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走上前去一看,桌上齊齊整整地擺著一隻毛筆、一個鼓鼓的荷包,還有一隻一點油鎏金簪子。
金子還是令人心動的,殷紅豆撿起金簪,眨著眼問道:“是純金的嗎?”
“銅鎏金。”
哦,中看不值錢的玩意。
殷紅豆默默放下簪子,打開荷包瞧了瞧,一袋子的碎銀子,她立刻笑道:“奴婢要這個。”
傅慎時緊握扶手,淡聲道:“今兒中秋,早些歇息吧。”
殷紅豆抓著一袋子碎銀子就走了,待她走後,傅慎時拿起雅致又精貴的斑竹管狼毫筆,盯著看了好半天。
不是要跟他學字嗎?
不識貨的死丫頭。
次日早晨,秋風怒號,狂掃落葉,殷紅豆清早起來,吩咐了丫鬟們去做事,親自端了粥到上房。
傅慎時已經穿好了衣裳,在房裡用了飯,便去了書房。
殷紅豆一道跟去的。
她要學寫毛筆字了。
其實她從前學過的,學的還湊活,後來丟了就沒再撿起來。
到了書房,傅慎時找了本字帖給殷紅豆,道:“先照著練,不懂就問。”
“……”
怎麼跟她以前的老師一樣。
殷紅豆坐在凳子上,跟傅慎時挨得很近,不過傅六靠坐在輪椅看書,兩人並無任何接觸。
她翻開字帖,手上的毛筆舔了墨,寫了一個“一”,她寫完了一頁紙,傅慎時便要拿去看。
看了半天,傅慎時鎖眉沒有說話,隻將紙放到了一旁,道:“再練。”
殷紅豆練習了一上午,總算將橫豎撇拉給寫整齊了。
就這一上午,她累的頭暈眼花,中午吃飯都多吃了一碗。
下午的時候,殷紅豆又上工了,熟悉了基本筆畫,傅慎時便讓她開始寫字兒。
他翻開一頁,道:“這一頁從哪個字開始都行。”
殷紅豆扭頭看著傅慎時,神色認真道:“那奴婢想學六爺的姓氏,行嗎?”
傅慎時微微側頭,斜她一眼,頓了頓才道:“自己翻找吧。”
殷紅豆照著字帖練習,她每一個筆畫學的都還不錯,但不知道為什麼,幾個比劃拚起來吧……它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怎麼寫都寫不好看,不是左邊太短,就是右邊太寬,又胖又醜。
殷紅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更遑論精通書法的傅慎時看到“傅”字的時候,簡直不忍直視。
寫了五張紙,殷紅豆還沒寫出一個像樣子的傅字,她乍然想起那天晚上做的夢,她寫不好“傅”字,傅慎時將她脖子扭成了一股麻繩。
殷紅豆的手越來越抖,字也越寫越醜。
空氣越來越靜。
傅慎時撂下手裡的書,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又看了一眼紙上的字,冷聲道:“怎麼就是寫不好?”
看,果然應驗了吧!
殷紅豆擱下筆,賠笑道:“六爺彆惱,奴婢寫的好,不過奴婢不慣用毛筆,用炭筆寫的好一些。”
傅慎時遲疑了一下,吩咐道:“去弄炭筆來試試。”
殷紅豆很快便叫人燒了柳條的細枝,她終於可以用熟悉的握筆姿勢書寫,一個娟秀的“傅”字躍然紙上。
傅慎時指了一首《浣溪沙》叫她抄寫。
殷紅豆不習慣豎著謄寫,一筆一劃慢慢地寫完,書房裡靜謐得隻剩下沙沙聲。
傅慎時看著她的側顏,小丫鬟生的花容月貌,極其認真低頭寫字之時,身上透出一股韌勁兒,就像她手裡的依依楊柳,在風裡飄搖卻不易折。她的桃花眼很好看,睫毛濃密,也不知是不是午睡才起來不久的緣故,眼邊泛著淡淡的紅,眼尾似拖著一絲嬌媚。
抄完了詞,殷紅豆抬眸道:“六爺,奴婢能寫好,不過不習慣而已。”
彆扭她的脖子!
傅慎時挪開了視線,低頭去揭桌上的紙,端詳了片刻,字倒是方方正正帶著女兒家的秀氣,他半晌才道:“……沒什麼骨氣。”
這是說她的字兒沒氣節。
殷紅豆悄悄翻個白眼,命都快沒了,要骨氣有屁用!
傅慎時又問她:“跟誰學的?”
“在廚房做事的時候,沒事兒在地上比劃兩下,倒是比毛筆用的順手些。”
傅慎時懶懶道:“炭筆倒也可用,也不易擦除,不過毛筆還是要學,炭筆上不得台麵。”
殷紅豆大喜,道:“奴婢明白!”
正說著,廖媽媽來了,中秋節她回去過了節,忙著家裡的小子親事,今兒下午才得空進來看看。
廖媽媽笑著走進來說:“六爺,過兩日府裡要辦賞菊宴。”她臉上笑色愈深,顯出酒窩,道:“方小娘子也要來,這倒好了,您能同小娘子說上話了。”
傅慎時神色淡漠道:“哦。”
廖媽媽又囑咐殷紅豆道:“你也跟去,院子裡交給翠微看著便是。”
“那必須的!”殷紅豆忙不迭應了,她巴不得早些跟方素月打好關係,方便早些出府,省得再受傅二的騷擾。