
她今天來算命才是倒了血黴!!
朱母下定決心,等回村以後,一定要噴寧氏一個狗血淋頭,再將朱二郎痛揍一頓!!
“那牢獄之災是什麼意思?咱們家可都是本分人呢!”然而,教訓人可以留待日後,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討要解救的法子。
劉神仙想啊想,磨嘰了老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話:“其實要是運氣好的話,不一定會有牢獄之災,這是比較壞的結果。”
“那最壞的結果呢?”
“人頭落地。”
朱母:…………
要不是朱四郎一把扶住了朱母,她能立馬表演個命喪當場!!
最終,劉神仙也沒收到他心心念念的十文錢。不過,他其實也並不擔心,這都初冬了嘛,很快就要到年關了,等寧氏過來給他送年貨的時候……跟她要!!
不過事實上,根本就不需要等到年關時。當天下午,頂著個大肚子的寧氏就趕著驢車衝到了南山集上,沒等驢車停穩當了,寧氏就“咚”的一下把自己砸到了劉神仙的算命攤子前麵,滿臉驚慌失措的問:“咋、咋就開始走黴運了?劉神仙你前頭不還說我隻是買賣有些不順,沒啥嗎?”
都不用詳問,劉神仙就猜出來了,一準是早上那朱家婆子回去告訴她了。
事實上,寧氏一聽朱母說了那話,差點兒嚇瘋了,連午飯都沒吃,就屁滾尿流的過來了。朱母沒攔住她,隻來得及讓四郎去通知朱二郎趕緊跟上去。不過,寧氏駕著驢車衝得太快了,她人都到南山集了,朱二郎還在後頭吃灰呢。
淡定的指了指跟前的座兒,劉神仙道:“走黴運的不是朱四郎嗎?你是朱二郎媳婦,你怕啥?我記得你們家早就分家了。”
“分家了就沒關係了?”寧氏完全沒有受到安慰,這要是真的說分家後半點兒關係都沒有了,她早就把溫氏給舉報了,還能眼看著那貨在自己跟前蹦躂那麼久?
“本來是沒關係的,就看你會不會摻合進去。”
到了這會兒,寧氏稍稍安心了一點兒,小心翼翼的問:“要不您再多說兩句?”
“就是這事兒跟你沒關係,甭管發生了啥你都不要瞎摻合。本來牽連不到你的,你要摻合那就不好說了。”劉神仙頓了頓,好似忽的想起來一般,道,“你婆婆好像是來算啥時候添丁的?”
“四郎……添丁啊?”寧氏本來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心,猛的一下又給提了上去。
四郎是沒啥問題的,可王香芹呢?豬精奶奶要是真的懷孕了,那生下來的到底是小豬精呢?還是半人半豬呢?是人頭豬身呢?還是豬頭人身呢?
一時間,寧氏又把自己給嚇到了,麵色煞白心跳如鼓,弄得劉神仙多瞧了她好幾眼:“都說了跟你沒關係……十文錢!不對,二十文,你婆婆沒給錢。”
錢肯定是要給的,就是這回去的路上吧,寧氏就在琢磨,到底是出了啥事兒呢?自家沒得罪什麼人呢?快到秀水村時,看到村口那顆大樹時,她才忽的想到,這頭好像是王大嫂最愛待的地兒。當下,她又加快速度衝到了朱家老屋門口,喊出了人後,才神秘兮兮的問:“是不是王家人?”
朱母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寧氏了,一方麵是擔心她大著個肚子一人跑了太危險,另一方麵也是想著她跟劉神仙交情好,看能不能要個法子來。
結果,朱母還沒開口問呢,甚至才剛注意到朱二郎沒跟寧氏在一塊兒,就聽到了寧氏刻意壓低聲音問的這話,頓時心下一驚:“劉神仙說的?”
“他沒說,我猜的!”寧氏不好說這事兒跟她無關,隻強扯理由,“娘你想啊,咱們家啥時候得罪過人了?就算跟村裡的大娘嬸子絆了嘴,那也不至於扯到牢獄之災啥啥的啊!我想來想去,也就是王家了,他們家出了個舉人老爺,還是啥縣學的學官?反正真要說得罪了大人物,就隻有他一個!還有啊,跟四弟妹有關的,不就是她娘家人?不然她一個豬……”
寧氏嚇得差點兒把自己的舌頭咬掉,趕緊改口:“她滿腦子都是豬舍肥豬啥啥的,豬豬豬的,她得罪豬也不會得罪人啊!”
這理由是略有些牽強,可朱母聽著卻深覺有道理。
低頭琢磨著半晌,朱母長歎一口氣:“好處是叫咱們家得了,禍事……算了,咬牙捱過去吧。對了二郎呢?他不是去追你了?”
“沒瞧見!”
寧氏格外得光棍,她往南山集去的時候,恨不得給自己插上倆翅膀。回來時倒是沒那麼趕了,卻滿腦子都在琢磨這事兒,如今回想起來,仿佛是有人喊過自己,不過那又怎樣呢?
“他一個大老爺們還能走丟了不成?管他呢!”
又想到劉神仙叮囑的話,寧氏趕緊撤退:“娘啊,我先回去了,灶台還餓著肚子呢。走了走了!”
等王香芹走到朱母身邊時,就看到寧氏趕著驢車飛速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