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頭,殷紅豆暫且拋下這些心思,仔細做事。
當天夜裡,殷紅豆就真的夢到傅慎時因為她怎麼也學不會“傅”字,將她的脖子扭成了一股麻繩兒。
殷紅豆清早醒來,重霄院上上下下已經忙碌起來,為中秋佳節做準備。
長興侯府大廚房裡都會做月餅,但一般主子們的小廚房裡,也會準備一些月餅,用來孝敬長輩,或是送給交好的同輩。
傅慎時向來不湊這種熱鬨,從前不過在團圓飯的時候點個卯就離開。
但今年不同,傅慎時要定親了,快則明年六太太就要過門,成了親,便是大人,再不好鬨小孩子脾氣,也該和親戚們走動走動,待六太太過門認親情的時候,才不會尷尬。
重霄院的小廚房,殷紅豆督促著丫鬟們一起幫忙做好了月餅,分裝好放進籃子裡,她便跟著廖媽媽去了彆的院子露臉。
從今以後,殷紅豆便是受重霄院認可的大丫鬟,院裡再有什麼要緊事,廖媽媽再不用事必躬親,派她去便是一樣的道理。
殷紅豆心中明白,打起精神應付,直到半下午,才回了重霄院,歇了沒多久,又要跟著傅慎時去參加中秋夜宴。
今年中秋風很大,傅家晚宴設在園子的花廳裡。
長興侯府舉家上下都到了。
這樣的場麵,隆重熱鬨,處處歡聲笑語。
殷紅豆也穿了件簇新的衣裳,站在傅慎時坐的輪椅後麵,提著小包袱,抱著披風,老老實實地站著。等到開席正熱鬨的時候,她才敢抬頭掃視花廳眾人,第一眼便看到了長興侯。
長興侯坐在花廳上座,他將過不惑,身材魁梧,麵色嚴肅,讓人望而生畏,席間也不多話,一直到老夫人離席,他才離開。
殷紅豆第一次見到大家族裡的一家之長,隻覺得威嚴,冷漠,再觀察他和秦氏、兒子們之間的互動,愈發覺得難以親近。
這樣的人,是傅慎時的父親。秦氏那樣的人,是傅慎時的母親。
殷紅豆瞥了傅慎時一眼,少年郎麵色依舊冷峻,並不因為佳節而露出一絲一毫的歡樂。
也的確沒什麼可高興的。
畢竟這種父母,大抵也就比雙親亡故好那麼一點點了吧。
長輩們走了泰半,小輩們也陸陸續續散了。
傅慎時要走的時候,如意過來叫住了殷紅豆道:“紅豆,夫人有話傳。”
殷紅豆看向傅慎時,見他點點頭,才把手裡的東西塞給時硯,又將臂彎裡的披風搭在傅慎時身上,道:“六爺仔細外麵風大。”
傅慎時冰涼的手觸到柔軟的緞麵披風,頓覺暖意叢生,他不自覺地握起手,掌心被瓷片劃傷的痕跡觸感明顯。
殷紅豆跟著如意去秦氏麵前,秦氏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略說了幾句交代的話,便和往年一樣,賞賜了些梅花銀錁子。
她謝了賞賜,回頭去找傅慎時和時硯,卻見人都沒影兒了,殷紅豆估摸著,傅慎時在席間吃了些酒菜,內急所以回重霄院了。
殷紅豆捏著一把銀錁子出花園,外邊一路的燈火,丫鬟們也提著六角宮燈,路上燈火通明。
出了園子,眾人分道揚鑣,走上夾道,四周漸漸靜了下來,殷紅豆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紅豆,恭喜啊,升成一等丫鬟了。”
一回頭,殷紅豆就瞧見了羊角燈映照下,紫晴冷笑的臉。
殷紅豆回以燦笑,道:“還不是托你的福,你不送我去重霄院,我能有今天——你從前沒少在二夫人跟前替我美言吧?”
上次殷家人過來提了抬妾的事兒,殷紅豆心裡明白,使壞的人就是紫晴。
紫晴臉上的假笑凝住了,她冷哼道:“你自己生的輕浮下賤,二夫人不留你,與我何乾!”
殷紅豆投過去一記冷眼,道:“你追我,就為了跟我吵架?”
紫晴放緩了臉色,走近幾步道:“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是來救你的。”
殷紅豆笑了笑,紫晴親手將她送去重霄院,現在又說來救她?
她問紫晴:“怎麼救我?”
紫晴道:“我知道你現在雖然升了一等丫鬟,但六爺喜怒不常,你過得朝不保夕,你聽我的話,我給你謀個好出路。”
二人站在兩間院子之間的夾道上,殷紅豆靠著牆壁,抱臂冷聲道:“給誰做妾?二爺?你費儘心思趕走了我,又想讓我給二爺做妾,二太太知道麼?”
殷紅豆又調侃說:“哦,對了,你是二夫人的丫鬟,二太太還要尊重著你呢,知道也不敢怪你。”
紫晴不知想起了什麼,表情有些扭曲,她嘴角微動,道:“你就說你肯不肯!”
殷紅豆道:“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改變主意了,我也許還考慮一下。”
紫晴捏著燈柄,黑著臉道:“這不關你的事!你若想尋一條活路,便答應了,否則早有一天你會死在六爺身邊,你爹娘都不會給你收屍!”
“您受累。哪兒來哪兒去吧!”殷紅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優哉遊哉地轉身走了。
紫晴死死地盯著殷紅豆的背影,麵色愈發難看。
殷紅豆加快了腳步出了夾道,快步往重霄院去,她手裡沒有燈,遇到路上沒有掌燈的地段,黑漆漆不見個人影。
走到了甬道上,終於光亮了,殷紅豆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在原地站定,沒好氣道:“你是聽不懂人話麼?”
一旋身,殷紅豆表情僵硬了,傅二站在她跟前,不懷好意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